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兰遐想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风,耗子生来会打洞,这是形容各人有各人的本事;俗话又说猪往前拱,鸡往后刨,这是说各人有各人的生存方式;俗话还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个浪,这是说……这不是俗话吧?
春节前朋友来串门,一进门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盆蝴蝶兰放在客厅中央,还玩上高雅的了。你别说感觉就是不一样,室内旋即蓬荜生辉。蝴蝶兰叶子鲜绿滴翠,蝴蝶花翘立枝头翩然欲飞,和电视里正热播的《两只蝴蝶》情景交融。节日气氛猛然升级。
接下来麻烦事就多了,我遭到许多质询。凡有亲戚朋友来,他们几乎都背好了一句台词:“啊,好漂亮!真的假的?”开始我还有耐心解释:这是真的。后来我干脆在上面挂一个标签:真蝴蝶兰。真便是真,假便是假,假作真来真亦假,你觉得她美,管她什么真与假。真的自然,假的很美,真假共生,何必较真儿呢!
“真的假的?”这似乎是当今人们认识事物的第一心理反应。《水浒》里有个真假李逵的故事,历史上有个著名的真假“王麻子”的故事,现实中假的要借真的其名其势,总要加个“真”字,“真”的无疑是假的。你看火锅店门前那大牌子:纯羊肉片。吓人不,莫非羊身上长出狗肉来啦?合眼吧,这世界上除了假的是真的,谁摸得清,连人都要克隆了。
真假难辨,说不清姑且不去说,更险恶的是假的还扬言“质量最优,价格最低”。打压别人,抬高自己这可不是中国传统。
有个故事说在一个大杂院里,住着各类工匠。他们个个身怀绝技,一个不服一个,总想显示自己有能耐、有地位。
这一年过年时,铁匠首先在大门上贴出了一幅对联:虽住两间火烤烟熏屋,却是一位千锤百炼人。木匠看了嗤之以鼻,他很快贴出自己的门联:一把曲尺,能成方圆器;几根直线,造就栋梁材。制乐器的见了,不屑一顾,他也贴出了门联:白雪阳春传雅曲,高山流水有知音。正得意间,刻字匠又不服了:你的雅曲能传多远,能比得上我吗?于是他也贴出了门联:六书传四海,一刻值千金。没想刻字匠的门联遭到制秤匠的嗤笑:值千金算个啥,有钱怎么样,远不如有权实惠。他马上也贴出了自己的门联:轻重得宜大权在手,偏正不倚双纽关心。剃头匠在大杂院一向地位低下,被人瞧不起,他见了众人贴出的门联,一个个豪气冲天,不声不响,也贴出一幅对联:做天下头等事业,用世间顶上功夫。
工匠们大话捅破天,但都在张扬自己的特色,没去踩咕别人,亦无虚假成分。竞争中让自己的企业(摊位)具有了独特的文化内涵。没有因为一块臭豆腐对簿公堂的滑稽。
假借真名势,如今也不做小儿科的勾当了,都在冠分销挂连锁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更上档次的是找茬打官司,不考虑输赢,借机炒作。把真的弄得威风扫地,假的扬眉吐气。胡戈要陈凯歌一个“馒头”,居然不可一世;赵豆豆要攀本山找回一辆“砖机”,疯狂至极……
前车之辙后车之覆。
有个做豆腐的个体户和村里的财主对门住着。过年了,为了喜庆,豆腐店老板贴了副门联,上联是“门对千棵竹”;下联是“家藏万卷书”,横批是“大块文章”。按说是没招谁没惹谁,可不行,一个卖豆腐的还玩儿儒雅,你也配?你家门对的是财主家的竹,财主命人把自家竹子从半截削掉,不出墙头,让你看不见,看你对什么。豆腐店老板一看竹子削短了,觉得对联不合宜,便在上下联各加一个字。上联变成“门对千棵竹短”,下联变成“家藏万卷书长”。财主见了对联更生气了,干脆把竹子全都铲掉了。豆腐店老板觉得自己的对联不实,又在上联加个“无”字,下联加个“有”字,变成“门对千棵竹短无,家藏万卷书长有”。
较了半天劲,毁了片竹林,君子气节没了。人家“大块文章”照样火。
蝴蝶兰的花瓣开始凋落了,像飞去的蝴蝶,这时来人不再问她是真是假了。只是轻吟: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2006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