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儿时故乡

周祖山

河滩·芦苇·鸭蛋

小河在村庄旁边转了一个弯儿，扭秧歌的村姑一样，把彩练舞向远方，把沙滩和快乐留给了童年。

我用沙子和一个小小的阴谋，围住一个迷宫，让小鱼儿误入歧途，我用红柳条编织了一把笊篱，捞上迷途的虾。

芦苇摇曳着绿色，摇曳着阳光。我的耳畔鸣叫着水鸡美丽的翅膀和野性的香味。我一步步走近那一只只诱惑。遗憾的目光，随着水鸡的惊飞而直上云端。失落的我，只好折下一段芦子，做一只短笛，呜哇呜哇地吹奏着无奈。

我在一丛芦苇中发现一窝蛋，不远处水塘里野鸭的嘎嘎声，告诉我它不属于东屋大娘，也不属于西屋大嫂，而属于我。看着无助的蛋，我更加饥饿。

东岭·山果·野兔

东岭是我和我的伙伴魂牵梦萦的乐园。春天悬崖上栖息的野鸽，曾看见我们为了崖缝里的几只雏鸽而命悬一线。

镰刀，割来上学的纸笔，割得暑假中的东岭肆意、惊险。我们把走失的獾崽送回黄土沟的一个洞里，却惊醒熟睡的母狐；为了苦楝子树上的那只长满蛹子的马蜂窝，火把引来疯狂的报复，抱头鼠窜的伙伴们，把疼痛的历险，深深地镶刻在那个夏天。

金风吹熟了山果吹熟了秋天。我们依次品尝着野杏、毛桃、山枣、软枣，酸甜苦涩搅拌出五味的童年。

我在雪后的傍晚，看见一只野兔，蹦着，像一个初学写字的儿童，填写自己的履历。

水库·冰车·鲫鱼

一条土石夯筑的直线，连接起两座大山构筑的圆，拦住村庄旁边的奔流不息的曲线。于是，一个深蓝色的湖泊，荡漾着我的少年。

晶莹的雪花漂白了原野，漂白了水库。小小的冰车，载着我和我的小伙拦们的幼稚的冠军梦，冲刺在无垠的冰面上。我们追逐大雁，追逐野鸭，追逐无尽的快乐。

麦黄时节，明亮的月光伴我钓虾。而雨后，我们在虹桥下摸鱼，赤条条的，迅跑着，猛地坐下，双手在胯中乱摸。我摸到一条鲫鱼，怕它逃掉，在水中，将鳞全部剐去，赤条条的，一如摸鱼的我。

场院·草垛·篝火

蘸着雨水和草灰，秋天的滚实了村庄的场院。

压场的大人，因为有了阳光，脸上写满灿烂。

堆满收成的场院，堆满了人们的期望。篓子和车子，排成一条龙，不同形状的瞳孔，随着秤砣上下移动。

我们在场院上演戏。叉、耙、扫帚、扬场掀是行当的道具。戏文中的人物和村子里的人物混为一谈。包黑子审问过西街上干过伪事的二鬼子。武二郎斗过北屋偷过队里花生的三赖子。

草垛堆起来了。场院多了几座小山。我们最喜欢花生草垛，把假日和闲暇，打发在填充饥饿的寻觅中。

篝火映亮了天空，在与天上的月牙儿对话。无心听看场的四爷爷又讲起骚皮子精迷人的故事，篝火里烧出的甜甜的香味，赶走了阵阵袭来的瞌睡虫。

瓜地·草棚·刺猬

碧绿的海洋，藏匿着甜蜜的诱惑。诱惑的名字叫甜瓜。

看瓜田哥的眼睛亮若贼星，识破我们的一切阴谋。无论声东击西，还是调虎离山。

于是，小五的二姐————田哥的恋人，被骗到瓜地。

草棚坐在瓜地里，田哥和二姐坐在草棚里。絮语说笑了月牙儿，说羞了夜空。

想我了？

才不。

怎么来了？

小五说你病了。

石板桥上，我们把瓜咬得很脆，咬得美人计完美无缺。

我们捉到一只刺猬，用小石子磨着刺猬的爪，磨出小五的老爹一样嗬嗬的咳声。

草棚，睡去一样寂静。绿海中荡走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