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松岩 野花兀自开（下）

小雨和陆星儿

小雨上初中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陆星儿，星儿给了她无尽的欢乐和痛苦，如果说父母是她文化知识方面的启蒙老师，那么星儿呢？星儿教给她很多生理方面的知识甚至包括情爱，这些知识都是女孩子在生长过程中应该知道的，但是妈妈不知道是羞于启齿还是有意回避，或者是两代人之间存在的那种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总之，妈妈拒绝和小雨交流这方面的知识，是星儿一点一滴地告诉了她。

小雨上小学时一次兴冲冲地问妈妈：“妈，我们班一个女同学来例假了，例假是什么假？能休息几天呀？我能休息吗？”

妈妈有些不高兴：“小孩子家家的，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小雨就不敢再问了，也不敢去问别人，感觉这一定不是一件好事情，要不妈妈怎么会不高兴？妈妈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上初中认识了星儿，夏天的时候星儿要小雨试自己的新连衣裙，星儿望着小雨男孩子般未发育的身体，问道：“小雨，你来例假了吗？”小雨一脸茫然：“什么叫例假？”

星儿大笑起来，附在小雨耳朵边小声告诉她：“来例假就标志着女孩子要成熟了，每个月都有几天屁股流血。”

小雨不禁想起妈妈不悦的表情，想这一定是一件很坏的事情，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那不就死了吗？”

星儿笑得更欢了：“不仅死不了，而且还会使女孩子更漂亮了，而且呀，来了例假，差不多就可以生小孩了。”

小雨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星儿真流氓。”

星儿有些得意地说：“别看你学习比我好，也有不如我的地方吧。”

第二天，星儿把一个新买的卫生袋悄悄塞给小雨，并且教给她怎么用，星儿还告诉小雨来那个东西时肚子会有些揪疼，但是没关系，别吃生冷的东西，喝一些姜糖水就好了。于是，小雨就怀着一颗虔诚而炽热的心盼望着那个能使她变成熟变漂亮并且能够生小孩的东西快来，说来也巧，半个月以后，星儿送给小雨的礼物就走马上任了，从此小雨迈入了女人人生旅程的另一个阶段。

小雨一下子就喜欢上星儿并且很依赖她，但是妈妈就不喜欢星儿，妈妈不准小雨和星儿来往，态度明朗而强硬，小雨反驳道：“为什么？当初您和爸爸也是自由恋爱的呀，谁限制你们了？这是我的自由。”

“小毛丫头翅膀还没硬就要什么自由，你现在什么都不懂，妈妈不是限制你交朋友，交朋友要找好孩子。”

小雨大嚷：“您了解她吗？您怎么就知道她不是好孩子呢？”

妈妈也生气了，妈妈很少这么生气过：“你了解她吗？她爸爸仗着自己当个包工头手里有了一点钱就在外面乱搞，还非要和她妈妈离婚，那星儿也不是什么好孩子，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打扮，一边走路还一边照自己的影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雨不服气地别过脸：“那是她爸爸，又不是她，是两个人又不是一个人，她爸爸作风不正不代表星儿就不是好孩子，要是她爸爸杀了人是不是还要把星儿枪毙了呢，一人犯法，株连九族，星儿爱打扮，爱打扮怎么了？您还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呢。”

妈妈眼圈红了，指着小雨半天说不出话：“她爸，你听听，我养的好闺女。”

爸爸没有说什么，把妈妈劝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没有吃多少，小雨也没有吃多少。

就星儿这件事情着实叫小雨烦恼了一阵子，小雨和星儿商量，干脆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于是两个人攒钱给妈妈买了两瓶罐头几斤点心，小雨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到妈妈面前，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干吗呀闺女，这么孝顺。”

小雨吞吞吐吐地说：“是星儿给您买的。”

妈妈拿出钱：“把钱还给星儿。”

小雨没有接钱，瞪了妈妈一眼，把东西一古脑儿都拿走了，两个人在小河边，赌气把东西吃掉一大半，吃得小雨闹了两天肚子。

一件偶然的事情，改变了妈妈对星儿的看法，更准确地说，妈妈不再限制小雨和星儿来往了，妈妈接受星儿了。

星期天，小雨所在的二（2）班要到绿色度假村去野营，大家兴奋极了，起码有一半的同学星期六晚上没睡好觉，当然包括小雨，夜里十二点了，小雨还在床上翻烙饼，迷迷糊糊睡着了，又梦见自己迟到了，等自己到达集合地点，全班同学都走光了，小雨急得大哭起来。

“小雨，怎么啦？”妈妈推醒小雨：“该起床了。”

