浠 邨 局里科内
阴副局长
快到年底。在一次Q局的会议上,一把手站起,激动地一挥手说,今年咱局各科室各项指标都完成得漂亮,经济效益大增长,人人都得到了实惠,咱们呢,欢欢喜喜过一个幸福和谐的春节。但是,有一点咱再说说,过完节,上面给咱的资金就拨下来了。这个勺把儿,咱们再享受,人人有份儿。
Q局的人听了鼓掌、喊好。
阴副局长笑笑,冷静地瞧瞧一把手,没言声。
春节以后,有人说,上面的钱拨下来了。几天里没啥动静。再两天从财务科传出消息:副科级二百、正科级三百、副局级五百、正局级八百,科员两手空空,大眼瞪小眼。大伙儿心里都明白,这肯定是阴副局长给一把手出的点子。
老陆是正科级,他认为这么做不对,你堂堂一把,春节前在大庭广众中说的人人有份,那老阴一嘀咕,变卦了。你丧失威信啊,你对得起广大科员吗!
老陆眉里口阔声音亮响,脾气耿直倔巴。干事干净利落,决不拖泥带水。人民公社时期,当社里的副书记。就因为直言不讳,敢作敢为,在转换乡镇时,就被甩了,调到Q局里任正科级。
老陆几天没去领钱,财务科急了,对他说,这钱你得领走,你老不领,我们怎么下账呢。
老陆想想,就找来了局里的团支部书记小陈,对小陈讲:这昧良心的钱我不能要,我交给你,给青年们买些书看吧。小陈扭脸笑着。老陆说,我说的可是真话,这钱说出大天来,我也不要,你买书吧。
小陈买了书,然后写好了一篇报道,主要是陆科长捐钱给青年买书之事。报道写好后,需要交给阴副局长审阅盖章后,才能交到县广播站去。阴副局长看后,笑模笑样地说,这篇稿子你先放下吧。小陈也笑着推开门走出去,心想:阴副局长也许要增加词句和润色呢。
阴副局长方头大脸,红光满面,两眼不时眨动,显露出睿智狡黠。在这个小县城里,都说他的智商高。比如说,已经过了十年八年吧,提起全县乡镇工企某年的产值、利润来,六七位数字,他总能破口而出,决不含糊。
又一个星期一开全局会议。主要事情都已讲完,阴副局长把小本子一合,摆弄几下圆珠笔,笑笑说,我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吧,陆科长捐钱给青年买书……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陆科长身上,心想阴副局长要表扬他了。阴副局长笑笑接着说,就不要再提了。咦!大家吸了口凉气,怎么连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呢。阴副局长看了一眼陆科长,加大声音说,因为,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喔!大家都清楚这句话是一位伟人说的呀。陆科长愣怔了一下,小陈心中琢磨:这阴副局长属实够损的!
“小企鹅”
11点半了,Q局的“小企鹅”推开政工科的门,拿腔作势地咳嗽一声,这一声Q局里的人都清楚,这是给局里人听的。证明她存在不说,还证明她要开始行动了。因Q局里规定上午12点下班。在11点50分可以吃饭去。谁要早出早走,“小企鹅”要记住的。虽不是局长的委派,人家可有这个权力啊!背地里人都称她是Q局中的老事妈一个。
“小企鹅”生得矮胖墩实,特别是那双脚横宽的邪虎。从来没穿过皮鞋,就是襻带布鞋也得挑选肥大宽适的,脚蹬下去鞋帮也被挤成线条。她深知模样先天亏损,也从没穿过花衣裳彩裤子,总是一年四季黑蓝为主体色。喜欢穿黑色西服,里边配洁白的汗衫,不系领带。腆着肚馕子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再加上黑头发尖嘴巴赛“小企鹅”一般,故有此称谓。
“小企鹅”摇摆着从二楼上三楼四楼,再转回来。回屋记上谁走的最早,就是同科室的人也得盼到那个钟点儿,说声我吃饭去了。她还得看看表然后点头。别人走后,她开门站住,见人们三三两两吃饭去了,她才放下心来。这时,Q局中的秀才拿着饭碗蹬蹬地走过来。看见他,“小企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低声叫住他,把秀才领入屋中,悄悄地对着秀才耳语道:秀才啊,你背地里偷偷地给我写一篇论文,得五千多字,越快越好。你千万可保密呀。秀才点点头,问明题目后,下楼吃饭去了。
“小企鹅”送走秀才,仍没去用饭,她坐下来从一头沉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材料,这是一份要调入Q局人员的档案,复员军人,叫苗风。“小企鹅”的头脑立即飞快地转动起来。这苗风是怎么调进来的?他都跟谁熟?与上面的关系怎样?他原来的工资水平怎样?等等问题她都要细心地研究,认真地考虑,最后才能确定自己与他的关系程度,是亲近疏远还是兼而有之。这是她多年搞政工的心得体会。再有“小企鹅”最费心机需要绞动脑汁的是调入人员的工资待遇,调入者的工资高低她都要上下权衡,左右对比,调入者的工资比局长的还高,比我的还多,虽然没拿她一分钱,可心里别扭,总感七上八下的。她就要把工资给降下来。降不下来的她就去局长那里撺掇,不接收人家,说人家Q局里不需要。这样的事儿有好几份儿。被降下工资的人找她询问时,“小企鹅”坐在椅子上脸一沉,手中来回拨弄着圆珠笔说,咱们单位不执行那个标准。被降下工资的人往往找县人事局咨询,她便从中作梗,千方百计给人家定低了,她才舒坦,才能入睡。
同科室的人在食堂用完餐,仍没见她来,往往给她带回,今天可巧是肉饼,“小企鹅”笑笑说谢谢你啦,你快休息去吧。话说得体贴温柔,饭费总是忘记给人家。
“小企鹅”吃完饼洗洗手,拿出一份干部考核表,又细看一眼,属实是自己的无误,然后翻到一页,那里印有:懂哪国语言?会话能力如何?她拿起碳素笔,极其认真地写上:会英语、有会话书写能力。然后拿出公章,怀着心安理得的态度在这一栏上重重盖上。这一下,上面的领导一看,很顺理成章地就认为“小企鹅”不但会英语而且还具有书写能力。其实啊,与她工作了近30年的人都清楚,她连中国话都说不明白,如挑衅、她读挑“半”;脉脉含情她读“卖卖”;罢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就是为了搞高自己的工资,稳住自己的地位。
反正,“小企鹅”掌管Q政工科30年来,老是模范科室。在这漫长的岁月中,Q局里有十几位好同志认真地写了入党申请书,有的人写了十几份,有厚厚一摞,压在她的一头沉箱底下。这30年啊没有发展一名党员。这是功?这是罪?让后人评说吧。后来,“小企鹅”退休好几年了,曾对人悄悄说过,哪十几个人呀,都有能力,都比她强的多,他(她)们要入了党,自己的位置还保的住吗?
“小企鹅”以自己的心机获得副处级退休,退休后一直不敢去Q局,她自知之明:去了没人理不说还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