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洪生 海南育种记(续五)
附近部队的老乡
海南岛是祖国的南部海疆,驻岛部队很多,军人密度相当高,无论是在三亚和其他什么地方,经常可以看到当兵的。在这些驻岛部队里,有不少是我们北京的老乡,远的不说,在三亚地区,北京籍的兵就很多,各县的都有,甚至有本县、本公社和同一个村的。部队老乡看望家乡来的育种人员,育种队到部队造访老乡,成为海南育种生活中的一道风景。
据县里人讲,最初到海南育种,就是通过住岛部队老乡的关系,在三亚地区开辟育种点的。以后,随着育种规模的扩大,人员的增多,部队老乡在打通当地关系方面给予了很大帮助。不仅是北京通县,其他区县,各省市来的育种队基本都是这样。这次,在我们来之前,凡是在海南有老乡当兵的,都通过写信取得了联系,以便到了海南以后,老乡到住地找我们。
每年一到育种季节,估计育种队快来了,住岛部队的老乡们就到附近的农场和农村打听消息。在我们这边,育种队的人安顿好了,也主动到所在部队去找他们。哪个当兵的在哪个部队,在家的时候已经搞清楚了,到了育种住地,很快就和他们联系上。因此,刚到海南的那些天,这里很热闹,几乎天天有老乡登门拜访。永乐店农场那边当兵的较多,刚开始的时候,差不多三天两头有人来,少时是三五个,多时七八个十来个,来这儿的老乡大多是海军,他们是在三亚和榆林港服役,也有从更远的地方来的。来到这儿一般已经十点多了,中午走还要在食堂吃饭,有时晚上还喝酒,聊天侃山,谈古论今,话题主要是毛泽东、邓小平、华国锋以及粉碎“四人帮”的内容。我们确实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不少内部消息。这些人在海南生活了几年,对海南的风土人情等都比较了解。他们的生活经验和所见所闻确实对我们帮助不小。我们新来乍到,当地没有熟人,而且当时的粮食及副食品供应还实行计划经济,按户籍人口控制得很紧,育种队大批涌入,三亚地区副食品供应就更加紧张,要买到优质粮油和副食品有一定困难。有了部队老乡帮助,我们的问题基本得到解决,生活条件逐步改善。
当时,在我们住地附近的部队,麦庄公社的老乡也有不少人在那里服役。在向海南进发的路上,郝春德经常和我提到,说他们村有一个人在三亚当兵,临来之前,他家里人还找过郝春德,简单介绍了海南这边的情况,托郝春德有空到他那里看看。郝春德告诉我,他们村在海南那个当兵的叫刘宝金,在三亚北边一个海军雷达站,已经服役三年,快要复员了。郝春德对我说,我们到了海南,哪天有时间,咱们三个人到刘宝金那儿去一趟,以后有什么事互相照应一点。我不认识刘宝金,郝春德的话我也没有在意,光顾得看沿途的风景了。
到了部队农场,安置好了以后,在一个农活不太忙的日子,我们三个人到那个雷达站去找刘宝金。郝春德把我和龚文恒向刘宝金介绍,刘宝金又给我们介绍了另外两个北京老乡,一个姓赵,时任雷达站的司务长;另一个姓岳,是雷达技师,长得一表人材。他们两个是北京房山县人。听说北京老乡来了,他们几个都很热情,带我们在营房附近转了转,边走边介绍这里的情况。刘宝金说,他以前是看雷达的,干时间长了,太枯燥,没劲,一点自由也没有,后来找连长,改行去放鸭子了,这样可以自在一些,反正我也快复员了。听刘宝金说这样的话,老赵和老岳不是笑,就是拿他开心。郝春德和他是一个村的,论辈分他应管郝春德叫叔叔,说他什么他都听。我和龚文恒初次认识他,也不好说什么。
雷达站有自己的菜园,还养了一些鸡鸭什么的,后勤供应比较充足,到了开饭的时候,我看战士们的伙食挺好的,比我们育种队强多了。我们几个怕麻烦老乡,坚持和战士们吃一样的饭菜。他们几个说,看你们说的,北京老乡从几千里地来到我们这里,是我们小小雷达站的贵客,哪能那么凑合啊!老赵是司务长,食堂有现成的东西,他说,主食从食堂打来,我让炊事班烧几个好菜。说到这里,刘宝金说,老赵,一定要弄几个拿手的菜,有海南特色的菜。他还点了几个菜的名字。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好了,他们还准备了两瓶酒。吃饭的时候,老赵把连长也请来了,陪我们喝了几杯,就告辞了。到用餐的时候,干部得和战士们一起吃饭。就这样,几个北京老乡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三个。这是我们在海南期间吃得最好的一顿饭菜了。
雷达站坐落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规格上是个连级单位,但只有一个排的官兵,周边的风景也很美,地势比较高,可以眺望很远的地方,可没什么好玩儿的。几个北京老乡说,雷达站属军事重地,外人不能随便观看,部队有严格规定,以后带我们到榆林港舰艇上去玩,那里也有我们北京老乡。刘宝金告诉我们,在海军榆林港还有我们麦庄公社的两个老乡,一个是次渠一大队的,姓张,另一个是水南大队的,叫沈振亮,他们两个在舰艇上工作。哪天有时间我带你们去,找沈振亮,让他带我们坐潜艇,到西沙玩几天。我们有点怀疑,说,这样行吗?刘宝金说,这事好办,得打通一些关系,还得找熟人借两套水兵服,包在我身上了。
通过刘宝金,我、郝春德、龚文恒三个人和老赵、老岳两个人认识了。之后,刘宝金和那两个北京老乡也到部队农场看过我们。我们在回北京之前,又到雷达站去过两三次,一次是春节期间,一次是我们离开部队农场之前,那次是向他们告别,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给家里捎的。当时,刘宝金已经复员,是老赵和老岳招待的我们。
