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  王 荣

    阿虎是借钱回家的。那个借给他100元钱的乡党和他不在一个班，但关系倒不错，加上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学子，有谁能有难不帮。

拿到钱以后，阿虎先是上商店买了包10元钱的香烟，原先打算今天回家的，但人一有了钱，尤其是阿虎这样的人。内心花钱享受的欲望，此时怎会抑制。虽然身上只有100元钱，但对于阿虎来说，已经很久没有拿过这么多钱了，阿虎在来校的第二年结识了很你多痞子，王涛、李亮、大兵。然后家里每月供给的几百元生活费由富裕到紧缺，两年来无尽的挥霍，使阿虎负债累累。

在第二年中，阿虎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她叫巧儿。她是那种不太漂亮，但骨子里却和一般女孩子不同，有着独特个性的一个人。巧儿说你阿虎若是不把学校当黑社会混下去，我这辈子就跟着你。阿虎从认识巧儿到现在“不再混下去”，始终没有做到。巧儿离开阿虎的那夜，阿虎看见她晶莹透剔的泪珠在眼圈周围不停的跳动。巧儿说：“阿虎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出息！”阿虎木木地望着巧儿，直到巧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中。曾经有哲人说过：“此景解释永远是画蛇添足，因为理解你的人不需要他。”

天近黄昏，西方的云被落日夕阳染的通红通红，如若几十身着红衣绸缎的少女簇拥着太阳婆婆。

 阿虎正叼着半根烟吧嗒吧嗒的吸着，周围团团烟雾萦绕徘徊。那样子同喜大眼一模一样，和阿虎在一起的是大兵、王涛和一个没见过面的。大兵吞咽吐烟的功夫比起阿虎来，更显得超俗不凡。大兵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阿虎，阿虎只是埋着头，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后，大兵不耐烦地说：“你欠的那些钱生起的利息都赶上本金了，你给个时间，我什么时候能等到。”

阿虎是在半个月前从大兵手中拿的钱。阿虎那回不肯去玩麻将的，大兵便说自己有钱，塞给阿虎200块钱。阿虎其实对那玩意不太懂。后来才知道，大兵是和其他两个人做的弊。阿虎没有想到大兵残忍的干到自己身上来气愤的抓起凳子就抡向大兵和其他两个人，阿虎被大兵三人打倒在地，大兵抛了一句话：“这笔钱少一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然后扭头就走，头晕目眩的阿虎朦胧中想起了巧儿，想起了她说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出息的……

女友的离去，朋友的背叛，使得阿虎在以后的日子把人情世故看得很淡，淡到想处了四年的梁子求助他时，他也只是瞅了梁子一眼，觉得没什么。

阿虎说自己只会给大兵50块钱，大兵在听完这话后，眼睛不再死死的盯着阿虎。

阿虎是第二天早上回家的。他每次都舍不得离开被自己曾经暗骂过“制造垃圾场所的学校”，哪怕只是一天。他自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因为巧儿，也许因为这个城市，也许……其实，一些人很清楚，他只是舍不得忘却曾经五金会获得那种刺激感。所以，一个人往往看不到自己，却能毫不费力的看清别人。

到达丹县时，正值中午。阿虎先是去见了父亲，他每次都会不情愿的去见父亲，自小他就和父亲很难相处。他很清楚，父亲和自己都是那种如牛倔却很直性的人，都不知道如何去想对方表达爱。很多时候，阿虎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爱他的人。这种想法里当然也包括父母，他甚至消极的认为父母抚养自己只是为了他们明天更好的生活。

因此阿虎眼里的人情事故，这是知识人与人之间单纯的利用关系。他这么想时却莫名奇妙的想到了巧儿，他想到巧儿突然和自己出现这种赤裸的利用关系时，那是多么的可怕……

阿虎从来没有直接告诉过任何人父亲是水泥厂工人，因为他知道身在一个以金钱衡量神价的“现代”社会 ，那样做只会使自己永远也“抬不起头”。

阿虎很怕见到父亲。每每想到父亲那曲动的腰，一步步扛上水泥时，他自己的罪恶感便蒙上心头。心中充满了刺痛，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流，他觉得对不起这位“老人”，即使曾经借“利用”这样可怕的字眼来形容和父亲的关系。

父亲的“远送队”刚刚回厂，阿虎便在很远的地方就认出来了，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久经世事磨难，表现出来的坚毅仿佛在证明这是一个不错的工人。而阿虎却突然想到22年来自己却是在用肮脏、丑恶诠释着这个世界。

阿虎没能和父亲说上几句话便匆匆回家了。他不像其他学生一样，一直以来很难把家与学校很好的联系起来。他总以为在学校和家两者之间自己充当着两面人物，一个是卑鄙、不前进的现代学生，一个是乡下真诚淳朴的憨厚小子。

……

阿虎又回到了安静谐和的家乡，那门前成群嬉闹的幼童，他们不会因为金钱终止他们的游戏;绿荫下恋人们相互真诚的倾诉，不会像都市里朝三暮四的花心青年带有欺骗性;辛勤劳作的妇女，不会像市井小民的虚伪、附势;迎着阳光取暖的老人不会因为城市间的过乱纷争而弃这美好的宁静。

时间的迁移，使得阿虎几年的校园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更加现实的生活致使阿虎一毕业便加入了下岗工人的队伍，逐渐演变成为金钱而奔命的灵魂消失在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