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岛随行笔记

王  昆

按：小文谨作台湾一行记忆之用。丽华同志指教后建议给随行们每人一份留念，权当一份简陋小礼，请大家指教，其中记忆混乱不少，笑看而已。

“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这一欢快热烈、浪漫动人的歌声，多少年前就将台湾宝岛风情万种的景象，定格在幻想的脑际里。

10年前，我任执行主编，编辑30集大型《海峡诗文丛书》，与台湾中华诗歌学会的诗人作家们有些来往交流。那是两岸诗坛首次联袂出版丛书，曾引起海内外媒体广为关注报道。也因此曾经作为大陆作家访问团一员，计划应邀却几经波折，终未能成行。那里还有对本人作品赞赏有加、戏封敝人为少见的“大陆青春实力派诗人”的葡萄园诗社美女社长。我们在北京曾有一个坚定的相约：一定到阿里山去一起办一场风情别样的现代青春诗作朗诵笔会。

多年过去，两岸交往局势风云多变，一种涩涩的期望，如同嬗变云霭，形散风尽。自己也早已弃笔从俗，空挂一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名号，从作品热销全国，到今日江郎才尽一事无成，羞见文友，很久疏于联系，如今也恐早已物移人非。但一种别样激情与憧憬却总是令人向往无数。8月上旬，在区政协、台办的组织下，作为台港澳考察团一行12人的一员，随团飞赴宝岛，实现了一桩久有的梦想。

当飞机盘旋在台北上空，一种欲动的暖暖情怀，也不断回旋激荡。城市景象越来越清晰，亲睹台北市景风光，似乎一切那么欣然熟悉，天然亲切。这是台湾宝岛最大的城市，也是全岛的社会文化活动中心。台北位于台湾北部，是称“大佳腊”，光绪元年即1875年，清廷钦差大臣奏请政府设台北府，始有台北之称。

奔驰在去往台北市区的路上，依窗远眺，更感真切。一望无际的山脉和城市连成一片，高速公路飞奔密集的车辆，街区川流不息的人群，沿路紧张作业的工厂，一派盎然生机，似乎依然有些亚洲当年四小龙的强劲身影。当地领队说，六七十年代，大陆搞文革，台湾搞建设；八九十年代，大陆搞建设，台湾搞文革。如不是当局太热衷于政治纷争，现在台湾应有更好的境况。

随着大巴渐行市区，稍显陈旧的老街区挂满斑斑驳驳的招牌，似乎陈述着昔日往事。新旧楼房密布交错，高低层次不齐，城市吐故纳新，民生苦乐沉浮，也似乎昭然视野。上海街、南京街、济南街、长春街、北平街……繁体字街名醒目地提示着这一切与大陆血浓于水的民族文脉、地域渊源，好像一幅20世纪上半叶中国大陆的城市浓缩版。当地领队介绍这些街区命名是蒋氏的怀旧和政治情结，这也不断昭示着上个世纪中国大地上经历的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台湾历史不长，1000多年前，陆续来自大陆语系、菲律宾语系、马来语系、新西兰语系、南岛语系等12原居民民族生活在不同的山区，直到明朝建制，才有真正的历史。台湾省人口中，不论是过去的原居民同胞，还是历代移居的汉族同胞，都和中华民族有着血缘关系。经过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台湾已成为我国人口最密集地区之一。台湾战略位置异常重要，地处我国东南大陆通往太平洋及南海的海上门户，是东南沿海海上屏障，自古以来就被称作东南之钥匙、七省之藩篱。经过数代的开发，宝岛赢得众多称誉：海上明珠、东方糖库、天然植物园。她南邻巴士海峡老挝、菲律宾，西接大陆，东北近日本琉球群岛。台湾历经战火侵扰，荷兰人、日本人先后染指，郑成功立主台湾，台湾人才真正拥有自己的国家归属感、华夏民族情结。而这种民族情结，随着人们不断感悟两岸彼此的历史伤痛，加深鱼水相亲的交流交往，感触经济文化的依赖相扶，弥足珍贵，越发浓烈。而此行亲历亲见，也常常感染感动。

在到达后的第二天中午，台北大自然文化协会和银行方面专业人士专门举办接待的宴会，酒酣真言，举止性情，两岸兄弟般的民族情谊、情结感染着每一个人。台北几位好客的先生、女士，与我们一行人，尤其是我们的团长高志禄主席，频频举杯，轮轮拥抱。不久前亲民党主席大陆之行的“两岸一家亲”的话语一次次被大家引用，大家纷纷提议为早日三通干杯。初时双方种种不言的拘谨，荡然几尽。一样的情感、一样的语言、一样的愿望、一样的期盼，这既是历史的千丝万缕，无尽渊源，也是未来与现实的选择与信念。这种民族特有的融融情谊与亲情，早已款款相容相许。我们感慨于现实，但亲历的台湾人情民意，却更能真实地坚定两岸归一的信心。

