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主管要做很长时间的例行检查。终于快结束了,主管翻看完《顾客意见簿》,昂起头对三个下属说:“以后每位顾客消费之后都要请她们填写《顾客意见簿》,知道了吗?”
三个接待员齐声说:“知道了。”
“知道了就要按我说得做。”主管说完,转身离开大堂。
只有三个小接待了,气氛一下子活泼起来。肖小莎拉着高婷婷的胳膊叫道:“快拿出来,快拿出来!”高婷婷有些害羞地把一份报纸从桌斗里拿出来。
肖小莎手快,她抢过去翻到副刊,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在副刊的封面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郎穿着低胸的粉色裙子做了一个挠头的姿势,在她的斜上方还有一块常见于饭馆门口的镀金招牌,上书四个遒劲有力的大金字:生猛海鲜。
报纸传到杜新娜手上。杜新娜是个性格温和的女孩子,从不随意说伤人的话。她看到高婷婷一览无余的粉白臂膀和曲线毕露的胸前丘壑,心里暗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全家人都爱光膀子。”
见两个同事看过封面照只是笑都不表态,高婷婷有些着急地说:“怎么样,我好看吗?你们倒是说话呀!”
杜新娜忍住笑,点着头说:“好,就像个大明星一样。”
肖小莎也跟着点头说:“不错,是这份报纸在副刊封面上用读者做模特以来最好的一个,挺有专业模特的感觉,真的。”
高婷婷享用了两人的溢美之辞就忙不迭地拿起“小鞋”拨了“老公”的手机号码。
话筒里再次传来高婷婷最不想听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高婷婷急得直跺脚,嘟囔着:“该死,怎么老不开手机呢?”
天边,夕阳无限好。白燕阳推着自行车和江南一起往信息中心大院门口走。江南见白燕阳没有骑那辆漂亮的减震车,问道:“咦?你换车了?”
“我那辆车带轧了,就先骑了这辆旧车。不过,这辆车有后衣架,可以带人,要不要我带你一段?”白燕阳依然关怀备至。
“不用了,天气怪热的,我还是坐公共汽车吧,挺方便的。”江南说着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门口,便挥手告别,各走各的路。
政府为减少空气污染,对出售烧烤食品的摊点进行严格的限制。城管队员在街上巡逻,只要发现私自现烤现卖串烧食品的人员,就毫不客气地进行处罚,情节严重的还要拘留。因此,很多卖烤串的小贩都躲进了远离集市的小巷,估计“大檐帽”们都下班了才开始招揽生意。好在“酒香不怕巷子深”,许多“大檐帽”下了班也跑到小胡同里去吃烤串,只是没有帽子的帮衬,在价格上得不到优惠了。
从江南母校的后门出来,穿过马路,从一个立着隔离墩的铁门进去,三拐两拐,就有一个不错的串店。白天,那间小屋挂着窗帘,上着锁,一看便知是间简陋的出租屋,里面没人。等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小屋的门才被打开,有人从里面拎出烤肉的炉子、木炭和穿成串的动物器官。不用吆喝,没多长时间就有新老顾客闻味而至。小屋里面支起几个小炕桌,可以容纳不少客人,但也有人偏爱坐在屋外的马扎上,既可以闻到呛人的烟味又方便喂蚊子。
今晚屋里客满,屋外也坐着几位。有四个学生模样的人围成一圈,边吃边聊,不时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一个男生面朝墙坐着,可以看到一幅倒三角的标准骨架,还有优雅的长颈和利落的发际。胳膊上裸露的皮肤是黝黑的,手臂一动袖口处又会露出另一种颜色,仿佛是在告诉别人他在未晒黑之前是多么白。
一个肥硕的大汉赤膊上身,坐在烤肉架旁用一把破蒲扇使劲地煽火,不时翻一下烤串,撒几把佐料。身上不知是油是汗,湿漉漉的一片,在路灯的照射下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跑堂的是位女士。眼睛用黑色的眼线笔涂了粗粗的一圈;脸上抹了厚厚的粉,颜色和脖子截然不同;在肃刹面皮的衬托下,口红显得格外鲜艳。化妆这东西真是神奇,能帮十四岁的小女孩变出一幅雍容华贵的少奶奶相,也能助年过半百的“年轻演员”乔装豆蔻年华。这位跑堂的LADY大概也是一个受益者,如此浓妆艳抹的一张脸在灯光下看不出是十五岁还是五十岁。她上身穿一件斑马纹的背心,腰上是露出来的一段皮肤,下身是一条亮蓝色的短裙,足蹬一双洋红色的高跟鞋,乍一看像是雷诺阿油画中的少女。
