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难人

我百般无奈地坐在书桌前，千言万语离不开一个字“烦”！“真烦”！

大概，人活着就是为了烦，大有的大烦，小有小的烦，反正没有不烦的，可明知道还得去找烦，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活着。唉……！

这不妈妈又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家庭开支、生活出路，指鼻子挖眼地数落我道：“你呀，也老大不小的了，可至今仍这么不成器，干什么什么不成，你不为我想，也得为儿女想啊，干什么不挣钱。人就得认命，到哪山砍哪山柴，你就不能像你哥哥似的，让人省点心。”

我在叨唠不停的母亲面前，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

其实细想想，也不怨妈妈唠叨，我今年都四十岁了，仍是干什么什么不行，大的做不来，小的不肯做，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这要是解放初期赶上划成份，我想，我是当之无愧的贫农！可这已是二ΟΟ二年了，唉！钱哪！这玩艺真神奇，多清高，多自命不凡的人，在它面前都无法直起腰来，最简单的一句话：“没钱，饿死你！”

烦！转着腰子的烦，怎么办呢，哎，对了，找我哥呆会儿，每当我心烦时总找他，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的决策者，但却是好听众！

哥哥是方圆几里地出了名的老好人与帅哥。他的处世哲学则是，能忍则忍，从不奢望他能力以外的东西。我们本是亲兄妹，只是大妈一直生了四个女儿，却也没见到要等的儿子，这不，由奶奶做主，把哥哥过继给了大妈。哥哥人小就懂孝顺，以至一直都被大妈视为掌中宝，四个姐姐也加倍呵护他，哥哥从小就像一棵文竹一样，温文尔雅细腻柔和。而我，则像只仙人球，好像是老天安排错了，我应该是男才对！也许是性格反差太大了吧，从小，我们俩就无话不说，但我一向反对他事事太屈己从人，而哥哥则三番五次地说我，要收敛尾巴，不要树立那么多的对立面。我听后常反唇相讥道：“你好，你早出晚归辛辛苦苦的，还不是照样被人踩在脚下任人宰割！”吵归吵，我还是从小心眼里边心疼他，哥哥从部队复员后，就在地方武装部工作，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辞令的人，只知钻业务而不善人际交往，而他的上司呢，则是个只会喝酒，只知喊号一二一的人。也许是个性使然，从他分到武装部后我就很少再见他。

记得有一天我去找他，哥哥正在办公室拖地，而后，又把沏得的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部长的桌上；部长的办公桌干干净净光亮无尘，而哥哥的办公桌上，则放着厚厚的好几摞材料！什么征兵条例、民兵训练草案，反正厚的让人头都晕。我问道：“哥，都你干啊”！“嗯。”哥哥头也不抬地忙着他手中的事情。“你还不好好歇会儿！”我说道。“你没看我正忙着呢。”哥哥仍没有抬起头来的意思。“怎么，都你干？别人呢？”我不解地问道。“嘘，小声点！”哥哥说完后，又忙忙碌碌地整理着他手中的一切，我一赌气，转身走了。几天后，集训比赛，哥哥的民兵预备队夺了个第一名，成绩出来了，不知为什么，后来他竟被调到了他一窃不通地方，管食堂！哥哥被莫名其妙地调了出来，我听了以后生气极了，说道：“你这个人，就是太窝囊了，我找他们去！”哥哥这时拽住我说：“算了，干什么都一样！唉……”

哥哥没再说什么，只是比以前话少了许多，而杯中物，却平白多了起来，唉！可怜的哥哥！

正在我要出门之际，嫂子风风火火地进来，好像是跟妈妈要了点什么手使的东西，回头一见到我，走过来对说道：“啧啧！你看看你，老大不小的了，怎么总是不做点什么？真是！你看×××！现在又买来一辆叫什么来的名牌车？你呀！就是从不知道珍惜机会，你看看人家多体面啊！”

听着嫂子的罗嗦，我把脸仰上去看屋顶上的天花板，每个边是否对工整了，嫂子也与我无话了！

说实话，我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总觉得她为人过于泼辣苛刻，让人难以承受。但她却是理家的好手，小日子安排得井井有条。不幸的是，自从娶了她家里就没安生过，哥哥从小就不打架，不骂人，可这堂课都让她给补上了，大妈为了静心，自己搬出去，从此这个院子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嫂子过日子有心有肠，小院的里外总是规置得干干净净，包括哥哥的里里外外。她很爱哥哥，哥哥喜欢吃什么，她就给做什么，只是稍有不是，嫂子对哥哥就破口大骂。记得有一次，哥哥不小心回骂了一句，可了不得了，嫂子抢天动地，家里像是闹出一条人命似的。这时，哥哥做的第一件事，则是先把门关上，怕邻里左右的看见，而院子里的骂志则一声高过一声，可就是听不到哥哥再吭声。第二天，哥哥则又满带微笑去上班，去迎合每一个人，他这人就这样，不小心撞到了电线杆，都会鞠躬说：“对不起！” 

我来到了他的新单位，这时他已是厂子的工会主席了，正忙着准备庆十一的工作。他兴奋地告诉我，他们“十一”有大型汇演，问我来不来。我们哥俩正在说话时，又有朋友打电话来约他晚上去喝酒。

因为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所以，许多人都愿意找他聊天，发泄自己对某些事情的不满，大概这就叫“能忍则忍吧”！在则，现在他又做的是文化工作，文化部门嘛，就少不了要跟许多俊男靓女来往，哥哥不善言谈可又很有审美观点。

时代这么飞速的发展，世事一片浮躁，但哥哥从来都是循规蹈距，从不敢越雷池一步。一次，哥哥的同事悄悄问我：“哎，你嫂子是不是很厉害？”“你怎么知道的？”我反问道。“咳！还说呢，有一天，我们因手里边有点急事等着弄完了，稍稍晚了一点，你嫂子来电话，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当时，你哥哥的脸色苍白极了，摞下电话以后，急急忙忙就走了。”

哥哥就是太爱面子，尽管每天对嫂子早请示晚汇报的，可稍有不是，嫂子绝不给留半点脸，有没有人就破口大骂，仿佛他是她的大儿女似的。有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哥哥说道：“哥，你怎么就这么放纵他呀！”哥哥这时说道：“唉！一家过日子，十家都瞭高，咱别让人笑话。”我说道：“她是不是抓住了你什么把柄，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唉，算了，”哥哥沮丧的说道。“难道你就这么受一辈子？”我又问道。哥哥说：“不受又能怎样！总之，我不能离婚，要那样的话，让我怎么在人前做人哪！”

哥哥来电话了，说明天上午十点，他们订在礼堂汇演让我看看去，第二天，我高高兴兴的来到了他们单位。这时正上演哥哥组织的小合唱，呀！清一色的俊男靓女，就连服装设计都是他搞的；女声，清一色的红上衣，白裤子，黑色的拉带鞋，其中有一个女孩，梳着齐齐的流海，齐耳的短发，真是说不出的清爽与淡雅。坐在台下的我，突然感觉到，这也许，就是哥哥心目中女人的形象吧！

汇演很棒，散会了人们都余意未消，这时，哥哥悄悄地告诉我，他们单位要机构改革了，看到他茫然失措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我在替他难过，替他努力与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