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
2006年的春天,显然比往年来得早了些。长安街红墙下的白玉兰刚开过,桃花就展开了。暖春扬沙天气多,据新华社北京3月27日电:27日北方部分城市出现沙尘天气。根据北京环保部门的监测数据显示,空气中的可吸入颗粒物指数达到每立方米346微克,空气质量属程度最重的五级严重污染。娇嫩的花蕊被一把沙子揉碎了。
这天,对全国的代课教师乃至所有普教系统的教师来说,有倒春寒的感觉。
就在这天,教育部向全世界宣布:要在短期内尽快清退44.8万代课人员。理由是:素质低,不合法。
沙尘暴让人如堕云里雾里。
不日,央视《中国报道》作出反应,白岩松以“清退,令人心寒的字眼”为题深情关注。
岂止心寒!
“清退”何意?遍查《现代汉语词典》没这词儿,可谁也不陌生,它出镜率很高,如清退盲流,清退农民工,清退赃款赃物,清退乱收费……发言人做了理性的诠释:“清退,就是清理和退还。”是清理和退还拖欠的工资吗?这梦就做远了,连代课教师都不配称呼,“代课人员”你以为你是谁呀?
令人心酸呀!
那年东方风来满眼春,我读了两年师范便匆匆走上了讲台。办公桌的对面是刚请回来的反右时被清退的“老右”,这边是刚从师范走出来后来被称为“大普”的工农兵,青黄不接。当上刻的钟声响过,没有老师走进教室,校长只好跑到田里抓几个正在田里锄地的“高中生”,塞给他一本语文或是数学书,每个教室里都有“老师”了,校长心里很踏实。学生回到家里,家长不再问:今天有老师给上课吗?办公室里四五成都是“代课人员”。今天50岁以上的校长有几个没有过代课的经历呀。是他们延续了中国教育的香火,建起农村教育的大厦。那时没有人说他们非法执教,也没有一个校长因为非法用工而被追究法律责任。
我的一个同学1975年就令人羡慕地成为“代课人员”,由于工作出色,招工的任务来了,领导舍不得他走;招生的任务来了,学校离不开它。眼看着在他后来的人一个个成为“正式教师”,他还在领导信任的目光下撑天柱地地守望着“代课人员”这块阵地。因为80年代商海大潮涌起,许多正式老师跳槽下海了。“代课人员”再次历史地担纲主角。上个世纪末由于正式教师队伍膨胀,素质低的“代课人员”逐步被“清退”,他由于做了主任,又被人性化地保留下来。这个献完了青春献终身非法代课三十几年的老兄,这回是在劫难逃了,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常拿他玩笑:你有病啊,还不撤?他知道:我病得不清!
2003年我到一个学校听课,整个学校语文老师只有一个是正式教师,2005年这所学校的校长靠自己的人情把他们推荐给了私立学校。“人家学本领学技术闯天下的最佳年龄都在我这耽误了,我没法向人交代,下岗职工能拿着低保在大街上扭秧歌,我的这些老师,能让他们去蒙保险,跑传销去吗?
这个春天,弱势群体刚刚感到一丝暖意,突遭栽赃、诬陷、重伤、毁谤。地球人都知道,卸磨杀驴是光荣传统。霸王鞭下,有屁股不愁挨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2006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