“拿两根香肠来。”煽火的大汉瓮声瓮气地朝“雷诺阿少女”喊。
“雷诺阿少女”蹲在地上翻腾一只塑料泡沫大盒子,只找出一个串好的香肠。她寻思了一下,又从垃圾桶旁边的一只纸箱子里拿出一根还包着红外皮的香肠,撕掉外皮迅速串到竹签子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从窗台上一副还未剪好的鞋垫下摸出一把小剪刀,在香肠身上划了几道,这才递给大汉。
坐成一圈的四个人正在嘀嘀咕咕。“啤酒……牛心果……一共84。”
有人捅捅那个漂亮男生:“算80一人省一块,你去找老板娘结账。”
“你们丫……”漂亮男生对这种情况似乎很熟悉了,满脸狡猾地笑起来。
“你们的齐了。”“雷诺阿少女”端过来一把油汪汪的肉筋,放到摆在马扎上的盘子里去。她弯腰的幅度超过了需要,起身时就有多一些的时间把眼睛停留在和漂亮背影对应的脸上。待直起身来,“雷诺阿少女”已是一幅心满意足的表情。
“这桌结帐。”消灭掉所有的烤串和啤酒,漂亮男生一脸灿烂的笑容,轻轻挥动修长的手臂,朝正在招呼其他客人的“雷诺阿少女”喊。
“来了!”没等“雷诺阿少女”回应,煽火的大汉抢先答应,抹一把前胸的汗走了过来。
“再拿4块钱来……”漂亮男生一看情况不妙,伸胳膊扒拉身边的同伴。
“84,正好。”大汉收了钱,大摇大摆地走了。
“燕阳,魅力不够啊!”一个男生见诡计失败,朝漂亮男生撇嘴。
“为省4块钱,让我牺牲这么多,你还好意思说!”白燕阳瞟了他一眼。
在学生公寓门口,一个女孩虔诚地等着什么人。她和江南差不多高,体型比江南丰满一点,也留着披肩发,只不过染上去的琥珀色已经褪变成了黄褐色,发根处露出一段段本来的黑色,显得有些杂乱。
远远地望见白燕阳,女孩立刻从黑暗里蹦出来,使劲地向他挥手,快乐地喊着:“老公,老公!”
白燕阳正和同学们聊得起劲儿,一抬头发现高婷婷到学校来找他,有些意外,立刻不自然地说:“你怎么来了?”
三个同伴不是第一次看见白燕阳被女孩子“堵截”了,很知趣地说“我先上去啦”,“先上去了,你丫快点儿”,“别让哥们儿等你”。
“你奶奶说你今天住校了,我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你!” 白燕阳还在向他的同学们点头示意,高婷婷自顾自兴奋地说。
白燕阳今晚到宿舍来住是为了搓麻将的,他有点儿不耐烦地对高婷婷说:“我住校是为了打麻将,有事快说吧,好几个人等着我呢。”
高婷婷从挎包中掏出有她玉照的那张报纸,双手举到白燕阳眼前:“看,这是谁!”
白燕阳接过报纸,脸色却并未好转。他第一眼看到高婷婷白花花的肉膀子,第二眼瞧见海鲜城的金字招牌,尤其还是“生猛海鲜”四个字,心里骂道:“穿得这么暴露还不够,怎么照相也不挑个地方,你以为你是生猛海鲜呀!”
高婷婷见白燕阳不作声,摇着他的胳膊说:“你倒是说话呀!”
白燕阳灵机一动,调侃地说:“这人是……这儿不写着呢吗,是生猛海鲜啊!”
高婷婷被他逗乐了,隐约感觉到自己这张照片的背景不大好,但听到“老公”说她是“生猛海鲜”,还是觉得这是在夸她哩。
“拿着!”高婷婷一挥手,示意白燕阳把报纸收下。
“唉!”白燕阳答应一声,赶快塞进书包,心想别让几个哥们儿笑话了。他转身要走:“我上去了。”
“老公,你送我回家吧!”高婷婷撒娇地去拉白燕阳的手臂。
“楼上一堆人等我去‘修长城’呢,让人家等着多不合适啊!”白燕阳把手臂从高婷婷手里褪了出来,意正辞严地说。
“老公送老婆天经地义啊!我家离这里也不远,顶多半小时就到了,你就送送我嘛!”高婷婷不高兴了,说话的声音因此大了起来。
一个拎着暖水瓶的学生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白燕阳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说:“好,我推车去。”
高婷婷在他身后跟着,转怒为喜,拍着巴掌说:“好棒,老公我爱你!”
白燕阳从车棚中推出自行车,他自己先骑在车上,示意高婷婷坐到后衣架上面。高婷婷走过来却坐在了大梁上,说道:“走吧!”
白燕阳有些不情愿地蹬着自行车,一边蹬车一边念叨:“其实,我这车不适合两个人骑!”
