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劲儿（八）

老包头一进厂就把这件事当成讲政治的头等大事抓起。

经过多方取证，小王除挪用公款不落实，其它问题属实。不但和那个女的有关系，又发现新的。小王抓住星期日值班的机会，利用厂长对他的信任，把一堆废钢材低价卖给那个收废铁的女人，那女人以自己的漂亮脸蛋作为回报了。凭着小王的工作关系，搞开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第三产业。

弄清了小王的问题，老包头的心好一阵后怕，幸亏还没有挪用公款现象，过去讲，以贪污论处，如果有，那罪可就大了。

年纪轻轻的，刚刚三十多岁就干这个。我老包头要是像你那样爱财、爱色，福比你享得多。撮麻将不让你去，你说是不带钱的，过把瘾就得；女人勾引，你说连不上，只不过闲呆儿会。这叫过瘾？这叫闲呆儿会？怎么呆一块儿去了！

从县里一回来，老包头就要和这些歪风邪气斗斗劲。眼下是落实会议精神，主流不能叫支流搞混。

这天，见到大成他第一句话不是别的，是说县里这个会把我憋在心中的那股子闷气给冲走了。大成，这几天没问题吧？

大成说，对，比较顺利。

老包头道，我算计着也没有敢出来闹哄的。下次会，县里又要布置严打。老包头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顺口说着。这次会，我感兴趣的是资产重组、盘活资本，还有资本有偿占用，这是一例；在承包上大有文章可做。与大专院校、科研单位合作又是一例。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结合咱厂实际，大有学头。大成越听越乐观，高兴归高兴但事事要落到实处。

老包头提议，今天咱也召开个党员、干部大会，让他们也听听人家的，别老做井底蛙，看不到天。

突然，有一种什么调子，由远至近：

天上没有云哪

哪能下起雨

厂长戴红花啊

困难咱去……

这回看清楚了，是财务科小王。今儿欢他了，你听又一段：

天上没有风啊

沙尘咋会起

月亮要求圆啊

只有中秋夜……

老包头听着这灰灰色色的调儿，有因有果。这因是什么，果是什么？一边咂摸一边向后紧退两步。一闪，躲到院内的一棵松树后边。心说，我到底听听你小王满肚子憋的啥屁。

骑车上班的人一边笑一边指，意思是包厂长在树那边哪，小王以为厂长开会还没回来，别人吗管他谁呢！似没醒过闷儿，又来一段：

天上没阳光啊

哪有地上绿

若要图个肥呀

还得靠自己……

小王正唱唱咧咧自以为是，忽然，像一个被谁掐住脖子的公鸡，没音了，一抹头跑进财务科办公室。老包头这才发现是一个女的上前拉他，这个女人是谁？不巧不成书，正是信访办那封信中提到的小王花花事中的第三者。

老包头越想越纳闷，小王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子呢？发展入党，进修中专到提干，想当初我没少费心啊，怎么这几年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成这么灰灰扯扯的。难道这也改革了，谁培养的苗子就砸谁的锅？这一切一切，在老包头看来不可思议。

先开会。凡是党员、干部没经过我准假的，一概无效；党员不参加会，就算自动退党；干部不参加会，就算自动辞职。

会上，大伙看得出老包头比哪次都严肃。因为这一封上告信，把他给折腾了好几天。再加上要把县“扶持困难企业”的会议精神落到实处，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

没想到，会议一开始，就充满一种主动热烈的气氛。大伙儿七言八语地说，老包头，你只要这样抓下去，你叫咱走咱都不走，非跟你干出点名堂不可。

同志们，你们想想，我老包头到今天为止，已不知说多少遍了：赤诚一心，再创辉煌！

这不仅是口号，也是跟我们要实实在在的行动。你们听明白，今天的会议是借县里大会的东风，为我厂鼓劲的大会……

会后，老包头没顾吸烟，也没顾喝水，便把财务科小王叫到办公室。办公室的人一看老包头叫小王有事谈，便一个个蔫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