我们一行参观市容市貌市政建设以及金融部门。台北老城虽然拥挤，车辆多，尤其是摩托车风驰电掣，犹如蛟龙群集出海，但秩序井然，各行其道，显得城市管理文明到位。服务行业部门人员也颇显训练有素，接待彬彬有礼。台北上海银行营业大厅设施管理非常人性化，给人留下很深印象。神秘的台湾故宫博物馆，据说珍宝无数，因为装修，我们只能不痛不痒地稍养眼福。但其民间公德捐赠办馆模式值得研究和借鉴。

酷阳暴晒，当我们一行来到当年号称世界十大饭店的台北饭店大堂里，倍感凉爽惬意。

建在半山腰的大饭店巍峨挺立，格外醒目，鸟瞰全城，面语河流。外观中西合璧，红柱黄瓦，雕檐饰顶，叹为奇作；大堂里金碧辉煌，足球场大小巨厅，只感人辈渺渺，物力难违。硕壮红柱，蛟龙腾跃，全店共有9999条龙形雕饰，处处彰显传统文脉底蕴。尤其称道的是，看似古木古砖建筑的古色古香饭店，却无一砖一瓦，全是钢筋水泥土建筑而成。

台北新区颇显现代化都市风貌，国际经贸大厦是全球最高的大楼，有101层。大厦繁华与萧条境况常常是台湾经济走势的风标。坐落在新区的台北市政府是开放性的，甚至市长办公室也常对外开放。大楼没有严格的武警保卫，几乎随便出入。新任国民党主席马英九在台湾享有较高的社会声誉，被称是一位开明清廉的市长，有很好的亲民基础，也被看作是重整国民党百年老店夺回岛内政权的希望。台北也是台湾政党纷争的大舞台。各色人物政见竞相登场，静坐示威的“总统府”广场、拳脚相加对骂声声的立法院，都在这个城市。走过这些地方，似乎戏剧化的纷争喧嚣风起云涌犹然耳际。几乎所有岛内的政治风浪都从这里向四周传播。恰逢台风袭击台南，百姓饮用缺水引起的政治波涛也拍击了台北，泛蓝、泛绿两大阵营为缺水治水问题进行政治对决。

第二天，我们带着些许潮湿、些许温情的意味，离开台北沿东海岸向北行进，很快抵达台湾最北的城市基隆市。其隆旧称鸡笼，是一个群山怀抱的沿海山城，也是全省吞吐量最大的港口，分为内港、外港和渔港三个部分，也是个军事重港。从此开始，我们将沿海岸线从最北部长途奔向最南部。

中午，我们到达宜兰市。宜兰北山面海，东邻太平洋，南与台中花莲相邻。200年前，福建漳州人率众到宜兰开拓垦殖，逐渐形成一个山城。吃过中午饭，沿滨海公路，我们就向领队一直宣称的世界奇观太鲁阁大峡谷奔赴。沿途海岸线群山起伏，惊涛拍岸，极为壮观。我始终没有合眼休息，兴奋、贪婪地饱览这些大自然赐予的壮丽山光水色。途经苏澳、东澳、南澳，再西行山区，进入太鲁阁峡谷腹地。大峡谷是百万年以来大自然的杰作，奇峰迭起，谷崖斧削，劈天磨壁。身处百丈深渊，似游走空中。燕子口、九曲洞、慈母轿，景观别致奇丽，或趣味横生，或栩栩动人，瀑布高悬，山流激涌。此地尘染之前，也恐怕只有神仙出没。据说，峡谷正值壮年，以育疯长，它的成因也引起世界各地探险者和一些科学家浓厚的兴趣，纷纷来实地考察。

这里还有一条号称用血肉之躯筑起的沿途穿山公路，最早起因于蒋氏备战时期，计划用于西岸台湾海峡战事不利时向太平洋后撤或后援的穿山捷径通道。后由蒋经国作为十大工程改造完成，为修此路，因山势陡峭，药炸炮轰，伤亡甚多，付出血的代价。

