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做官,从不依势压人,有王者风范。民国初年,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因伙食不好,进餐时经常大吵大闹,弄得杯盘狼藉,秩序紊乱。学校当局无法制止,只得请时任湖南都督的谭延闿莅校训话。谭延闿并未批评学生,而是作一长联贴于食堂,联云: 君试观世界何如乎,横流沧海,频起大风潮,江山带砺属谁家,愿诸生尝胆卧薪,每饭不忘天下事; 士多为境遇所累耳,咬得菜根,方是奇男子,王侯将相原无种,想古人断齑划粥,立身端在秀才时。 学生读后,深为感动,嗣后进餐井然有序,寂寂无声,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谭延闿待下宽厚。民国元年,谭延闿任湖南都督时,守卫兵因按日轮流调用,多不识都督真面目。都督府规定:往来人等,必须检查。一日大雨,谭延闿乘轿入府,轿门关闭,卫兵喝令检查。谭下轿,冒雨受检。事后,被卫兵营长鲁涤平知晓,欲责罚卫兵对都督无礼,谭延闿立即制止说:“卫兵初来,能尽职检查,乃好兵,不必责罚。”并亲自慰勉卫兵。 民国二年,谭延闿为人写寿屏,侍卫周桂生捧砚不慎,失手将墨水泼在写好之寿屏上,吓得胆战心惊。谭延闿却毫无怒色,心平气和地说:“不要紧,再买两张格子联来重写就是。” 谭延闿处世豁达。他五十岁生日时,一个叫张冥飞的湖南同乡为他作了一篇寿序,在报上发表,揶揄备至,侮慢兼施。文曰: “茶陵谭氏,五十其年,喝绍兴酒,打太极拳,好酒贪杯,大腹便便,投机取巧,废话连篇……堂亦钤山,写几笔严嵩之字;老宜长乐,做一生冯道之官;用人惟其才,老五之妻舅吕(指吕苾筹);内举不避亲,夫人之女婿袁(指袁思彦,谭延闿长女谭淑的丈夫)……立德立功,两无闻焉。” 把谭比作明代奸相严嵩和历四朝五姓、遭人非议的冯道,一时传遍大街小巷。谭延闿的许多同乡及其僚属都主张将张氏送交法院,治其侮辱长官及诽谤之罪。 据鲁荡平云,谭延闿读到此文后征求他的意见,鲁说:“此等小事不足介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昔者陈琳为袁本初草檄,辱及曹操祖宗。其后本初失败,陈琳被捕,曹操不加之罪,并委以记室。不如请张某来一谈,教训他几句。”谭延闿听后极为赞成,说:“若衡(鲁荡平,字若衡),你的见解超人百倍,就在今晚请他来吃晚饭。”随即发帖邀张冥飞赴晚宴,由鲁荡平、吕苾筹等人作陪。 张冥飞一进门,谭延闿马上与他握手。席间,谭延闿请张上坐,并说:“阁下你是我的好朋友,当今之人,没有不恭维我的,而阁下能骂我,实在难得,但是有过于揶揄之处。”见张面红耳赤,一味低头喝酒,谭延闿接着说:“延闿如有不是之处,希望以书面告之,湖南有阁下这样的人才,延闿不知,深为抱歉。行政院并无好的名义位置阁下,只有四百元俸薪一月的参议,暂为屈就一时,并非因阁下骂了我,我即委你做官,实在是阁下的文笔雄俊,借重长才。”张冥飞饭后逢人便说:“谭畏公真伟大”。一年后,谭延闿去世,张冥飞抚棺恸哭:“平生知我者乃谭畏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