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椰子树下

进了珠海海关，终于有一种回家的感觉，烟头可以随地扔了，痰也可以随地吐了。回家的感觉真好。虽然珠海旅游商店的老板不愿接待我们这些从港澳过来的游客——他们认为我们是“空军”——腰包早被港澳掏空了。到家了，我们已经不在乎“游商”的态度，导游的脸色。

随出版社赴港澳旅游，从一开始我们就被定位为理智消费团体。

出发时，我们相约在首都机场候机厅的椰子树下，目标大，便于集中。椰子树，南国的形象大使，可在寒冷的北京它是孤独的。没有蓝天、海滩的映衬，营造不出怡然的情调，似乎阴居阳位，不伦不类。我的心早已乘上了飞机，可导游还在椰子树下千般叮咛万般嘱咐，不要买这，不要买那——谁不知道这是诱导，激发逆反心理。嘚啵啥玩意儿，宁上社会主义的当，不受资本主义的骗。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大海上，香港机场是“精卫填海”的奇迹。过关，我们又集中在大厅的椰子树下，我就奇了怪了，这儿怎么也是椰子树，难道椰子树是机场的标志？也不是椰子的故乡吧？

走进购物的天堂。导游变成了导购，嘴里的白沫证明她货真价实，绝对内行。意大利珠宝，瑞士钟表，日韩电器，法国化妆品，缅甸玉石……“价格我不敢说，我敢保证一样：原装真货。不像内地……”她一说我还真想起去神农架的一片花絮，下了长江游轮，登上大巴，我们钻进巴东群山，几个小时后进入神农架保护区。关口，保安验明正身后，一车的人就把导游扣下了。假的，连导游都是假的，你还能相信旅行社什么承诺呢？眼前这导购，不，导游，真的！二三十分钟的车程，几星唾沫就冲破你固守50年的防线，我们这些理智消费者纷纷重新立志：该出手时就出手。多少次旅游总结出的多买多上当少买少上当不买不上当的经验一下子变成了愚蠢的逻辑。回到宾馆清点旅行袋的时候顿时清醒过来，这些玩艺儿为什么不在北京买。一个团里买了七台数码相机，回北京一检测，全是伪劣。同事非常感叹：导游说得没错，人家的承诺就是负责，没怎么费劲就给退换了。这时你会伸出拇指：导游，真油！维多利亚港湾珠光闪烁的夜幕下潜藏着另一种游戏规则。

当我还没有从紫荆花下醒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大三巴牌楼下的莲池旁。这段顽强的残垣断壁，还能引发我的耻辱感嘛，它是出淤泥而不染吗？妈祖的香火，跨海大桥，你都没心思去欣赏。因为导购又变成了倒爷，一会丢给你一条烟，一转眼又塞给你两块表，一转头又送一张赛狗场的门票，买卖做到车上来了，不知她有没有营业执照，谁愿意让小姑娘生气呢，要不，妈祖的那柱香怕是不灵验了。

她糊弄我，我也耍了她。她说不准随地吐痰，不就那几天吗，我没给她50年不变的承诺。

当我们围住广州机场大厅的几棵椰子树时，真不知这是北京还是香港。

2006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