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笃民先生二三事

李颖霖

2006年10月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一套题为《通州八家作品集》的画册。通州文委办公室主任杨家毅和区博物馆戴志军副馆长各送了一套给我，看后十分高兴。这八位通州本土画家的作品，个性鲜明、风格各异、笔墨娴熟、构思新颖，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息。

最令我激动的是，这八位画家当是竟然有三位是我老友郭笃民先生的得意高足。他们分别是彭仕强、张国图和杨锦苑三位。

这不能不叫我想起先生的音容笑貌和他鲜为人知的一些往事。

郭笃民先生，号幻夫、予人，樾人，河北省涿州西河村人。1914年4月2日生， 1999年1月6日病逝于卢沟桥畔的宛平城。先生生前被聘为通州区美协艺术顾问，曾认教于通州师范、女师、少年宫等单位四十余年。为了缅怀这位为通州区文化艺术事业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艺术教育家，在先生逝世六周年之际，中共北京市通州区委宣传部、通州区文化委员会、通州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及通州区青少年活动中心、通州区文化馆、通州区博物馆、通州区美术协会等多家单位，共同举办了“郭笃民先生师生书画作品展”。

先生于1930年考入通县男师，在校学习6年。其间，追随当时美术老师赵梦珠先生（号明湖）学画。后又经赵介绍加入了当时的北京湖社画会，成为湖社会员，从师汪慎生先生学习花鸟。

1939年上半年，赵梦珠写信给郭笃民，告之北平湖社在北平办展，要求他参加，在画展期间，他的大部分作品被卖出，得了一大笔钱。同年用这笔钱考入北平国立艺专。

入艺专后向周肇祥学山水，向溥心畲和齐白石学花鸟，同时向我师祖寿石工先生学篆刻。1941年先生在中山公园水榭举办了个人书画展。

一、早年的艺术成就

有人写文章说：郭笃民先生在王雪涛先生的指导下三十几岁时，花鸟画已初见风格，据我所知并不是这样。早在郭先生加入王雪涛先生门槛之前，就已是一位卓有成绩的大艺术家了。

我在2000年6月“宏宝堂第三届书画名家百扇展”中，见过一柄先生画的花鸟扇面。所画作品大有“真、小、精”之妙。此扇的画风承习汪溶，和雪涛先生的早年杰作不相上下。

1949年前先生的作品，曾在湖社画会在中山公园举办的多次展览中入选。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先生的创作激情大大发扬。1953年先生的作品在“北京中国画研究会第一届展览会”入选。1954年7月，先生的作品“菊花”、“藤萝”、“芍药”（当时编号为143、144、145）入选。在北京故宫承乾宫“北京中国画研究会第二届展览会”上获得好评（当时参展作品总数278幅，能入选3幅参加的大家是杨敏、吴镜汀、孙荣彬、汪霭土、周怀民、陶一清、周元亮、王家本、曹克黉、惠孝同、张其翼、溥毅斋、孙天牧、郭传璋、李珉、候及名、陈济和、邵逸轩、郭味蕖、溥雪斋、秦中文、陈少梅、汪慎生、胡佩衡、陈志农、孙颖昭、王雪涛、徐感孙、董寿平、齐白石、李鹤筹、田世光和郭笃民先生）。

笔者所以开列出当时入选取多幅作品的先贤名录，足以证明当时郭笃民先生的艺术成就与艺术品位。

二 、拜王雪涛先生为师

说起郭笃民先生拜王雪涛先生为师，这首先要从与郭先生合作者谈起。先生早年从事中国画的创作外，合作最多的是曹克黉、曹克家兄弟。当代画猫大师除孙菊生先生外，当首推曹家兄弟。曹家猫在画界名声大噪，可很少有人知道，曹家兄弟画猫而不能配景，而为曹家兄弟精品长期配景的，就是郭笃民先生。长期合作珠联璧合，曹家猫活泼可爱，郭先生花鸟传神，他们的合作一时持续到1957年。

曹克家有一位朋友，当时住北京崇文门香串胡同。此人姓范，名节庵，祖籍浙江绍兴，生于1918年9月5日，4岁随父范健秋来到北京，10岁正式拜师徐钝根先生学习篆刻和四书、古文，并经常请父亲的好友寿石工先生加以指点。15岁又拜刻竹名家张志鱼先生学习刻竹和篆刻。30年代范先生就成了篆刻名家和刻竹名家，北平琉璃厂一带的大多数古玩店都有他的作品。

有一天，曹克家带领郭笃民到好友范先生家做客。范先生与郭笃民一见如故，说得十分投机。当谈到当时画家技法变化最成功者时，郭笃民言道首推王雪涛先生，并感叹道，可我与此翁无缘得见。范先生说：我与此翁是多年老友，明日就可带你去见他。郭闻听此言，大喜。

次日，范、郭二人上午在西单牌楼会面。范将郭带到了西城古直胡同的王雪涛先生家中。王雪涛先生热情地接待了范、郭两位。王雪涛早就见过郭笃民的作品，见其作品学汪溶和自己笔法足可乱真，很是喜欢。郭向王请教变法体会，王雪涛先生和盘托出。郭笃民提出想拜王老师为师，雪涛先生当即答应。当时也就请范节庵先生做见证人，郭笃民向王雪涛先生行了拜师礼。礼成后王老向饭庄叫来了一桌酒席，举行了家宴招待范郭两位。

从此郭笃民成为王雪涛入室弟子，不时到古直胡同王寓，向王先生学习，技艺大有长进。1949年王雪涛联系师友发起成立北京中国画研究会，郭笃民作为王先生的弟子，成了研究会的骨干。

三、最后决别

1957年，王雪涛与郭笃民均受到不公正待遇。郭被发回家乡劳动改造，一发二十余年。人生苦短，从此郭笃民与恩师天各一方。

1982年11月24日，王雪涛先生因膀胱肿瘤病逝。我收到讣告后，连夜赶到王家，见治丧小组发放讣告的名单中，居然缺少郭笃民先生。王老的的追思会郭笃民如不参加，那不成了他终生的遗憾。我立即向王老家属说明情况，令他们写了两份讣告，一份由邮局寄出，一份由我连夜赶回通县送达。因在通师和黄桥某家均未找到郭先生，我就请周家仁先生代我转交了。

次日八宝山礼堂外，我正与范增兄谈及他离京后的发展，见郭笃民先生满面热泪而来，我立刻迎上前去，把他送进追悼会场。郭笃民站在王老遗体前大哭。这就是他与恩师的最后诀别，多名记者用摄像机和照相机记录了这感人的场面。

如今我的三位师友，王雪涛先生、范节庵先生和郭笃民先生均已过世多年，笔者一直想把他们的友谊记录下来，留给后人。如今总算了结了这个心愿。

常听一些人言“你手里如果有郭笃民的画就留着吧，将来会……”这是我最不爱听的话。

郭笃民先生，铮铮铁骨，一生清贫，怎么可把他的艺术佳作与铜臭挂钩！

如今，郭笃民先生的弟子彭仕强、张国图、杨锦苑三位已青出于兰，成绩显著。我师友郭笃民先生地下有知，当含笑九泉。

2007年6月1日

写于运河畔双景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