小雨匆忙洗漱完毕，吃几口饭早早就到了班里，到了班里一看，很多同学比她来得还早，于是比预定时间提前十五分钟，二（2）班的全体同学，打着班旗，迎着喷薄而出的朝阳，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大家背着锅、碗、瓢勺、劈柴、大米、小米、枣、花生、铁锨、风筝、收音机，浩浩荡荡地卷向度假村，大家力所能及地背着抱着扛着举着推着这些或粗笨或不好拿的东西，不怕苦，不怕累，毫无怨言。

一路上，同学们说说笑笑，唱着歌，数着快板，猜着谜语，讲着笑话，歌声震天，笑声不断，还时常伴有善意的起哄声，惹得路人无不驻足观望羡慕地看着这些精力充沛快乐单纯的小家伙。

那时正值五月，空气清新，气候凉爽，苍山吐翠，绿柳含烟，白天的暑热没有正式上班，而夜里的则清爽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夜里花儿草儿这些植物们吐出来的如兰般的气息，甜丝丝的，凉爽爽的，到了嗓子眼便化了。连世间万物的心情都这么好，更何况这些十几岁本身就快乐和容易满足的孩子们，大家紧张的心情终于得到放松，终于从X、Y、Z中解放出来，心里所有的负荷所有的烦恼和不愉快，都被现在的欢乐气氛洗涤荡尽了。

途经一个小时，大家以急行军的速度行进，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说是绿色度假村，却只有绿色而没有度假村，绿色度假村是同学们冠以的美称，它是同学们心里向往的绿色的胜地。

的确，这里全是绿，一望无垠的绿，参差不齐的绿。黛色参天的大树，树冠就像一把把巨大的遮阳伞，男人般傲然挺立，阳光休想挤进来一缕。树边附庸风雅绿得可人的灌木，女人般将树缠绕和簇拥，仰望着大树，显得诚惶诚恐无计可施。羞羞答答绿得直眨眼睛的小草又是另一番天地，绿得温暖，绿得开阔，绿得博大，那力量让你想喊，又怕惊扰了这片宁静，让你想投进它的怀抱，又怕它不堪重负被折损。

小草里点缀其中的各色小花就不用说了，在这浩渺的绿的海洋里它时隐时现，欢呼雀跃，它娇弱的美只能引起人们的怜惜和好奇。

一条小河将这片草地拥入怀里，使它有逃离尘世半岛般的感觉，那小河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像姑娘光洁而柔媚的胳膊，河里有水草，有苔藓，那密密匝匝游来游去不知名的小鱼给这里增加了灵动与情趣，一座白色的小桥凌空架起，连接着这里与外面的世界，使你不孤单。

凡是有男人有女人的地方，都会有美丽的爱情故事。

远古时代，世界上只有亚当和夏娃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把整个宇宙演绎得热闹非凡，更何况这些高智商的现代人。

班里漂亮饱满的小姑娘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而星儿又是这群“叽叽喳喳”美丽的小鸟中最出众的一个。

星儿的美丽，怎么说呢，那是一种由内向外无法描述的美，她遭到班里很多女同学的嫉妒，郭秀铃曾当着星儿的面骂她是“妖精”，是“白骨精”，小雨回敬道：“你想当妖精还没有那个资本呢，你要当也成，你就当那个没变成美女以前的“白骨精”吧。”现在想想，星儿身上好像是有一种妖气，她的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大家到达度假村以后，插上二（2）班的班旗，就算安营扎寨了。男同学们为了在女同学面前显示自己是男子汉，争着挖灶火、搭锅、劈劈柴、担水，女同学们开始拣米，淘米，这些平时在家里被妈妈支使时当成负担的事情，现在成了神圣的职责，派不上用场，抢不到活干的同学便心有不甘地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放风筝、听收音机、聊天儿。

小雨是班长，跑前跑后地协调，指挥。星儿倒是不爱扎堆儿凑热闹，一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掐野花，那时星儿已经十七岁了，比小雨整大两岁，农村孩子上学晚，所以十七岁上初二很正常，十七岁的星儿已经发育成一个成熟美丽曲线玲珑的大姑娘了。

班主任林老师，大学毕业直接分配到小雨的班里教语文，林老师身上特有的大学生的神秘气质，眉宇间流露的男人的英气以及年轻人身上所迸发的活力，无一不让男同学折服，让女同学着迷，最与众不同的，林老师上大学时学得一手飘逸潇洒的交谊舞，新年联欢会时和教音乐的女老师给大家舞了一曲，美妙的音乐，优美的舞姿，天衣无缝的配合，赢得师生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八几年的农村大家很少欣赏到这种洋玩意，结果，林老师成了同学们的宠儿，却受到老校长的批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然而给小雨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林老师的潇洒的舞姿，而是他白得晃眼的衬衫和跳舞时令人陶醉的表情，小雨想，我长大了一定要考大学。