高婷婷嗲声嗲气地说:“好了,压不坏的!”
初夏的晚风清清爽爽的,高婷婷坐在白燕阳的臂弯里,感觉着肢体间偶尔的触碰和白燕阳淡淡的汗香,心里有无比的满足。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魁梧帅气的男孩骑单车护送一个高挑靓丽的女孩回家,这大概是青春偶像剧里才有的场景吧。
高婷婷家离白燕阳的大学确实不算远,骑自行车大约用半个小时就到了。通往居民小区入口的那条路很窄,且有一个接近90度的拐弯,在附近发生过几次交通事故。快到拐弯的地方立着一块“事故多发地段”的交通提示牌,非常醒目。
白燕阳远远地看到那块牌子就一刹闸。高婷婷正沉醉在甜美的想象里,发现离家门口还远着呢车就停了,忙问道:“怎么了?快走啊。”
白燕阳松开握车把的左手,做了个请下车的姿势:“没看见吗,前面是‘事故多发地段’,万一突然冒出个酒后驾车的把我轧死,你这不是谋杀亲夫吗?”
高婷婷对白燕阳这样早早地叫她下车有些意见,哪怕只送到大院门口也比停在这里强多了,但听到白燕阳说他是她的“亲夫”,高婷婷立刻喜形于色,乖乖地说:“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啊。”
“唉,好。” 白燕阳随口答应着。
他刚刚调转车头,身后又传来高婷婷甜甜腻腻的声音:“老公,来,香一个!”
白燕阳把腮帮子伸过去,高婷婷撅起嘴在上面“啪”的一下,满意地跑了。白燕阳觉得脸颊的一侧粘粘的,像涂了胶水一样。伸手一摸,回头见高婷婷已经走远了,才敢开口小声抱怨:“妈的!”
原来,高婷婷的嘴唇是随时修葺的,油状的莓红色唇彩被刚才那一吻搬到白燕阳的脸上。白燕阳用手背抹抹脸,估计全擦下来了,这才放心地骑上车,回学校去了。
到了男生宿舍,白燕阳推门进来,连忙赔着笑对室内的人说:“抱歉,抱歉,让大家三缺一了。”
“怎么这么老半天呀,我还以为你出车祸了呢!”一个男生不耐烦地说。
白燕阳笑答:“送个人,送个人,不好意思。”
另一个男生也来刁难他:“送个什么人呀,那真是你媳妇儿吗?”
第三个也指责道:“小子!竟敢重色轻友!”
白燕阳拱手向他们赔罪,四个男生摆好桌子开始打麻将。
有人吸烟,宿舍里很快烟雾缭绕。有人脱掉上衣,只在身上披一条湿毛巾。白燕阳也热得脱掉那件可爱的阿童木T恤随手丢到旁边,一边打牌一边和对家儿呲牙瞪眼争执着什么,与白天那个风度翩翩的白燕阳判若两人。
怕被宿舍管理科的值班员发现,几个男生把一床棉被挂在门上,不但隔音,过了熄灯时间,外面的人还发现不了这屋的光亮。一只专门为打麻将准备的应急灯已经充满了电,一亮就是一宿。
经过一夜鏖战,头难免有点儿晕。虽然天蒙蒙亮时才躺下,想起今天还要实习,白燕阳挣扎着爬了起来。他起床的声音吵醒了一个室友。看见平时很少准时去上课的白燕阳对仅仅是走个形式的毕业实习倒是很认真,室友疑惑地问:“你丫有病吧?什么药吃错了?以前上课都不早起,现在没课了倒起得这么早!”
到了市经济信息中心的机房,果然,江南已经坐在那里了。今天的江南穿了件黑天鹅绒五分袖的公主裙,配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晶项链,显得既高贵又大方。
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白燕阳像往常一样拉开书包,印着高婷婷的报纸露了出来。心想“不好”,白燕阳赶紧拉上拉锁,幸好江南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举动。
昨天见了婷婷,今天再见江南,白燕阳突然觉得这两个女孩其实轮廓满相似的。是不是搓麻将玩得太累,眼花了呢?再一想,大概是因为他自己比较喜欢这一类长相的原故。
白燕阳突发奇想:“江南如果看到婷婷的照片会有什么评价呢?”想到让这两个女孩针锋相对,白燕阳心里坏坏地笑了。
“江南,你看这个女孩长得怎么样?”白燕阳再次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被折得皱巴巴的报纸,展开抚平了递到江南面前。
只不过是一个乏善可陈昂首弄姿的封面女郎,白燕阳突然要她发表意见,江南一时猜不出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是不是跟你挺像的?”白燕阳提示江南。
江南听到白燕阳说她像野艳粗俗的封面女郎,如同林黛玉见别人把她和小戏子比一般,一股傲劲儿立刻就上来了:“是吗?我可没觉得。她怎么穿得这么少呀,真舍得自己。这么多肉都露在外面,不怕感冒吗?又没人给她参观费,何苦呢……”
白燕阳没料到江南会这样盛气凌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没等江南把话讲完就开口道:“你觉得不好吗?这可是我女朋友啊!”