但愿历史永远只是历史，再不会劳民伤财投入战备，不再有战火，不再有相残的纷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两岸和谐相处，同归华夏。但愿岛内政客不惟一已贪念，惹起事端，保华夏泰安如山，福如东海。

离开峻山秀岭的太鲁阁自然公园，我们又回头沿海岸线南行，晚上到达花莲市。花莲位于台湾中段，南接台东、高雄，山多人稀，山区面积超过90%，是全省人口最稀少的县份之一。汉族居民和高山族民民人口各占一半。汉民以广东客家人居多，高山族以阿美人居多。阿美人能歌善舞，台湾歌星张惠妹就出生于此，晚上我们下榻的住处就和张家相邻。花莲是个矿藏异常丰富的山区县，台湾80%的矿区集中花莲。大理石、白云石储量、开采量居全岛之最。五十年代花莲港就辟为国际港。花莲机场也是台湾东部最大的机场，也是重要的军事战略设施集中地。

一路继续南行，经石门、长滨、穿台东、太麻里、连仁，抵佳乐水，后直达宝岛最南端的鹅銮鼻，从猫鼻头到垦丁国家公园。至此，我们走完400多公里的南北纵面海岸线。这里是典型的热带风光胜地。恒春半岛，历来是宝岛最著名的旅游景区。猫鼻头，一面是台湾海峡，一面是太平洋、巴士海峡。我们眺望太平洋，深蓝的海水一望无际。台风余波未尽，惊涛拍岸，浪花四溅，我们一行无不陶醉在大自然壮观的景象里。对于水面奇缺的北京，这样的景象画面是何等的珍贵。我们也真正领悟宝岛称其为宝岛的涵义，也领悟祖国的疆域之奇伟，山河之壮丽。

向北折回，直走具有大陆上海、东方威尼斯之称的高雄市。车上我们召开一个别开生面的卡拉OK演唱会。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的歌声一路飘荡。走近高雄，我们深感这里也颇具异域风情，一路槟榔小姐靓丽热辣，尽显热带情调。三点式扮装，绝美曲线身材，个个似乎都是精心挑选的青春佳丽，在沿路槟榔屋优雅庄重地迎接四方游客，奔放而行端，热烈而脱俗，丝毫没有令人浮想联翩的媚俗情态，这也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这道清纯亮丽秀色可餐的风景，也当然引起大家的关注，爱好美丽秀色的眼球同志们，更不会放过这样人景合一的拍照机会。团里高度近视的年轻同志，也许是真的看不清是人如景秀，还是景似人美，坦然上前邀美人合影留念。大家兴奋地一一效仿，在管男女，都爱好美女，槟榔小姐也高兴自己的美貌如此令人青睐，热情地与我们一行几乎所有男女一一合影。而一酷爱老伴的年长者，犹豫错过之后，不免酸酸后悔。

快到高雄，只见一片无际的白色城市，显示新生和现代，车水马龙，繁荣有序。此时，我们才深感台湾经济的真正强劲。高雄幅员广阔，山川秀美。高雄市是台湾最大的现代工业城市和国际运输港，号称岛内第二大城市。

高雄工业发展较早，手工业发展可追300多年前。化工业异常发达，台湾集合化学品、台湾合成橡胶、亚洲集合、联华实业等大型化工业老牌企业都发轫于此，与钢铁、纺织、电子、机械等工业形成岛内最大的工业发展带。

这里还有著名的台湾中山大学。秀丽壮观的大学校园坐落在海岸山崖，钦水衔山，楼亭相扶，人随车行，拾级而上，天涯海角，臣服波涛，尽收眼底。而美丽的高雄夜景，不亚于五光十色的上海滩，魅力四射，由于海岸近水，又有威尼斯的秀美雅致情调。郑成功收复台湾的纪念地，受降楼面海而立，似乎永远述说着中华民族抗争倭寇的历史，永远宣誓中华民族捍卫疆土家园不屈不挠的英勇壮志和雄心。

告别充满活力的高雄，沿台湾海峡一路北上，穿台南到嘉义阿里山。阿里山有一个姊妹潭，姊妹潭有一个凄美的传说：远古时期，有一对姐妹同时爱上一个男子。为了把心爱的人让给对方，两姐妹同时背着对方跳进水里，后来这片水域逐渐形成两个美丽山湖。后人为了纪念这对善良美丽纯情的姐妹，起名为姊妹潭。

