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倓在谭延闿五十岁生日时撰文回忆说,当年谭延闿出资赞助明德学堂时,有人怀疑他的诚意,胡元倓也据实相问,结果谭延闿答道:“吾幸者,母子同心,吾出赞教育,实秉吾母李太夫人命。”甚至1911年辛亥革命后,谭延闿第一次“被迫”督湘,也要号称“奉母命出而维持秩序”,“以免地方糜烂”。 他亲笔撰写的母亲身后行述,发人深省。他赞颂其母: 处己接人,未尝几微逾之礼,于事持大体,不为儿女之行。先公析产于诸子,母请曰:“我三子少,而其大兄子姓多,请以产十之五归大兄。”先公叹许焉。忠敬慈祥出于天性,闻人之急,周恤唯恐不至。尝自诵曰:‘所赖乎富者,为其能急人之困也。徒自封殖而已,何贵有此富乎?’自伤孤贫不逮事父母,乃迎弟来,为取妇置田宅。从子夫妇早亡,收恤其孤,教养到成人。平居辨色而兴,管家人子妇操作,躬治女工,不孝等衣履皆母手制也。有以节劳自颐为言者,则曰:‘吾以此自养也,若饱食不事事,病矣。’诲不孝等必以古人为期,且曰:‘读书所以学为人也,徒猎取富贵何益?吾望汝曹为好人,不望汝曹得好官也。吾侍汝父行天下,久知居官之难。在下位,率不得行其志;位尊矣,又难于得人。吾亲见汝父早作夜思,不敢—息自逸,犹叹事不尽举,举不尽当,况下此者乎?汝曹智不逮父远甚,而辄临民,是吾忧也。’呜呼!比年以来,不孝等不自振拔,所以贻母忧者,何可胜道而尚忍言哉!母体质素强,在甘肃时严寒可不衣裘,中岁皈依净土,遂断肉食。每谓不孝等曰:‘吾父病革时,思勺水饮且不可得,仅一布衣以敛,念之悲咽,今饱食暖衣已过矣,尚忍恣口腹之欲耶?吾之为非求福利,行吾心所安耳。’蔬食三十年,体不加赢。然至冬则苦寒,又时有疾病,及居沪上转康胜。今年秋,不孝延闿将归长沙,请命于母,母曰:‘汝第行,吾亦欲归,归当以明年。’延闿自计即得迎毋,而母竟不待天乎!痛哉! 谭母出身贫寒,修身处世、待人接物,未曾有半点超越于传统道德规范的地方,处理事情识大体,连向来严厉的谭钟麟也感叹赞许不已。她忠敬慈祥,听到别人有急难的事,生怕不能及时做到对他们同情并给予帮助,曾说:“人们依靠富裕的人,就是因为他们能在人们危急困难时给予解救。如果富裕的人只顾自己聚敛钱财,那么有什么可贵的呢?” 她教导子女的话堪称至理:“读书就是为了学做有用的人,仅仅只是猎取富贵有什么益处?我希望你们做一个有用的人,不希望你们获得一个好官职。我服侍你们的父亲走遍各地,久知做官的难处。官位低下的人往往不能阐发自己的志向,官位尊贵的人又很难得到人心。我亲眼看到你们的父亲早起夜思,不敢有一息自我安乐,即使这样,还是感叹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尽情进行,进行的事又往往不尽如人意,何况那些职位低的人?你们的才识远不及你们的父亲,就做管理老百姓的官,这是我为你们感到忧虑的。” 这一观点,很值得今天借鉴。谭延闿正是因为不仅有一位权势威重的父亲,更有这样一位贤德明达的母亲,才养成了他雍容有度的风范与雅逸冲和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