林老师和小雨一样穿梭在各组同学之间，这时林老师走到星儿身边，关切地问道：“星儿，怎么就一个人？”

星儿有些不自然：“我喜欢一个人呆着。”

林老师接着问：“掐了这么多花，真漂亮，给我看看成吗。”

星儿把花举到林老师的眼前，林老师凑上去闻闻：“不是所有的花都香，一般地说，漂亮的花不会太香，而香气扑鼻的花又不是太出众，又香又漂亮的花就会有刺，你说呢，星儿。”

这时，小雨觉得全班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到星儿和林老师身上，星儿觉察到了，却不知怎样逃避，林老师觉察到了，根本就不想逃避。

这时，林老师从星儿的大簇花里抽出一朵淡紫色的小花，轻轻别在星儿的头上，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倾心爱慕，忘记了年龄，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场合，完全的情不自禁。小雨惊呆了，大家也目瞪口呆，这一举动，有点骇世惊俗，至少小雨这样认为。

小雨感觉星儿的脸红得像块布，那不知所措的样子仿佛要扎进河里，小雨赶紧走过去，对林老师说：“老师，各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您过去看看吧。”

林老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借着小雨给的台阶走了下来，当时的情景一定会使很多人记忆犹新，以致后来许多人把林老师当成玩弄女同学的流氓，但小雨一想到这个情景就会把这个说法否了，林老师有过青年男人的冲动，有过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甚至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但他绝不是流氓，他追求美呵护美但并没有摧残美，他和流氓有着本质的区别，这是居心叵测的人往年少气盛的他身上泼脏水，纵然林老师的做法有悖于《教师师德规范》，但小雨还是挺佩服他的，他是一个敢爱的人，他是一个敢承担爱的责任的人，他使许多女同学做着相同的梦。

小雨拉着星儿走出大家的视线，坐在小河边，星儿揪下林老师戴在头上的花，随手轻轻扔在河里，花儿在水里打个旋，就轻轻飘走了。

小雨看着星儿的眼睛：“林老师很喜欢你。”

星儿没有反应。

小雨推了星儿一把：“陶醉得都说不出话了。”

星儿仍旧一脸木然。

小雨急了：“你说话呀，让他给点哑巴穴了？”

星儿看着河水，又扔下一朵花：“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喜欢不喜欢我那是他的事。”

“那你呢？”

“我谁都不相信，尤其不相信男人。”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爸爸手里有点钱，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总想和我妈离婚，我妈妈不肯，俩人成天打假，还动手。有一次，爸爸差点一脚把妈妈踢河里去，当时我就在身边，我恨死我爸爸了，现在外面都知道我们家里的事情，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大家都认为爸爸不好，我是他的女儿，我也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班的美术老师就抱过我，我不愿意，他还说，你别假正经了，如果被人知道了也没人说我不好，都会说你勾引我，你的家庭能出什么好孩子。”

小雨气得脸都白了：“什么东西，还老师呢，说出这样的混帐话，那么林老师呢，也这样对你吗？你是他的语文课代表，经常和他单独相处，他是不是也……”

星儿摇摇头：“他倒没有，他经常鼓励我，叫我好好学习，一定要从农村考出去。”

小雨半晌没有说出话，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

这时，小雨又发现了林老师戴在星儿头上的小紫花儿，长在小河的河岸上，这种花儿长着一种高贵的紫，本来就不多见，再加上紫色本身不抢眼，所以就很难发现。

小雨兴冲冲地说：“星儿，我去把那朵紫花给你揪上来。”说完不等星儿答应，就朝河下走去。

星儿跺脚喊道：“小雨快上来，那很危险。”

小雨不理星儿，径直朝下走，她蹲下身，试着去摘，却够不着，她于是用左手攥住身后的一大株野草，用力往前倾着身子去够，手指尖已经碰着小花了，成功唾手可得。

“小雨，等等，我拉着你。”星儿已经看到了危机，大喊着往下跑，但小雨强硬的心里在作怪，她不理会星儿的喊叫，又往前倾了倾身子，重心全部移到两个脚尖上，全身的重量全靠身后的一株野草支撑。手指够着小紫花了，成功的喜悦刚刚冲进小雨的头脑，然而这时，草根松动了，小雨还没有来得及把力量收回来，就一头扎进河里。

