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
怨我孤陋寡闻,说起银杏树,最早的接触还是20年前,读过郭沫若的一篇散文。得知银杏树又叫白果树、公孙树。可那时无从得见。后来游盘山,旁边寺庙里那两株银杏,使我对它有了感性认识.再后来到青岛崂山,那银杏树给我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对寺庙文化我不感兴趣,见到这两处银杏,我驻足良久:它深邃,有一种摄人的力量。有读不尽的岁月沧桑,写不完的历史传说.解不透的人生真谛。甚至我在想:是那寺庙在赐福四方,还是这银杏在荫及众生?是那偶像有神灵还是这银杏有神灵?
再后来,通州城里也出现了两排银杏树,它蓊蓊郁郁.越来越成气候,把新华大街罩得既显昂奋有朝气,又显悠久的底蕴。春天它抽枝展叶,一树鲜嫩葱绿。走在街上,一抬眼就觉得心里一阵清亮,不由自主地就会轻呼一声——银杏。夏天经过风风雨雨它没有残枝败叶。两排巨伞为行人撑着,遮光挡雨。在荫下走,你就觉得有好心情,尽情地感受城市,感受生活。秋天是一个辉煌,焦黄的叶片把通州城都映照成熟了。真是银杏黄了,通州豪华了。古城就是古城,有深度,有底蕴,有内涵。每每走上新华大街.油然而升一种得意——我在银杏树下。
银杏树下,散散步,散散心。特别和王老先生聊天,比进茶馆咖啡屋酒吧更惬意。秋风瑟瑟,满树的黄叶摇洒着。它摇动着我的心绪,呼唤着我的记忆。我伸手接一片落叶。含在嘴里,秋的味道顿时充溢全身。口中含醉叶,咀嚼一年秋。
那是十几年前的这个季节,一场阴雨过后,我被绊了一跤。虽然没摔着哪儿,可心绪烦乱,便深居简出。和王老我们互不相识,然又互闻其名。那时他刚走上教研岗位,便多方打听我的景况。后来打电话,电话不通,就写信。接到王老的信我很激动。“老弟,别浪费了你的才华,帮我干点活吧!”在我心里,一向认为:教研员给任务,是一个老师的荣幸,做多少也是应该的。王老的一个“帮”字让我不安,程门立雪,我找到了王老。一见面.我懂得了什么叫渊博,什么叫儒雅,什么叫长者风范,什么叫德高望重。
从王老那里我领了一份任务:用《看云识天气》一文拟制几个思考题。不知老先生还记否,我至今难忘。一是我“帮”教研员干活了很激动;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悟出一个道理:太阳每天都一样,天气的好坏要看云,要学会看云识天气!
从王老那里出来,走在新华大街上,徜徉在银杏树下,似乎感觉自己得到了升华。自此,踩着王老的脚印,我亦步亦趋,十年后我又到王老身边工作,受之口传心授,获益匪浅。
靠在银杏树上,是那么舒服。
今年初夏,我和王老带着中考命题的任务,在国家校长大厦小住。我们在打磨一道测试题时有了不同看法,怎么修改都陷入了苦境。王老彻夜辗转,很早起床跑步去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高兴地嚷着:“有了,有了。”像是范进喊“中了,中了!”好在没疯,进门便伏案疾书。我爬出被窝感慨:“唉,灵感也折腾老先生呀!”饭后,我们一起散步,他教了真经:“保留有争议的题目,是考卷的一大忌。学术上可以坚持己见,试题不行。试卷可以有个性,不能有争议。”王老的敬业精神,全区的语文老师都有目共睹,这一番教诲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我不知这是否也和做人有关。
看着老先生用脚尖磕着树干,我笑了,笑他孩子一样憨顽。在腾格里沙漠,沙坡头的沙山上,老先生毫无顾忌,扒了鞋,一手一只,连滚带滑地骨碌下去,然后坐在黄河边上,抠着趾缝的沙子,撩着水花,动情地说:“过瘾!”他那陶醉于山水之间的性情,谁也不会说他63岁了。同事说得好:“王老60岁的人,30岁的心脏!”
抬头看银杏树,枝枝杈杈辐射四面八方。树干挺拔,没有人责怪枝杈的伸展方向吧?啊,银杏树,你永远那么年轻。越到老秋,越显出活力!不在树荫下,你感受不到。
2002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