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旅途堵车闲得无聊，有人出主意讲故事消遣。有个侃爷的故事颇有些味；可惜天长日久印象依稀，姑且添油加醋、增枝补叶。

    侃爷是个老处男，年近半百未婚，光头，只剩一小绺头发，动脑筋时喜欢猛抓头，十个指头同时来，一派快活模样，还半眯眼睛嘴巴微微吸气，发出轻微的咝咝声。

    邻里们说他是因为多动了脑筋，才把头发弄得只剩下那一小绺。他凡事爱动脑筋，还常常为邻里们出些小主意，有时候想出来的点子颇得邻里赞赏。可为了自己的一对猫崽崽却“栽”了。

    侃爷养了一黑一白两只猫，两猫从小和谐相处、彼此相狎，抓鼠颇见成效，还非常顺从，侃爷高兴的时候把它们叫做“乖崽崽”。

    经过他的训练黑猫白猫崽崽居然还会做游戏，“抢圈”“拔河”“叠罗汉”“接龙”，为他叼鞋袜取帽子；侃爷很喜欢这对乖崽崽。

    原先侃爷平等相待，无论黑猫抓老鼠多还是白猫抓老鼠多，一律平等，喂鱼汤拌饭。后来侃爷急于治理鼠患准备迎接远方贵客，便想了区别对待的办法，刺激乖崽崽的积极性。以每日抓鼠的大小和多少区别，喂给鱼肉拌饭或鱼汤拌饭、菜汤拌饭，成绩好的另奖一小段香肠，成绩平平的只给干巴巴的干红薯条，失职者则“今天饿肚肚！”

    自从侃爷搞区别对待和奖惩后，因为调查研究不够深入，缺少透明度，常常“两碗水没端平”，引得猫俩发生冲突，喵喵吵闹不停。有一天，黑猫和白猫终于撕下哥俩的脸面打起来了。

    白猫和黑猫的成绩其实也差不多，有时候黑猫抓的老鼠多，有时候白猫抓的老鼠多，有时候黑猫抓的老鼠大，有时候白猫抓的老鼠大，大多数时间是二猫通力合作逮住老鼠的。

    侃爷的“新政”颁布后，“兄弟俩”为了争功论赏而吵吵嚷嚷、喋喋不休，甚至厮杀捕咬。有时候明明看见老鼠过往也熟视无睹，全心全意致力于内斗，于是老鼠越来越肆无忌惮。

    二猫更彼此妒嫉，常常互相挑剔，连不是问题的问题也成彼此争斗的导火线。比如白毛和黑毛本来无关紧要，黑猫也好白猫也好，能抓住老鼠就好。好看不好看也是见仁见智，有人说黑猫好看，也有人说白猫好看。

    可是它们为皮毛小事也大吵大闹。黑猫说黑色庄重、大方、典雅，有绅士风度，夜里还容易隐匿，粘上点粑粑看不出脏来。白猫却说白色纯洁、清秀、高尚，一只小母猫就说它英俊帅气，一身洁白惹她爱，还悄悄的告诉它说，那黑不溜秋脏兮兮的真难看。

    哥俩间的是非与功过常常很难分得清。比如一次有只老鼠进门后被黑猫盯住，不料因为前一夜和邻居小母猫玩得欢，太疲倦了打了个盹，竟让那鬼老鼠溜出房门，又正好白猫溜达回来碰上，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该是黑猫的功劳还是白猫的功劳呢？

    黑猫说功劳归自己，是它首先看见老鼠，而且还守了很长时间，因为已经饥寒交迫、精疲力竭，才被白猫捡了个便宜。白猫则认为功劳归自己，要不是自己动作快又主动出击，如果和黑猫一样守株待兔，老鼠不早早溜了。哥们争得不亦乐乎。

    又一次二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等我、我等你，你摇头晃脑、我甩甩尾巴，都等着对方先行动，自己且打个盹，待老鼠疲惫不堪时捡个便宜。结果老鼠趁它们打盹之际，忽然逃之夭夭。

    还一次老鼠钻进仓库门缝里，本来很容易逮住，因为那天侃爷发布了特殊奖励，哥俩为了争功劳竟一直在门外叫劲，被老鼠趁机逃之夭夭。这该是黑猫的过错还是白猫的过错呢？又一场没完没了的喵呀喵呀叫。

    再一次隔街来了一只漂亮的小母猫，二猫更是相互争风吃醋，彼此你看着我不顺眼，我看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你喵呀叫我也喵呀叫，都想在小母猫面前多露露脸显显自己的能耐。结果那只小母猫嫌烦，尖声尖气的喵喵一声后不搭不理的跑了。

    二猫你怪我我怪你，上窜下跳，从地下追上屋顶，又从屋顶追到地下，打得不亦乐乎，把侃爷的坛坛罐罐也打掉好几只。

    还一次，黑猫发现老鼠爬上屋梁啃上面挂着的腊肉。那天它正受罚啃干巴巴的红薯条，便也学老鼠样子爬上屋梁啃腊肉。可因为悬空着不了力，腊肉怎么也咬不下来，只能咬住腊肉来回晃着荡秋千。黑猫本想哥们帮一把，不料白猫不仅不帮忙还笑话它、看热闹，喵呀喵呀的嚷嚷，嚷得侃爷听见了。

    侃爷气得鼻子冒火头顶冒烟，连那一小绺头发也气得飘了起来，还惩罚黑猫，连干红薯条也不许吃，白猫不及时报告也罚他吃前一天的剩饭，什么乖崽崽不乖崽崽的。

    侃爷原以为自己新招能加速治鼠患，没料到因为赏罚不公，乖崽崽们老出去溜达不肯再管事了，老鼠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狂，把他采购好招待客人的腊肉香肠都啃得坑坑洼洼不成个样子。猫和鼠本来是宿仇，传说上天安排时鼠耍了伎俩把猫排斥在外，鼠自己还打头，该生生世世牢记才是，乖崽崽们该一致对外，它们为了互相争功夺宠，竟连共同的敌人也不顾了。

    后来不仅仅老鼠偷吃，猫饿慌了也偷吃。真是越治越乱、越治越糟、越治问题越多，如一团乱麻。从此没邻里不再要侃爷出主意。侃爷被乖崽崽玩栽了，只好无可奈何每日发牢骚。

        黑猫白猫，吵吵闹闹；不分日夜，没完没了。

        今天你急，明天我闹；不抓鼠了，天天内耗。

        聪明侃爷，主意没了；脑袋越抓，头发越少。

        鼠猫同闹，再没了招；黑猫白猫，全挨一刀。

    侃爷的形象令我难忘。不知道他还爱不爱动脑筋，是不是还常常十个指头同时抓那颗光溜溜的脑袋，是不是抓脑袋时还半眯眼睛微张嘴，发出咝咝的声音，不知道剩下的那一小撮头发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