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当劳问答
毛毛毛:
我等着你讲军训的故事,麦当劳里不让吸烟。
看着你如狼似虎般吞着汉堡包,往嘴里抹着冰激凌,我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有什么感受?
你回答:没感受。
你给我舀了一勺冰块,激起我杯中可乐的泡沫。等那泡沫破灭了,我用吸管吮了一口,打了个饱嗝,从里凉到外。
爽吧。你问。
没感觉。我答。
虽然我知道现在的什么夏令营呀,军训呀,野外生存锻炼等等都演变成了商业活动,但离家一周总不能用没感受就敷衍得过去吧。
生活里如果没有感受,那就是活着,而不是生活。
有区别吗?
活着是在完成生命的进程,生活在显示生命的意义。
深刻,老爸。
我现在还保存着你的短信:爸,我上车了,估计两小时后到家。晚上咱去吃麦当劳。
有保存价值吗?
当时我正在教室里听课,那是我曾读书、教书的学校,看到你的短信,老师在讲什么,学生活动怎样,我全然不知了。三十年前,我在这读书时,常常要步行几十里为生产队四处去拔稻秧,那时我们高唱:窝头咸菜棒子面粥,菠菜汤里没有油。尽管每天大家都发誓:明天打死也不来了,可到第二天又都一个不少地出现在了稻田里。因为那里有苦有累更有欢乐,有向家长讲不完的故事。记得一次老师带我们到县城看宽银幕电影《卖花姑娘》,主人公在银幕上哭,我们在座位上哭,夜里排着队往回赶还在哭,第二天我们的课桌上就出现了剧中的经典台词:只要心诚,石头也会开花。那夜的经历,我们一生津津乐道。
傻。
你的MP3里一定装着“吃我的给吐出来,拿我的给我交出来”。
不对,还有“亲爱的,你慢慢飞”。
杯子里的气泡还在向上翻腾着。
你妈妈知道你今天回来,从早上就为你筹划这顿晚餐,炖鱼,炸鸡翅,包饺子,烙馅饼,推翻了几个方案。这些日子为了你考上我们心仪已久的重点高中,妈妈在用心营造家的氛围。我们很自豪呀。
上哪个学校都很自然。
不,上这所学校,它是无形的资产。你知道闹非典那年,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找到咱家,求我给他的孙女补课吧?直接的我们不认识,间接的没有关系,他看了我的电视讲座,就抱个大西瓜找上门来,唯一的理由他是那个学校五十年代的毕业生。
远了,远了。
进了那所学校就要有高期望值。而期望的表达是有不同方式的,而不管哪种方式都不是刻意的,要用心去感受,感受到了便是生命的闪光。
有高度。
你要没烦,我讲个故事?
洗耳恭听。您先喝口可乐。
在一次重要的国际田径比赛上,一位国内跳高运动员,面临着冲击金牌的最后一跳,教练对他说:“跳过这两厘米,你的房子就到手了。”结果他就是没能越过这两厘米。相反,在洛杉矶奥运会上,当受伤的跳水王子洛加尼斯同样面临着冲击金牌的最后一跳时,教练对他说的是:“你的妈妈在家等着你呢,跳完这轮,你就可以回家吃你妈妈做的小馅饼了。”洛加尼斯征服了裁判。
汉堡包是没什么味道了。
你知道在你发短信时,和你坐在同一辆车上的你幼儿园时的伙伴她在想什么吗?她是以一万三千考生第六名的身份昂首挺胸走进这所学堂的,手里还攥着一万元的奖学金和免三年学杂费的保障书,她此时向妈妈提出什么要求都不过分,可她绝没有任何要求。她想立刻回家帮妈妈蒸年糕做驴打滚,让妈妈腾出时间走街串巷叫卖。
不一定。
如果她奢侈,明天早晨可以晚起一个小时,再奢侈一点,可以从妈妈的担子里夹下一块年糕,撒娇地多沾一点白糖。汉堡包,不就是把馒头开一刀,再加上片生菜叶子吗?那鸡块里也许还有禽流感、苏丹红呢。可年糕里有妈妈的牵挂,馅饼里包着妈妈殷殷希望。
还让不让人吃了。
200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