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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篇 钢 凝 二叔5
  • 作者: 崔君乐 日期:2012/7/28 22:59:28 阅读:454 次 [大 中 小]
  • 二叔6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离开西厢房。我帮二叔洗了脸,洗了脚。祖母给二叔卧了四个鸡蛋。

    村里人对批斗二叔反映不一,有人说,瞎老二是讲了一些帝王将相,但那是大家让他讲的,人家还讲过肖飞买药呢,也有革命的东西嘛。

    本来"送瘟神兵团"准备在五天之后再一次批斗二叔,但由于群众的战斗热情不高,基础不牢,到了前一天,批斗计划又临时撤消了。这使我感到很欣慰,因为二叔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但是到了第二天,二叔还是给人揪走了。来的人除了宋公粮的兵团人马外,还有一些大人,其中还包括宋长江的本家兄弟宋长河。使我感到很意外的是,台子上还站着另外一个--张六路的老婆。我看到六婶垂着头,乱糟糟的头发盖着眼睛。在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大小不等的各色破鞋。

    这一次会议由宋长河主持。在此之前,宋长河和宋公粮一样,也断绝了与宋长江的关系。宋长河三十几岁,嗓门很亮。他在宣传鼓动中多次提到"拉帮套"三个字。人们兴致勃勃地挤在台下,如同当初听二叔演唱一样。一些好事的孩童冲上前去,勇敢地向六婶的身上吐着唾沫,投掷土块。六婶默默地承受着,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宋长河在提到"拉帮套"之后,又提到了伤风败俗、道德败坏、封建残余等等。接下来便叫二叔和六婶交代"拉帮套"的经过。宋长河一讲完,台下便有人鼓掌。二叔挺着胸毫无惧色,类似许云峰面对徐鹏飞的电影镜头。二叔说,张六路家有六个孩子,我帮他一把有什么错?难道助人为乐也有罪不成?宋长河说,你当然是助人为乐了,没有乐事你能够平白无故助人吗?你是个傻×?宋长河略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不交代会有人交代的,于是揪住了六婶的头发。六婶的表现远不及江姐,低三下四地出卖了二叔。她讲了很多事情,从窝窝头讲到翻墙头,并且承认,她与二叔来往是张六路所认同的。六婶的声音很低,她说一句,宋长河替她大声翻译一句,于是台下便引起一阵哄笑。我恨透了宋长河还有台下那些兴高采烈的面孔。我很清楚,在那些兴高采烈的面孔中,有很多人也曾得到过二叔的帮助,二叔的驴车也曾帮他们拉过东西,而现在他们却不是东西。后来,有人觉得会场太单调,提议将张六路也押上来。宋公粮等便将张六路从家中牵来了。张六路一上台,两脚便筛糠般地跪下了,蛤蟆嘴一个劲地叨叨着:我该死!我好吃懒做!我该死,我好吃懒做!

    这样一来,二叔似乎成了男配角,人们把全部热情全都倾注在张六路两口子身上了。宋长河为了把会议引向深入,叫六婶认真细致地交代事情的全部经过。六婶看了一眼二叔,二叔瞪圆右眼狠狠地盯着她。六婶不说,宋长河便令人往她的脖子上挂了一串破鞋。六婶还是不说,于是脖子上又增加了一串破鞋。我看到,第五串破鞋是用一根细铁丝连结的,深深地勒在六婶的脖子肉里。这时候,东倒西歪的六婶索性躺在台上撤泼打滚地大哭起来。她的头发滚得像~团乱草,流出的眼泪在脸上涂成了一片泥痕。张六路上前搀六婶,被六婶扇了一个大耳光。六婶哭着骂道,你这个没有用的王八头!--呜呜,嫁给你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啦!

