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该上火车了

毛毳：

该高考了，爸想和你说几句话，不打搅吧？

一、一篇旧作文

从哪儿说起呢。我翻出你三年前发表在杂志上的一篇作文，重温中考时的情景。

父母逼我跳“两河”

离河边越来越近，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饭后，爸爸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红塔山，不时吐出一个个烟圈，国民党汉奸地主土匪恶霸狗腿子二流子不过这气势。“过来。”是叫我呢。“两条河，你选，跳吧！”

这在我的预料之中，他早晚要逼我走这条路。面临中考，父命难违，跳就跳吧！

区里两所重点高中，运河中学和潞河中学。这岂止是父母的希望，也是我的向往。可我自知游泳的本领，顶多就是有希望没把握。既然有令，那就扑腾几下子。趁“非典”假期，我乘着《走进清华北大》、《尖子生题库》这叶小舟，遨游深不见底的“两河”，学海无涯题作舟，练习题基础题提高题拓展题补习题金牌题银牌题铜牌题难题易题，我也豁出去了，不会的打电话问黄奶奶李夫人孙小姐。好在几位老师有求必应，循循善诱……

如果说这时我是出于无奈，那么去赵先生家补课的路上给我的触动，使“跳河”成为我的自觉行动。

天阴沉沉的，穿过玉带路，转向新华南街，潞河中学偏偏就矗立在街边了。那现代化体育馆，那古老的红楼，那平坦的塑胶跑道，那融融的草坪，那休闲的群群白鸽，深深吸引了我。平时没少从这门前走过，甚至也曾到校园里参观过，可它并没有这般魅力，今天我的心里特不是滋味。偌大校园，校长给我准备了一张课桌吗？

钻过铁路桥上了运河大街，没骑几步又撞上了运河中学。绿色琉璃瓦覆盖的现代化教学楼，在高大梧桐树掩映之下，有几分深邃和神秘。我真想进去转一圈，看看他是否宽容一些？

在赵叔叔家补课，我的脑子里全是两河，至于他“哼哼”教导了我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从赵叔叔家出来，天下雨了。我雨衣也不穿了，发疯似的在雨里狂奔。运河大街雨水横流，我骑着车就像抱着一节枯木，在水里扑腾着。渐渐的我找到了一点技巧，猫着腰，低下头，静下心，风吹浪打也从容。

到了家，就像小船上了岸，塞点饭，就钻进了我的书房。爸爸从门缝甩进一句：“别忘了，跳河！”

放心吧老爸，我会游泳啦！

你这篇作文，我每读一篇都很激动，不知不觉中，你长大了。

二、寻找一个支点

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棍，我就能搬动地球。”跳下了河，你上独木桥，要在独木桥上行走，靠的不是速度，而是平衡。平衡的支点不是父母，父母只是一枝枯树枝，拄着它可以走过泥泞，走过坎坷，但不能依靠，能够依靠的是自己的心理素质。良好的心理素质的重要元素就是你别想撬动地球。你这个年龄，读书回避不开是功利，得之坦然失之泰然就是支撑点。

三、摘一片阳光

你喜欢看舞蹈《千手观音》，你看懂了吗？

毕竟“千手一面”，那么恢宏的气势，露脸的只有邰丽华一个人。我不希望你攀登它的艺术高峰，只要你能伸出双手，摘取那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

在心中种下太阳，就拥有了七彩生活。

四、抱起那把琵琶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爸给你买的第一个玩具是一个充气的小鹿，挂在床上空，你睡醒就能看见它。看见小鹿你就笑，你可能明白爸的用意，鹿者禄也。

你几岁开始学琵琶的，纤弱的小手让清亮的音符跳跃起来后，世界上便产生了最美妙的旋律。后来你把它放在了一边，因为你觉得生活还有别的乐章。

生活中不管哪个乐章，都要拨动心弦，抖落那上面的灰尘，拨动那生命之弦，是否还有那清亮亮的音色。

五、车到山前必有车

每天上学，从那个铁路桥洞钻过，常常赶上火车从头顶上呼啸而过，你愣愣地看着它消失在远方，然后问我：火车开到哪？我说：到头。你发誓：长大后我要做一次火车，坐到头。

一个稚嫩的憧憬，一个远大的抱负。

孩子，该上火车了，坐到头。

至于火车开到哪儿，管它呢。说的消极点儿，车到山前必有路；说的禅学点儿，车到山前必有车。

只要有车，管它路在何方！

                                                                200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