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英随笔三题

都是面子惹的祸

最近,我被一件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困扰着，像浓雾般挥之不去。

我一直留长发，一方面我不喜欢追时髦，赶潮流，衣着打扮保持着自己的独特。另一方面我的头质好，头发又黑又浓，长到拖地发梢连一根开叉都没有。年轻时总留到齐腰，瀑布一样的秀发配上不丑还算白皙的容颜，再加上说得过去的身段，总会招来许多羡慕的目光和赞许。年长以后就盘到脑后仍得到同事们“气质独特”的褒奖。因为头发太长太多卡在头上很沉，到家就绕在脖子上做家务。晚上散步时就编成一条松松的大辫子垂到脚跟随步摆动，惹得路人“真的假的”的评判，更有甚者上前搭讪亲手摸摸拽拽。有时为了不被打搅，我会笑笑说：“假的”。

头春节，儿子对我说：“趁还年轻您也换换发型吧，别几十年不变！”我也正有此意。一是，打理太麻烦，二是必定是四十多的人了，一条大辫子配一张形消色衰的脸总觉不妥（博客上的照片就是当时为了博客儿子用手机为我拍的），虽然别人都夸漂亮，但我觉得人家是善意的谎言。三是，我这个人很低调，不管什么场合我都溜边，留这么长头发太引人注目了。

儿子把我带到他常去的发廊，叫好在来，他和那的老板很熟，叫老板为我设计一款发型。老板看见我的长发说，他女儿特喜欢长发，在收藏，求我把辫子给他，那话说的别提有多好听了，我虽然不舍，但出于面子就勉强答应了，心想，他怎么也得为我免费剪头，因为我去别家店不仅免费，还给我几百元呢。没想到这老板是想要头发吧？我说剪到肩，他却给我齐耳剪下，只是在耳前留几根垂肩的头发。竟然还收了我七十五元的理发费。当时心里就很别扭，到家亲朋好友都说不好，非让我把辫子要回。可是我没法去，因为事先没有和人家讲好交换条件，让人钻了空子，再去要，我不成了出尔反尔，不讲信誉的人了吗？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怪怪的，出去所碰到的人都离不开这个话题，让我烦透了，只得闷在家里不出门。心里像一团棉花堵住一样难受！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还不能从这种烦恼中走出来，我是怎么了？更年期吧？

网  迷

昨天去了母亲家，帮她把夏天用过的衣物洗净装箱，修整了庭院。今日下午四点才回到家中，看到客厅地板上，烟灰缸两平方内自由散落的烟灰依稀可见，脱掉的袜子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的周围展示着慵懒的身姿，浴缸边上吊着换下来的短裤，这一切都是大懒虫的杰作,也表明我已有两天没有洗衣服了。这在以往早就刻不容缓地操练起来了。

今天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坐在了电脑旁，直至夫下班回来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是个饭来急，见状，如同一只困兽在屋中来回打遛，声色俱厉!幸好冰箱里还有煮花生和一大块酱牛肉，弄好端上桌去。我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职员，满脸堆着尴尬笑容讨好上司般地说：“你先喝酒，我去做炸酱手擀面，一会儿就得。”这是他平时爱吃的。

刚刚安抚这个，怕什么有什么，儿子一脚踩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妈妈，饿死我了！”又一只饿狼回了窝。他们八成是饿死鬼托生的，我十万火急拨通定餐电话，一份鱼香肉丝，一份糖醋里脊，外加米饭，这是儿子爱吃的。好歹餐馆就在楼下，工夫不大，饭菜就香喷喷地送来了。儿子停止尥蹦，说：“您要是生在现在，肯定也不是一顶一的好学生，准也是痴迷网络的后进生。”我不置可否。

等饭都端上桌后，夫开始了顿顿点评:肉丁大了，黄瓜丝粗了，豆芽老了，炸酱淡了。我表情极诚恳地说：“下回注意。”夫又说：“还说注意，最近你的饭已经偷工减料了。”我仍不置可否，毕竟没有冤枉我。“这样不行，以后做完活才能上网，尽量少上，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是想救我于水火。