“小雨！”星儿吓得一声失了真的尖叫，来不及喊救命，就“扑通”一声跳下河。

小雨这是第一次和水打交道，她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深渊，眼睛睁不开，刚一呼吸，水就从嘴，从鼻子，从耳朵往里灌，她大口大口喝着水，呛得喘不过气，她用力挣脱，她用手抓，用脚蹬，然而，她抓到的全是水。

等小雨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妈妈、爸爸、星儿正站在床的四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妈妈用两只手按着小雨两边的枕头，脸和小雨的脸离得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妈妈的呼吸。妈妈在不住地流泪，泪水全部流在小雨的脸上，小毛毛虫般地在她脸上爬，又滑落到枕头上。

看到小雨睁开眼，妈妈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星儿也眼睛通红，爸爸的眼圈也红红的。

小雨忍住眼泪劝到：“别哭了，都变兔子了，我是吉人自有天相，命大着呢。”

妈妈叹口气：“你呀，就是不听话，如果没有星儿……”说到这里，妈妈又哭。

小雨伸出手拉住妈妈：“妈您别伤心，我以后一定听话，不叫大家着急。”

妈妈擦擦眼泪：“当儿女的永远都让父母着急，大家都快饿一天了，你和星儿呆着，我去弄点吃的。”

小雨拉着星儿的手：“星儿你坐下，老师怎么样？同学怎么样？”

星儿摸摸小雨的额头：“自己的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管别人呢。你掉进河里我这么一嚷，把大家都给嚷过来了，后来林老师和几个水性好的男同学跳下水，我们就把你捞上来了。”

“你们？还有你呢星儿？你还会游泳？哪天教我学游泳？”

星儿不禁笑了：“小雨，你真够与众不同的，别人被水淹过以后一辈子都晕水，恨不能洗脸都会晕倒，你可倒好，还要学游泳。”

小雨不服气地说：“我可是一个不容易屈服的人，对了，你和我说说林老师吧，我捅了这么大的漏子，他有没有埋怨我？”

“林老师说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要是真没命了，他首先对不起你父母，然后他的工作也干不成了，是你救了他。”

小雨“扑哧”一下笑了：“林老师倒是真乐观，不过他可真是个好人呀，对吧，星儿。”说完，一眼不眨不怀好意地看着星儿。

星儿气得不再理她。

这件事情，林老师还是做了检查，最主要的，林老师和星儿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老校长就这件事情还做了专门的调查。一天晚上到小雨家串门，问到了这件事情，小雨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谁这么无聊呀，给人家造谣。”

老校长对小雨的话有些质疑：“大爷问你是相信你，你是班长，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不要因为你和星儿关系好就没有原则地掩护她。”

小雨的心气得鼓鼓的，真正的流氓活得挺安稳，你们总是和林老师没完没了。

这时，妈妈给老校长递过一杯水，打圆场道：“小雨听你大爷的话，别隐瞒事实。不过，就我观察，小林这孩子大学刚毕业，血气方刚，社会经验少，有些事情考虑不周，但业务强，人品正。星儿这孩子呢，我也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孩子善良，关键时候能够跳下水去救人，不简单呀，又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就是没遇到一个好的家庭，年轻人应该好好引导。”

老校长沉思半晌没有言语，大概觉得妈妈说得有些道理。小雨则激动得真想抱着妈妈咬她两口，等老校长走了以后，小雨真的把妈妈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妈您真好，您接受星儿了？”

妈妈急得直掰小雨的手指：“这孩子真没正形，快别闪了腰。”

“妈您同意我和星儿来往了？”小雨仍然紧追不舍。

“我同意我同意，星儿是个好孩子。”

小雨一屁股仰躺在床上，星儿也好，妈妈也好，我真幸福！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小雨生命中这两个最亲最近的人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都猝不及防地离开了她。

先是星儿，那是初二升初三的暑假中，妈妈脸色煞白地告诉她：“星儿死了，跳河死的。”

“不可能，星儿水性那么好，都能把我救上来，怎么可能被淹死呢？一定是谁害了她。”

“公安局的来了，已经排除他杀的可能，星儿用绳子把自己捆了起来，然后就跳河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种说法，一种说是她爸爸非要离婚，她和爸爸吵翻了，一气之下，寻了短见。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被林老师给强奸了，想不开，星儿爸爸不答应，非要验尸，公安局已经排除了被强奸的可能，但是听人说，星儿死前，和林老师呆了一夜。”

后来小雨又找到林老师核实这件事情，林老师承认星儿死前和他待了一夜，林老师当着小雨的面男孩子般哭得很伤心：“星儿和我呆了一夜，她一直在说他们家的事情，边说边哭，敢情她是在和我告别，如果知道这样，我一定不让她走，一直陪着她。”