“女朋友”三个字一出口,的确如晴天霹雳一般,江南一时头晕目眩,不知所措。她总算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尽量表情冷淡,语气平稳地说:“多有冒犯,失礼失礼。”
更气人的是白燕阳居然也卖弄起古典白话文:“拙荆年幼无知,才疏学浅。兄台所言极是,小子自当耳提面命,对贱内严加管束。”
江南把报纸推给白燕阳,埋头做自己的事。白燕阳把报纸收进书包,又朝江南瞥瞥,见江南没有理睬他的意思,也不再理江南。机房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得有些让人窒息。
到了午休时间,人们纷纷起身去吃饭。前几排座位有两个女生结伴要走,江南快速收起自己的物品,追上她们说:“小蕾,你们去食堂吗?”
那个叫小蕾的女生点点头说:“对呀。”
江南笑着说:“我也去,咱们一起去吧!”
三个女生有说有笑,一起走出门。还坐在自己位子上的白燕阳目睹了这一幕,脸色很不好看。
白燕阳吃午饭比江南晚,返回机房也在江南之后。见白燕阳回来了,江南像往常一样挪椅子给他让路。白燕阳却瞧也不瞧江南说:“我不进去。”说着,他伸长胳膊拎起自己的书包,掏出印着高婷婷“生猛海鲜”造型的报纸,跑到前几排座位,一边用手指弹着那张报纸一边对正在闲聊的几个男生炫耀:“看,这是我媳妇儿,漂亮不?”
一个男生看几眼白燕阳递过来的报纸,问道:“本人漂亮还是照片漂亮?”
白燕阳洋洋得意地说:“当然是本人漂亮啦!”他对着报纸指指点点:“这回的粉儿打得太厚了,少抹点儿更好看!”
“你媳妇干嘛的?” 另一个男生将信将疑地问。
“她是一个平面模特,我们都好了三年了!”白燕阳说着话回头看看江南,见江南像是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电脑,他不免有些失望。
白燕阳在同学面前炫耀完了,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江南的椅子后面有一大块空当,白燕阳默不作声地回到14号座位。
老槐树在夕阳下拖着狭长影子的时候,江南收拾好手袋起身要走,不巧这时白燕阳也正好站起来。两人四目相碰好不尴尬。
“再见。”江南愣了一下才开口讲话。
“再见。”白燕阳冷淡地说.
江南加快步伐向外走,白燕阳则故意放慢步伐。
江南的“美丽奇迹”,就在白燕阳的女朋友横空出世这一刻灰飞烟灭了。花落无声,风过无痕,奇迹的幻灭,却把江南丢进了痛苦的深渊,仿佛有一把刀深深插在心里,心脏每跳动一下就会疼痛一次。
尽管对白燕阳的女朋友不屑一顾,江南犹犹豫豫,磨蹭了半天,见报刊亭周围没有熟人,这才走过去问卖报纸的人:“有《消费指南》吗?”
卖报纸的递给江南一叠报纸说:“一块钱。”
江南接过报纸,又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状况,这才放心地翻开报纸。翻到副刊的封面,“生猛海鲜”那光溜溜的肩膀就在眼前,江南气愤地合上报纸,掏出一块钱给卖报人:“我买了。”
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江南再次翻开报纸,倒要仔细瞧瞧这么个“生猛海鲜”有何过人之处。看来看去,除了穿得少之外,江南真看不出副刊封面上的女人有什么优点,如果穿得少也可以算成优点的话。
“白燕阳怎么找了个这样的,眼光如此差劲,真令人失望。”江南觉得自己是替白燕阳惋惜的,仿佛是看见一泡新鲜的牛粪没有物尽其用一样。可一旦想到自己在牛粪心中的地位还不如“生猛海鲜”,还不如一盘菜、水产品、海洋生物,江南立即把惋惜的对象换成她自己,又由惋惜转化为不服气。
“不服”是种可怕的东西,“不服气”又比“不服”可怕在“气”上。不服之气难以言表,江南就用起了肢体语言。高婷婷的玉照被她揉成一团——不服气;纸团扔在地上踩两脚——还不服气;继而又拾起来,撕得粉碎——仍然不服气。捡起纸屑,一股脑儿塞进抽水马桶里,一按阀门,被碎尸万段的“生猛海鲜”在漩涡里打着转转,被水冲走了。
江南意犹未尽地想:“应该把她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