儿子笑嘻嘻地一边帮我抄桌一边说：“得了吧，挨批了吧，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姐姐迷途知返吧。”我踢了他一脚。

麻利地洗完该洗的东西，又为夫刷净澡盆。看他坐在电视前悠哉游哉地吞云吐雾，跑到儿子屋（因为儿子懒得给我屋连线，又因请教方便，两台电脑皆放于此）上网疯玩起来。儿子做了个鬼脸，感叹一声:“您真是无药可救了……”

欢  聚

我们高中同学每年搞一次聚会，多年来逐渐形成了例会制。

这天，大家照例在环境优雅的酒店欢聚一堂。

因有事耽搁，我迟到了一会儿。到场时，同学们都像看怪物似的瞅着我，尤其是女同学怪怪的眼神，真让我莫名其妙。紧接着，像开了锅，七嘴八舌的“小钢炮”都冲我射来。“你那条大辫子哪去了？”“你请示谁了？谁批准的？”“你竟敢擅自把它咔嚓了，好大胆子！”“你这样，以后让我们拿什么和人家吹牛？”……哦！是这么回事，我如释重负。

原来，我留有一头乌黑亮丽垂地的秀发。在亲友的鼓励和同学的威胁下一直保持着。今年年初，在儿子的怂恿下，在发廊老板贪婪的目光和动听的劝说中，顷刻间飘逸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的蘑菇头，可比斩断情丝容易多了！

在一片惋惜和嘘叹中，我拱手抱拳：“对不起，惹各位领导生气了……”只有认罚，我端起酒连喝三杯。我的死党心疼得直拽我的衣角，我会意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好歹在商场也厮杀几年，这点酒还是可以的。”一位男同学趁机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就被我的死党拉走了，在学校时她就是我的护身符。

席间，大家为我的新作发表，为我们再次团聚，频频举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位的脸已胭脂般红润了。男同学起立频频为女同学敬酒，用以显示他们的高姿态！

一个规模不小的企业老板大桥端着酒杯眯着半醉的杏眼，走到我面前：“来！樱子，我敬你一杯。”一仰脖干了杯中酒，指着我说：“没想到你对男人的标准这么低，要知道这样，我当时碰破头也要试一把。”他冲着男同学们瞟了一眼，又说，“是谁的馊主意说，谁有出息了，谁娶樱子。”又用手指点着在场的教授、校长、检察官、老板、经理说，“你们倒是都有出息了，樱子呢，被人拣走了！”我的死党站起来：“你喝醉了吧?瞎说什么呢！”大桥把手一扬：“你别管，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说的话，还不能说。”回过头又对我说，“你知道不？你刚来学校迷倒一片，还记得不？为了让你注意我，我特意穿个大头皮鞋在你面前哐哐地走，你看了我一眼，冲我一笑，让我美了好几天。”“那是你们没见过世面，把狗尾巴花当成红牡丹了。”我笑。“还有一次上数学课，我拿小镜子在课桌里照你，可你就是不看我，老师倒看我了，把我轰出去了。老师也偏向好看的，应该把樱子撵出去才对呢！省得让大家分散学习精力。”“要是把她撵出去你就更无法集中精力了。”一个同学大声来了一句反驳他的话。“为什么？”“你想啊！你惦记的人都出去了，你的心还在教室吗?”“说的也是，只可惜啊，我们的肥水流入了外人田，悲哀呀！”做个鬼脸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场上一片哗然！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卡拉OK。凭着眼神好，我主动做了播放员。男同学都暗地里找好了和我对唱的情歌，我也笑着一一答应。当音乐响起时，我总把别的女同学推上去。跳舞是我的强项，不分远近亲疏，我和每位同学都跳了一曲……

时光如水，岁月如歌。至今还能得到同学们的喜爱，感到十分的幸福！同学聚会，同学间这纯真的友谊，引我浮想联翩，仿佛又回到了那难忘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