《鲫瓜子闹鱼塘》小说集序
张凤军的中篇小说集出版了。在通州作家群中,他的写作经历不长,但取得的成绩却令人瞩目。后生可畏,新人可贺。我们说"文如其人",大抵指作家的作品与作家的思想、性格、气质宛然。然而,社交场合的他与作品中所展示出的他,谁能相信?瘦弱、话少、声低,似乎少激情、很腼腆......笔下的作品却干货多,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大有铺天盖地之势,并洋溢着引车卖浆者的乐观与文化人的调侃幽默......
张凤军爱读书,读中国、外国的各种流派;勤写作,业余、假日废寝忘食。那台落后的286机子,伴随他进行着文学的探索。
他是唱着民歌进入小说圈的。中篇《鲫瓜子闹鱼塘》,是一部民间的文革史,作品的视点取自乡村儿童天真抑或懵懂的眼睛。优美恬静的田园环境,竟上演着社会闹、村子闹、大人闹、孩子闹......"老虎磨牙"、"王婆骂鸡"(乐曲名)式的"吵子",其背后又是令人窒息的压抑、不时涌动的人性与爱的暖流。
张凤军的通俗唱法也很好。据说,此种唱法无需天生好嗓子,只以马路边上长发过肩、外衣不穿甩在身后、边走边从嗓子眼儿发出哩哏哩哏棱声的男青年心态唱就行了。其实,通俗歌曲更接近生活,且将就每个人的嗓音,更直接、更无奈,甚至变态地宣泄着某种社会情绪罢了。《背向太阳的向日葵》虽然写的遥远的年代里童年时期的某次荒诞事件,但它采用的手法有着软刀子扎人般反讽的力量。事情既然怪得叫人难以置信,何不黑色地幽它一默?
《最后一个看守》深沉、强烈、质朴、细腻,兼有民歌、通俗、美声的唱法。农民与土地的关系,已不再是纯净的田园牧歌和二次分地时的欢乐锣鼓,而是带着十五世纪末至十九世纪中叶英国"圈地运动"影子、二十一世纪前夜中国农村唢呐与萨克斯交响的悲欢曲。改革仍在深入进行,成功与失败并存,我们期待着她最后的华彩。老农民田地(人名)由整治大寨田累得断了香火,到承包责任制落实、土地划归开发区时的欣喜,最后放火烧毁牌楼时的愠怒,留给了我们对当代农村发展的不尽沉思。
张凤军的上述作品及《瓜村风云人物志》一文,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解放后中国农村所历经的重大变革几乎都得到了反映。但它又不是正面的、全方位的铺陈,而是把它作为背景,以活生生的某个性格中人把动心的故事、众多人物、各个场面连锁。哲学思考、宏观俯视,在这里已化为一个个特写镜头。
张凤军行文活泼,长于叙述。讲故事,没有编造的痕迹;立人物,不乏精当细节。没有细节的人物只能是贫血的类型;离开语言的灵动,不如听报告。
张凤军的作品已经较有品位了,如果说还有哪些不足,也只是行文的节制,作品题材有待扩大。张凤军及许多通州作者,熟悉乡村生活,写农村、写农民自然顺理成章,然而进入城市供职于各行各业多年了,官场风云、商界浪迹、知识阶层、市井人物......本该有更加广阔的题材领域,可惜涉猎得很少。
我曾与一位从政多年的朋友说过:河北的"三套马车"之一的何申,可以写出那么多的县、乡、村各级干部形象,你为何不敢下笔?那位朋友对我笑,无奈地笑。我理解。可是,你有思想的权利、写作的权利呀!
2000年9月22日于通州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