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精神的居所

彭乐山

给灵魂以美的空间

一位友人对我说现代人的灵魂很沉重，它已经不再像一位诗人的描述：灵魂是阴影里的百合花。而今，一颗颗灵魂似乎难以固守自己的家园，静静吐露一缕芬芳……

如果这里说的灵魂是指人的心灵和某种取向，这话是有道理的。

灵魂也像一盏灯。泰戈尔说：你的欲望的气息一接触灯火，立刻就把灯光灭了。

我想，这里的欲望应该是一种贪欲和盲目。

在商品社会，在玻璃幕与霓虹灯代替了星光的今天，许多人都在一条物欲横流的河床里随波游荡。很难让那朵“百合”安宁下来，更重要的是它汲取和呼吸到的多是金币薰染的气味。这，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浮躁。

笔者曾有过如是的经历，有一段时间隐隐感到心绪烦乱，那是因为终日关注着买楼、出书甚至股市的涨停板，搞得自己几乎身心交瘁。

逃离，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

那是新千年伊始的正月初七，天尚未黎明时，我独自一人走到离家四里路远的运河文化广场外的一条小道上，当时天很冷。

走着走着，忽然望见广场边上，仍在绚丽闪烁着的一支礼花灯，哦，就那么一支。

呀，太美了，它像黑夜中一个倏然的问候。那时，在漆黑方圆几华里之内，除了我，只有它是唯一“活”着的精灵。在一张黑色底片上，这支礼花灯，跳跃出鲜红，艳绿和亮黄的颜色。那明明灭灭的彩色光柱依次向夜空打出去，又速速收回来，又再次高高冲起。那是一位魔幻女郎向天空激情抛去的浪漫的飞吻。

这只是灯吗？不，那是一串语言，它告诉我，它很潇洒，它在藐视夜空。

我的心情也跟着亮了起来。

以后，每当我被名缰利锁的琐事困缚之后，我便去广场上看礼花灯。

灵魂没必要在金钱和物欲的夹缝中去艰难地呼吸，它应该去寻找一方美的空间。

是啊，既然灵魂是花朵，是灯盏，它就有亲美的属性。

让灵魂去美中陶冶，古人在这方面已走在今人前头。那时人们发现许多自然天成的东西能够消解心的分离和浮躁。“风月”最初是指自然风景，古人赞“风月无边”，正是礼赞自然之美对于心灵陶冶作用的博大。试想，在“风月无边，亭草清幽”的环境中徜徉，灵魂怎会不觉轻松。

某些现代人终日向搜索器发帖，去寻求某些利润与图表，而且八小时以外的娱乐，有时是情的渲泄（如摇滚、街舞一类）多于心灵净化。这可能是灵魂沉重的原因吧？

然而放松灵魂的美，并不仅仅限于好的景致或人工巧设的光电和色彩。

道家在音乐旋律上推崇“正音”，就是一种能够去宁静心志的“声美”。养生家提倡的“意守丹田，导引吐纳”，可谓“意念之美”。

有时让灵魂静下来去探求或冥思一语禅机，也可以让那朵具有灵性的“百合”从而获得接近神示的滋养。譬如领会佛学中一个公式：所谓茶杯，即非茶杯，是名茶杯。这是与相对论近似的观点。这可以叫做“颖慧之美”。再有，就一种境界来说，“大善若水，大仁如风”又何尝不是更高层次的美呢？

当然，在美中去涵养灵魂，也需要一个自我主动的过程。

我的一个在外企当白领的学生曾对我说，她是如何去放牧情怀的。她说她的工作太累，每天得有七个小时去打理客户，而且还要同几个“海龟”派去争夺一个更好的位置。

她住在京郊的一个小城里。有时在天擦黑的时候，叫她丈夫开车一同到郊外公路旁的一个静僻处，去看茫茫夜色中驶过的一辆辆公交车，她说，这跟在城里看大不一样。

她喜欢那些车上的头灯、尾灯以及车厢外面和车厢内的缤纷的灯火。她说她恍惚觉得那是一位身带闪光环佩，向前踽踽而行的空灵美人，而车身的流动，给她带来一串美的悬疑。

据说，在如此美的欣赏中，她的灵魂可以在瞬间返回一种本真。

近读北京籍女作家申力雯的《都市闲妇》，颇受启发。作者在一段文字中阐述：为了放松心情，她常去一处“个人的私家花园”。所谓私家花园，据作者解释：只要你懂得欣赏它……同它交流，它就是你的。

是呀，美是无所不在的，只要你去发现，就一定开卷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