带着这个伤感动人的传说，一路盘山而上，只见险峰不断，穿云破雾，身在山中，若在雾里。重岚叠嶂，云起雾涌，一会儿如波涛推山，一会儿似神灵蔽天，山峰若有若无，蓝天时隐时现。自己已觉非仙非人，飘逸空中。姊妹潭是两个小小的山湖，湖水微漾，古木相卫，适逢似有似无的零星山雨，似乎感悟到姊妹当年的苦情哀婉，柔弱凄清。

阿里山原始森林，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氧吧，奇瑰秀丽，惊心壮观，恍若世外仙寨。无数高大的古树，浩瀚魁伟，直插云霄，最粗的阿里山神木须十几人手拉手合围。千年干枝，树上有树，根里有根，代代本体衍生，性灵嫁接相容。有的宛若好友集会，热烈簇拥；有的如同母子连心，亲情相随；有的俨然恋人热吻，浑然一体。有一个千年古根，岁月雕琢，酷似心字。有心无心的善男善女们，都纷纷根前留念，表达心许永恒情节。森林深处，似乎蕴含千秋风云史话，收留万代悲欢离合。古木巍巍，好像看尽轮轮花开花落，了无人间荣辱沉浮，肃立沧桑，摄人魂魄。行走其中，犹如漫步历史时空隧道，明明冥冥，我们如同幼子与千秋睿智神老对话，感慨阅历苍白，感慨千古一瞬，感慨尘嚣若轻。

从幽古而神秘的阿里山原始森林走出，我们在阿里山脚下又梦回一夜山中人间妙色，而后，依依不舍地告别风情万种的阿里山，来到埔里。这里有号称东南亚最雄伟、壮观的禅寺之一的中台禅寺。中台禅寺耗资60亿台币，都是信男信女们捐赠筹集的。高大的寺门之后，依坡而上，巨大现代化的电子屏幕树立在院内主庙门前。这想必是用于重要的法事活动，也可见台湾宗教设施观念的现代化进程。进入庙宇内，更令人耳目一新的是宏伟肃穆的大雄宝殿，宽阔高深，富丽堂皇，超星级酒店大堂式的装修，俨然一副现代化大会堂的大厅。巨大的水泥制品佛像足有30米巍然屹立，整个建筑似乎有一点罗马大教堂的壮观。建筑材料非木非石，一反传统，可见佛界的时代观念和开拓创新。富态十足的笑佛开心地坐观俗世凡人，鱼贯往来。而一幅早年权威大法师警世禅语或座右铭，发人深省：对上以敬，对下以善，对人以和，对事以真。想来，佛界也很注重抓精神文明建设。

沿路而上到达南投县。南投县是全省唯一不靠海的县城。郑成功收复台湾实行驻军屯田，先开发竹山一带，乾隆年间，福建漳州人为主的汉民移居开垦置业。南投青山绿水，风光旖旎，闻名于世的“双潭秋月”日月潭风景区就位于境内玉山山脉。当巨大的玉山明珠明镜般的山湖水面展现眼前，感叹日月潭确非人间俗景。身临其境，只见四面环山，日月潭镶嵌在云中险峰，与日月辉映，天地合一，天然就是一幅人仙共享的美奂美仑的仙景。

告别依依不舍的日月潭，走过新竹。新竹是台北地区最先开发的地方，拥有岛内最大最早的工业科技园区。新竹工业园区以高科技为主，领台湾现代高科技产业先锋。近年，园区已鲜对大陆人士开放。

最后，我们直扑旅行最后一站桃园，来到石门水库，只见水库因台风山洪搅浑水质。附近广大地区日用水停供，百姓无以为用，炎夏苦度，朝野纷争，一时成为全岛关注唯一热点。

踏上归途飞机，飞往那个紫金花盛开的地方、莲花盛开的地方，一如感慨。是啊，如今扬眉傲立南海，曾经在异人掌中飘荡百年的香港、澳门，曾经也是中华民族的世纪心结。

再一次回望台湾宝岛山光水色。这一个美丽的宝岛，山水，似乎更加神韵，更加空灵；风情，也倍增亲切，倍加浓烈。

也许这样的情感渊源，系于那一个不言而绝对的理由。这里早古就与祖国大陆血肉相连，唇齿相依。这样的天然情节不须理由，只须绝对。

飞机渐飞渐远，凭窗俯瞰，这个一百万年前与大陆连在一起，如今孤悬海上的美丽岛，也渐渐隐去，飘在浩瀚的太平洋上。然而，我也仿佛看到，应该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看到，她离大陆越来越近，因为两岸同胞呼吸很近，彼此相闻；两岸心脉越来越近，血脉涌动的方向，有一个共同的民族灵魂。

    200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