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牙齿的脱落

作者：王风

这颗牙齿迟早都会掉的。一颗蛀牙，里面早已经空了，只有牙根还在。早在十年前，牙科大夫就告诉过我，这是一颗坏得不能再坏的后槽牙，要么拔掉，要么留着，留到最后还是要拨掉。后来还单独为这颗牙拍了片子，拿给我看，我看了，觉得可惜，问还有没有其它补救的方法，大夫说，有，可以补一下窟窿，也可以做一个烤瓷牙，但都不是长久的办法，因为这颗牙已经开始松动，会影响你的饮食。我坚持留着，大夫同意，让我躺在那张让很多人痛苦过的手术床上，让我张大嘴巴，让聚光灯照进我的口腔，用专业的磨牙机器为这颗打磨，上药，几天之后再去看，再打磨，上药 ，三翻五次，烤瓷牙终于好了，我看过试过之后，感到比较满意。

但这颗牙还是不争气。应了大夫的话，没过多久，这颗牙开始抗议我用它吃东西，每吃一次，牙根部分就开始隐隐作痛，到了最后，我只能放弃用右边牙吃东西，就这样，一直用左边牙吃东西，一吃就是十年。

后来，左边的两颗也开始抗议，也有了松动的迹象，我不得不再用右边牙吃东西，但这一吃不要紧，那颗在那里休眠了十年的后槽牙开始了它最后的疯狂，让我的右边牙根肿了起来，而且左右晃动的厉害，我恨不得把它马上拨掉，就这样，坚持了一个礼拜，在一次忍着疼痛用力晃动之后，它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牙床。

痛苦没有了。只是感到后槽牙的位置空空的，总像是缺了点什么似的。

一颗牙齿本来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只是它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从七八岁换乳牙的时候就一直伴随着我，也经历了许多风雨，见过了饥饿与口渴，饱食与美味，也知道从我的嘴里说出的话，和什么样的人说过什么样的话，当然，舌头和它最熟悉，舌头尝过的滋味它没有尝到，舌头有过的痛苦它一定记得。

我不知道那颗牙齿是应该留着，还是把它埋葬，留着一定没有用，只会让我记起更多的痛苦，埋葬应该埋在那里，一颗牙齿应该有一个属于它的地方吗？那么以后的31颗牙齿都掉了该怎么办？还是扔了吧，扔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201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