刘宝金这个人很有意思,嘴也很能说,那时候他已经是个老兵了,年纪虽不大,但显得很成熟,谈起政治形势头头是道,说复员回去后打算干什么什么。郝春德比较了解他,说你别听他说得那么神,他干什么都没长性。有一次,他约了我们几个,说咱们到榆林港,找那几个北京老乡,可以乘舰艇出海去玩。其实这个事,育种队这边也是经常议论,打算通过北京老乡的关系,乘潜艇去西沙开开眼界。那天我们徒步到了军港,那个地方管得很严,进去的人必须先登记,通知要找的人,有人接我们才能进去。当时,是次渠一大队那个姓张的老乡接待的我们。里面地方很大,转了半天,在船坞参观了各种舰艇,其中有两艘小型鱼雷艇正在修理,是西沙之战中受的创伤,一艘能够行驶,另一艘还动不了,那个老乡带我们在上边玩了玩儿,我是平生第一次登上舰艇,觉得很过瘾。本来那次是想找到沈振亮,由他带我们乘潜艇到西沙,但那天沈振亮不在,大约等到中午也没回来。那个老乡说,看来今天去不成了,你们在附近玩玩,改天再说吧。
在榆林港耽误了半天,潜艇没坐上,西沙也没去成,这倒没有什么遗憾的,因为一开始我们听着这事就很玄乎。离开军港,刘宝金带着我们三个来到一处风景秀丽的海滩,上边有一片海滨式建筑,依山傍水,景色迷人。来往的车辆频繁,出出进进的人很多,经常可以看到穿军官服的女兵。刘宝金告诉我们,这里是大东海海军疗养院,以前,一到冬天,部队的高级首长就到这里来疗养。那天,他从战友那儿借来一架照相机,他领着我们在周围转了转,选择一些好的景点拍了不少照片,在拍照的时候,我看刘宝金在这里经常遇到熟人,求他找一身水兵服。他也给我借了一件上衣,他说上下一套不好找,反正是黑白照,相片上看不出来。我选了几处好景照了几张身着海军服的照片,我们四个人还合了影,这些照片至今还留着。从那以后不久,刘宝金就复员了,回到村里他还跑过几次海南,听说是通过部队的战友做了点生意。我们育种回去以后,经常到村里找他,在一起回忆在海南的美好时光。村里看他是个复员军人,培养他当了党支部副书记,后来是因为生二胎,被免了职,还差点连党籍丢了。再以后我就很少看到他了,听家里人说外出搞什么生意,很少回村里了。
一九七八年,第二次去海南育种,临出发之前,我去找过刘宝金,向他打听当年雷达站那两个北京老乡的情况。刘宝金告诉我,老赵和老岳还在那里,我给他们写封信,你可以去找他们。凭着刘宝金的关系,也看在我们都是北京老乡的份上,到海南以后,我又去雷达站拜访两位北京老乡。老赵和老岳两人对我表现出很友好,他们说,宝金来信,知道你今年又来了。我说,听宝金说,你们两个还在,我觉得又可以在海南见到老朋友了。他们两个表示,虽然刘宝金不在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事的时候经常过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不必客气。我告诉他们今年育种的情况,现在住的地方。特别邀请老赵、老岳到我住的红星农场去做客。
后来,老赵到农场找过我两次,有一次是在种子收获季节,他托我给他搞了半麻袋父本水稻,说是送给朋友。我如数照办了。过了一段时间,老赵所在部队来了两个军人,确切地说是干部,他们是找我调查老赵的。他们先大致介绍了老赵的一些情况,然后,问我他在这里搞过什么东西。我没有把老赵要父本种子的事告诉他们,心想:要是老赵同志真有什么问题受到处理,不能因为我给提供了证据而害了他。
那年,我又结识了一个北京老乡,是通过同去海南的垛子大队的傅万华介绍的,那个人姓毕,叫毕永贵,在驻岛部队某部医院当军医。我们到海南不久,傅万华就提到过这个人,他说老毕是我们临近的牛堡屯公社的,他是垛子村我的一个女同学宋金林的丈夫,宋金林还到海南探亲过几次。傅万华知道老毕所在的部队医院,他专程去找过他,并约他到我们这里来。
春节期间,时间比较充裕,正是互相走访的时候,老毕先到部队农场看望傅万华,然后,傅万华带着老毕来到红星农场。都是北京老乡,虽然是初次相识,真有点“万里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我们都感到很兴奋,相互寒暄了一会儿,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
老毕在海南已经有十几年了,海南这边的情况他很熟悉,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更是清楚。我们边吃边聊,听他讲海南岛上的新鲜事,增长了不少见识。我也跟他谈了我们同学的情况,宋金林和我是六八届初中同学,她是二(3)班的,我是二(2)班的。毕业后不久,她经村里推荐上了大学,学的是医学,毕业后在公社卫生院当上了医生。老毕为人忠诚老实,厚道、热情,年龄和我不相上下,初次相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时候,我们所在农场附近没有像样的饭馆,只好自己动手,七拼八凑,好歹烧了几个菜,虽然比不上雷达站款待我们的饭菜,但是,也是尽了最大努力,简便而热请地招待了这位北京老乡。
临走时,老毕邀请我们到部队医院去找他玩。我们几个也痛快地答应了。但由于农活忙和其他方面原因,一直到离开海南,也没能到老毕那里去和他见上一面,留下了一点小小的遗憾。(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