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天东西南北“赶场”，看看这个单位的招聘告示，听听那家公司的招聘要求；好遗憾，不是这个条件不合要求，便是那个方面够不上资格，工作始终没有着落。每天才几个馒头哄自己的肚子，都快要断粮了。幸好老天照顾，气候晴暖，随便找处地方混一宿，不需要花住旅店的钱。有时藏在修缮中的寺庙里混一夜。

他爷爷是专门帮人看风水的地理先生。儿时听爷爷说，閻王本来是印度阴间司地獄轮回的神，唐代才传来中国；地獄共有十殿，合称地府十殿閻王。

第一殿管人間生死；第二殿叫冰冷地獄；第三殿称黑绳地獄；第四殿是血池地獄……第八殿叫闷锅地獄；第九殿称铁网地獄；八、九两殿是罪大恶极者受刑的地方；第十殿负责核定鬼魂的善恶等级，决定如何发配他们，是不是安排他们重新投生。如果安排投生便由孟婆灌迷魂汤，使他们忘记前生的一切。他爷爷还告诉他，為亡魂超度求得了各殿閻王开释，还能早日升天。

一天，他晕乎中来到一个高大的庙宇门前，忽见“黄表纸”写的《阎王招聘告示》。他非常奇怪，阎王爷也赶“新潮”，讲究起“透明度”，搞起公开招聘来了？那些企业多是招坐写字间的，或做饭理发的，扫地守大门的，不知道阎王爷招哪些工种，需要哪些条件。待他仔细瞧瞧：

嘻！不看则已，一看简直令人笑掉了大牙；招聘的条件实在太离奇了。人家都要求年轻漂亮，要求高学历，要求工作经验，要求政治条件，还要求个头高大、身材好，女性更特别讲究，还要求标准“三围”。

他扑嗤一笑，这里真是稀奇古怪，竟是“脸厚”“心黑”“胆大”“手狠”四个条件，学历、资格、长相和年纪都不在乎。他想，一定是什么人吃喝嫖赌全腻了，想出这样的玩笑绝招；真无聊，真正如同那句歇后语：“阎王爷的告示——鬼话连篇”。

笑过后他摇摇头打算走，不料走过来两人。一个瘦高个子，拉长了一张脸，脸色刷刷白，穿白色长袍，好长的白眉毛，戴着一顶尖尖的白色高帽子；另一个则矮墩墩胖呼呼，特大的脑袋，黑紫色的宽圆脸庞，穿黑色短衣，戴黑色方形帽子。

瘦高个晃动着一双怕人的大手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矮胖者则腆着肚子，张着大大的嘴巴，走过来时摇摇晃晃、嘻嘻哈哈。他知道这是白无常和黑无常，他听爷爷告诉过他，白无常和黑无常是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白一个黑，一个胖一个瘦。

爷爷告诉他，从前过年过节时候，白无常满大街的摇摇晃晃，黑无常则在他前面疯疯癫癫、跳跳蹦蹦。他今天看到的就是爷爷形容的那个样子。

白无常一双眼睛紧盯着他，板着脸，表情严肃，大手掌抚着他的后脑勺说：“机会难得，小伙子就应召了吧”。黑无常则嬉皮笑脸，用一个手指尖点着他的鼻子尖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伙子，不要挑三拣四、挑肥拣瘦，就来我们这里吧，这里的待遇相当优厚，而且还常常有‘孝敬费’，外快不会少。”

他好奇怪，问道：“你们怎么这样怪里怪气的招聘条件？我这人一贯胆小本份，干不来这样的工作。我心肠软，不忍心欺诈人家，也狠不下心下不了手整人打人杀人，还不好意思克扣人家，不好意思收人家的贿赂，又不乐意昧良心助纣为虐，不乐意当人家的犬马，从来做事凭良心。二位爷，做人不能不分善恶，不能没有人格，我虽然没有高学历，也是个明是非，通情达理的人。”

他想想又接着说：“二位爷，对不起，那脸厚心黑胆大手狠的条件我一样也没有，只能干干粗活、力气活，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另寻高人吧，现如今、眼目下，这样的人还是好找的。”

白无常没那么严肃了，温和了些说：“小伙子，学坏容易学好难嘛，要不了多久你便自然而然会变坏的，不变坏哪能发大财享大福，哪有钱孝敬上司，哪有钱买高档别墅，哪有钱出国豪赌，哪有钱包养二奶的？”白无常又说：不胆大，前怕狼后怕虎干得成事吗？不脸厚不心黑能忍心干事吗？不手狠下得了手吗？

他摇摇头回答说：“我不敢，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我不上当，将来被你们抓去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可是划不来，我家还有娘，还有老奶奶需要照顾”。

矮胖穿黑短衣的黑无常忽然收起笑容，板着一张紫黑的脸，用手逮住他的衣领说：“小子，我就看中了你，你别想溜，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干得来得干，干不来也得干！”他想喊：“你们这里怎么比我们那里还要黑”，却喊不出声音来。

他吓出一身冷汗，惊醒了过来。原来是有人逮住他的衣领，嚷嚷道：“什么地方来的流窜犯，怎么躲在这寺庙工地。有暂住证没有？有身份证没有？有政府证明没有？去管理处登记交过管理费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