    鉴于这种情况,宋长河决定将大会改成小会,也就是缩小范围,让六婶继续交代具体经过。小会吸引少数人参加,在大队部的屋子里,没有身份的仍得不到旁听的机会。据有幸参加会议的人透露,在那次小会上,二叔的表现还是很坚强,最后只好让他回避了。六婶表现的却不怎么样,宋长河的一记耳光便把她扇老实了。六婶交代得也很老实,其中包括鲜为人知的具体细节。那本厚厚的记录稿,日后在村子里传了很久、很久,从此二叔在村子里很难抬头了。

    多年之后,我借工作之便也曾浏览过一本类似的记录稿。稿子中有关当事人的具体事实细致入微令人叹为观止。我想,这大概与国人的执着精神不无关系吧。

    一九六七年,二叔的形势有些转机。公社演出队缺少伴奏的琴师,将二叔唤去弹三弦,同时聘请我吹竹笛。那一年,我和二叔在艺术的殿堂中通力合作了八个月。本来,依二叔的艺术才华是可以登台演唱的,他在辅导"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的弹唱中,其沙哑浑厚的歌喉赢得了徙弟们的阵阵喝彩。但主事的同志考虑到,二叔的历史不太洁净,担心出毛病,为慎重起见,没有让二叔上前台,让他全面负责后台的工作。再说,二叔的眼睛又不太健全,抛头露面不仅有碍正面形象,也许还影响演出效果。二叔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我一定要把笛子吹好。那一年,我吹奏过好多曲子,都是比较革命的那一种。一九六九年九月,那是我当兵的第二年,到北京参加文艺演出。在民族文化宫的大舞台上,我演奏了笛子独奏曲《战马之歌》。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和亮闪闪的灯光,我的脑海里却魔幻般地出现了那头奋勇奔跑的小青驴。小青驴的蹄声坚定有力,恰似战马在狂奔,它使我心情振奋,灵性勃发,腹腔内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气流。我似乎听到了潮水的声音,那时候我还在演奏的途中。我没有看到草原,也没有看到战马,我却看到了故乡的田野,故乡的土路,以及那挂恰似艺术摇篮的小小驴车。

    那年冬天,我接到了一封炸弹般的电报。我二叔在执行修筑大寨田的任务中连人带石头,一同滚下了几丈深的山沟。电报的内容是:二叔病故速归。

    我带着破碎的心,匆匆赶回了故乡。

    祖母说,他不该拉那么多石头,他的心眼儿太实了,连车轮子都给压爆了。祖母流着泪,列数了二叔生前的许多好处,我几乎一句也没听清。

    二叔的右耳朵已经给石头砸碎了,清洗后耳朵被人用线缝好了,上面没有一点血色。二叔的右眼和左眼一样,也盖上一条"棉门帘",看上去像一位双目完好的故人。

    当时我的嗓子已经哭哑了,我哭二叔的艺术才能不该如此早的结束,我哭给予我艺术才华的二叔不该如此早的离我而去,我哭我失去了一位亲人。当二叔安静地躺在棺木中,准备盖棺时,我将那把三弦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怀里。

    我想二叔到另一个世界还会弹唱的。

    下葬的时候,村子里去了好多人。二叔是村上的人,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况且二叔还是村上的大好人。

    六婶和张六路也去了。六婶没有哭,但我看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令我最受感动的是宋公粮,他是和他爹宋长江一起来的,他痛哭流涕地抓住我的手说,我对不起你二叔,那时候我太不懂事了。宋公粮说着,跪了下来,十分诚恳地抽了自己两

    个大耳光。我急忙上前把他拽了起来,我说公粮你不要这样,那时候我也不懂事,我还踹过你爹一脚呢。

    二叔的死,使我感到人世问的种种纠葛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就说宋长河吧,在我回乡的几天中,一直没有看到他照面,但有人说,他曾跑到二叔的墓地烧过纸恭恭敬敬地磕过头。人心嘛,总归都是肉长的。祖母却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还不是怕瞎老二的阴魂缠着他?我说,这就足够了,你还能让他怎么样呢?

    如今,我和宋公粮都过了不惑之年,每次回乡,都要见到当了我母校中学校长的宋公粮。他说,你二叔的艺术才华不亚于瞎子阿炳,只是没人宣传罢了,你应该写写你二叔。对于二叔同瞎子阿炳是否齐名的问题我没有想过,但写一写二叔倒是一件该办的事。无意为二叔树碑立传,只是记述一下一位普普通通的村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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