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师傅的趣言趣语与趣事
____演戏趣事5
包师傅并不姓包,但同事们爱称他“包师傅”。那年代吃集体包伙,八个人一桌,他爱念叨“欲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大家就要他把余下的菜全包了,他果然全包。一次,半大碗黄豆芽他全包了,还摇晃着脑袋说:“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包师傅是做布景道具的。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然而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足以乱真。工作中他也爱“包”,难做的东西他便想办法:“我包了!”更为他的“包”姓扬了名。
他才读过两年书,50 年代初自己装了个矿石收音机,只能收一个台,竟成了每日新闻的“第一知情人”;剧团东颠西跑、南征北战中,就靠他的“收音机”听到上面的“声音”。
他还从收音机里学得许多知识,听熟了不少诗词句子。于是常卖弄几句。虽然文化底子差,不免差三错四,甚至出些笑料,还是帮大家知道了不少新鲜事。
他把“千里共婵娟”听成“千里共蚕茧”,后来明明知道错了,却爱自圆其说,如同《还珠格格》的小燕子把“置之死地而后生”掰乎成“蜘蛛死了还会生”。
他把“千里共蚕茧” 掰乎成:夫妻恩爱如胶似漆,共个“蚕茧”,还颇有些趣。他掰乎“肉食者鄙”:“权贵搜刮民脂民膏吃多了酒肉,放的屁格外臭,还不顾场合,真是卑鄙龌龊、卑鄙无耻、卑鄙下作。”
50年代初一次巡回演出,某城市的发展令人惊叹,于是他热情澎湃的感动赞扬一番:“我们那里是毛主席领导,他们这里也是毛主席领导,都建设得很好,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弄得大家哭笑不得。这次他是赶紧换话题,没有掰乎。
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巡回演出中大多数同事都轻装简行,一条被子半边盖半边垫,几件衣裤叠在一起当枕头。独他一人盖的垫的全带,还带个大大的木棉枕头。他的说法是多花点力气个个晚上都舒坦,恶梦也少,尽是做甜丝丝的美梦。
一同事和他恰恰相反。一个大搪瓷饭盒夜里当枕头,早晨是刷牙的口杯,还是一天三顿的饭碗和水杯,想喝酒时买一斤米酒,盖子装三两猪头肉,演出完后慢慢咪,简直如同活神仙。早晚又用它盛水冲毛巾冲脚,洗脸盆洗脚盆全不必带。
他们生活理念不同,没事时便常常抬杠打趣,一起床就耍嘴巴子。一个问:夜里睡得那么舒服,做梦娶媳妇了吧?另一个说:夜里睡得那么难受,做梦挨老婆罚睡水泥地了吧?
包师傅除了听收音机,有一次还带了一盒蚕宝宝。他把蚕屋分成“楼上”“楼下”;他不是孩子,是近而立之年的大汉。
有时在火车上看着蚕宝宝把头摆来摆去在干巴巴的桑叶渣子里寻吃的,心疼呵。到了县城,一空下来便寻大街小巷的孩子打听哪儿有桑叶。有些孩子听不懂他的南腔北调还闹笑话,带他去找厕所。
着急的时候他“不择手段”,或者买,或者一只蚕宝宝换多少片桑叶,或者用糖果交换。实在不行便和孩子来个“剪刀石头布”。
把碧绿的桑叶一片片洗净擦干,放在精心布置的“蚕屋”,蚕宝宝看见绿油油的桑叶,争先恐后、狼吞虎咽,发出“沙沙”响声,好象是边吃边悄悄私语:快吃,吃得饱饱的,长得白白、胖胖、嫩嫩的,多吐些蚕丝给我们的包师傅絮件丝棉袄。
人家问他麻烦不麻烦,辛苦不辛苦,他用一口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回答说:不麻烦,看看那些小生灵,便连疲劳也忘了。
包师傅爱念这句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大跃进年代常常要分组开会,表雄心壮志,写成大红纸贴在墙上。包师傅借它续了一句表决心:“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做人就该有始终,不能虎头又蛇尾”。续句称不得锦上添花也算不得狗尾续貂。
他的蚕宝宝常带给大家乐趣,没事的时候,这个人来瞧瞧,那个人来望望。一条条软软肥肥的蚕蠕很好玩,先抬起尾部,然后中间收缩,尾部又放了下来,头部和腹部又抬起,随后中间收缩,其它部分又展开,就这样一伸一缩的向前爬行。
更有趣是蚕蛹一旦变成飞蛾便立刻找伴侣,扑腾着小翅膀四处奔忙,那急迫劲呵……雄蛾不看看雌蛾长得漂亮不漂亮,雌蛾也不管雄蛾是不是英俊。
雄蛾总迫不及待,还扑腾着小粉翅上“绣楼”,穷追不舍、死死缠住,简直“不追上雌蛾誓不休”。
眼看着雌蛾的肚子一点点鼓起来,不多久便成“大腹便便”的“准妈妈”,雄蛾马上心甘情愿的死去。
有人开玩笑说,如果人也眼看着肚子一点点鼓起来成了准妈妈,那可真恐怖。
包师傅除了做布景还兼不开口的“战士甲乙丙丁”。他爱看戏,就是为爱看戏找上门的。他站在台上常常忘记自己是在演戏,看得高兴时便咧着嘴笑。
包师傅已是髦耆老人,子孙满堂。几十年后回头看,老人的经历虽然坎坷艰辛,倒也有许多乐趣与幽默:
看戏演戏不用分,台上台下都高兴;
闲时处处寻乐趣,忙时不嫌苦与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