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情话

吕作霖

燕山断处白河生，突入平原东南流。座座村庄河两岸，白水一线若穿珠。沿河僻静无人处，近年常有渔人住。开春随着春雁来，秋后又随秋雁去。一看即知外乡人，白洋淀人占多数。河水腥浊味道苦，煮饭用水村中取。农家好客客谦恭，有事相求好通融。来来往往人际熟，天常日久关系笃。有时提起渔家事，娓娓道来颇有趣。今天说到张老汉，五十出头称精干。一家三口两条船，老婆孩子相依伴。人口单静好富裕，也有不尽人意处。人家儿媳早进门，轮到他家费思虑。看到邻里同龄人，含饴弄孙羡又妒。孩子能干有出息，只是老汉特专主。提过几个渔家妮，他偏看好农家女。个中原因很简单，老来一心想种田。早出晚归农家乐，何必四处去飘泊。自作主张感觉好，托了三娘托二嫂。托来托去好周折，俱道渔家不好说。终生尽在水上漂，提起风浪心就跳；一年十月不着家，家中有事难靠他。门户之见古来传，己不嫌人被人嫌。接连碰壁心好恼，老婆儿子暗地笑。笑他老来老半憨，硬是要开顶风船。到头折篙又断桨，人船搁浅沙滩上。事到如今后悔晚，家里家外无颜面。不愧江湖弄潮人，看风使舵不含混。此路不通抹回头，谁说俺倔像头牛。常言有错不惮改，只要留得青山在。千回万转思量遍，结亲最好前后淀。主意定了选哪家，此非小事费盘算。淀中多少渔家女，闻来掐指细细数。赵李姑娘已婚配，看好还是杨家女。虽说不是一村人，捕捞经常在一起。大人彼此外来熟，儿女理应结连理。想到此处心里亮，有空先去访一访。杨家有女年十八，水水泠泠拂晓花。也曾读书通文字，同学少年一一忆。荷花淀上荡双桨，你追我赶曾嬉戏。春花春树几丛茏，春心几从春风动。也曾将心暗许人，争奈沉吟未明申。自从闻说张家事，无端怨起张家人。儿女之心全不察，怪伊不求求别人。万转千回思量遍，好在不时能见面。急火烧饭易夹生，无情无义莫相伴。儿女心事挂心头，挥之不用隐隐忧。解缆沿河转一转，想我熟人诉诉愁。荡荡悠悠二里许，棚屋座座渔人住。树影沉沉灯昏昏，桨声惊动岸上人。主人拎灯来搭话，将船系在柳树下。邀请主人船上坐，心事不忙先道破。互问近来可还乡，家中淀田可曾荒。又说近来渔情好，市上行情又怎样？拉丝载垛闲话多，各唱各调曲难和。虽是忘年江湖友，论到正事难开口。亢爽之气一风吹，儿女之态真堪悲。欲言又语慢吞吞，急煞棚屋有心人。姑娘上船敬茶水，一盏一盏细细斟。斟罢且向一旁立，想把来意问仔细。“阿伯”一声温温叫，叫罢心里咚咚跳。话才出口红颊腮，幸好灯光不照彩。您老近来忙啥事，托媒提亲可如意？事情原本很简单，轮到回答好为难。究意不是光彩事，每逢提起总汗颜。支支吾吾话含混，如不如意不待问。留下话题上岸去，任凭二老慢慢叙。二老岂非糊涂人，姑娘心事晓几分。居然肯把心事露，九九归一胸有数。二人俱是操心人，有女待嫁儿要娶。娓娓道来夜过半，波平如镜星光灿。解缆开船别主人，约好有空常见面。事隔不久互托媒，媒人居中牵红线。其中波折莫须有，全凭媒人春风口。陌上桃李花争发，要开须待春风簸。约好目前定下亲，过年就把门儿过。亲事定下长精神，老汉好像换个人。再也不见愁模样，大风吹散漫天云。装修新房添家具，只盼儿媳早过门。彩船飘飘光照水，情根早植情田里。春风细细船簸扬，新娘倚郎臂弯里。一家娶亲合村喜，除去家人皆亲戚。帽儿歪斜醉熏熏，高呼老汉把酒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