没有多久，林老师就辞职不干了，在城里私立学校教书，很晚才结婚。每年清明节，星儿的坟前都会摆着一个紫色的花环，看得出来，那是林老师精心采精心编的，那紫色的高贵的小花随风摇摆，仿佛在和别人讲述一个故事。后来，那块坟地被占用了，盖起了名副其实的度假村，这个爱情故事也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至于星儿是否还活在林老师的心里，别人也就不得而知了，但小雨却一直都在想念她。

小雨一直都痛恨星儿的爸爸，星儿死后，她一个人还到星儿家去闹过，星儿的父母也终于离了婚，只是星儿的爸爸一直没有娶，星儿成了那个年代情变的殉葬品，如果到了现在，星儿的爸爸再闹离婚，星儿还会自杀吗？

还有一个月要中考了，小雨好像得了中考恐惧症，中考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目标只想考高中，上大学。

小雨不停地掉肉，脸色发青，眼眶掉了进去，星儿死后，小雨的心情一直不好，直到现在，中考的压力才使她稍微把星儿淡忘一些。

妈妈的滋味不比小雨好过，帮小雨复习功课，陪小雨熬夜，这段时间的经费开支都用在小雨的营养配餐上，看着妈妈浮肿的眼睛，憔悴的脸，小雨觉得压力更大了。

星期天，妈妈收拾好屋子，要到外面买点肉和水果，爸爸说：“我去吧。”

妈妈说你一个大男人还会买东西，和小雨乖乖地等我吧。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妈妈没有回来，妈妈是骑车去的，如果不耽误时间，买这两样东西顶多用半个小时，爸爸不耐烦地嘟囔：“女人办事就是磨蹭，我说我去吧，我要去都能买三回了。”

小雨白了爸爸一眼，心里也挺着急。

又过了一个小时，妈妈还是没有回来，爸爸嚷起来；“我说你妈她怎么回事，有事情怎么也不回家说一声！”

小雨也有些焦灼不安，但她还能坚持着安慰爸爸：“我妈一定是在路上遇到熟人了，人家不愿意来咱们家，所以就在路上聊起来了。”

“遇到熟人就聊起来没完了？家里面还有两口人呢！”爸爸认为妈妈的错误简直不可原谅。“不行，我得去找她。”

“爸！您能不能有点耐心，您又不知道妈妈在哪，万一走岔了怎么办？一会儿妈妈回家了找不到您，再出去找您。”

爷俩正说着这件事，妈妈班里的一个男学生慌慌张张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乔老师！您去看看吧，小桥边轧死一个女人，脸看不出来，但那件衣服是裴老师经常穿的。”顿时，小雨和爸爸全愣了，屋子里死一般地静，只能听到那个男孩子拉风箱般地喘息声。

爸爸直挺挺地站着，面如死灰，那神情死人般绝望。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下巴上的肌肉只是不停地抽搐。小雨也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打得晕头转向，即使现在在天空打个霹雳，即使她的面前裂开一道无底深渊，也不会比这个消息更可怕了。

不久，小雨停滞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行，理智也恢复了，尽管感官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妈妈。”但她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只是衣服像，但并不一定就是妈妈。她攥住爸爸的胳膊：“爸爸，咱们去看看。”爸爸没反应，很听话地和小雨走了出去。

小桥上已经围满了人。

妇女，小孩儿远远地站着，一脸恐怖的表情。围在近前的，都是胆子大的男人。两个警察在用尺子量，用手比划着，仿佛在说着什么，旁边停着一辆汽车。

小雨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长眠的受害者了。尽管很多人在围观，尽管亲人在伤痛欲绝，她还是安详地躺着，血流了一地，车子变了形，地上撒满了水果，那就是妈妈。

小雨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股咸咸的东西冲击着她的嗓子，一切声息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发洪水般的波涛汹涌。她快站不住了，为了不使自己倒下去，她顺手抓住旁边一个人的胳膊，那个人也很理解地一把扶住她。

小雨和爸爸一起把妈妈的尸体运回家，然后进行安葬，随着妈妈的离开，爸爸一米八几的巨大身躯也轰然倒塌了，小雨一直认为爸爸是支撑家里的力量，却不知他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身体垮了，精神也受到极大的刺激，每天对着妈妈的遗像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小雨的中考成绩一落千丈，大学梦破灭了，田叔叔劝她重读，小雨摇摇头，心里的某些东西死了，没有那种向上的欲望了，再说，爸爸需要照顾，照顾不好爸爸，妈妈的在天之灵不会瞑目的，

星儿的死改变了她的心情，妈妈的死改变了她的生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