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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子黄梢(上)
  • 来源:原创 作者: 张春昱 日期:2012/7/17 阅读:1348 次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麦子黄梢(上)

     

    去年,麦子黄梢时,我为写一篇历史题材的小说,在区档案馆查阅伪政权时期的资料。无意中,见到了挺熟悉的一个人名——安明。难道是他?我很惊讶。安明在我们家乡一带颇具传奇色彩,对他那可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抗日英雄,打起仗来从不惜命;有人说他是色魔,见了女人不搞到手不罢休。

    档案的日期是194664日(也正是麦子黄梢时节),是贾后町警察所呈送县警察局的秘密函件:经谍报员密查,桑榆镇的安明抗战前即与三(三河县)通(通县)香(香河县)负责人梁瑞等共匪往来频繁,战后又参加了回民二支队。近日侦察我炮楼情况,并与楼中之村民接触,图谋不轨。情况确凿,是否抓捕或就地处之。请明鉴。

    字体中楷行书,运笔虽然迟缓艰难,像是颤抖着手而勉强为之。抑或书写人不情愿在强大压力下,抑或心中内疚……我们姑且抛开不去管他吧,但是此书一经寄出,那活脱脱的安明,小命可就危在旦夕了。因为蒋委员长有明言在案:宁可错杀一千,也勿放掉一个。

    呈文用纸显深黄色,明眼人一眼便能认出它不是岳阳和柳江出的那种鼓版纸、新闻纸、字典纸、有光纸,而是一种那个年代里小学生习字帖时惯用的低廉的毛边纸。上面印着那年代惯用的公文竖格红线。我用手略微摸摸,纸张粗糙发涩,立刻意识到它更不是木浆纸,而是草浆纸。草浆有时就用麦秸为主要材料制成纸。

    麦秸——我们家乡管它叫花秸。每年一到六月,那金黄耀眼的麦浪无边无际,刺得人眼睛眨吧个不停。这时节,那城里人来了雅兴,在金波涌动中照个像留个影。可是没几天,那金浪全无了踪影,成了一片黑黑的土地。在这瞬息的变幻中,农民可累坏了,他们把这一段时间形容成龙口夺粮,争分夺秒。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那黄灿灿的麦子一经收获打轧,一下子就分成了麦根儿、花秸、麦鱼儿、麦粒儿。噢,这里还得交待一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生产队时,家家户户都要分上一垛花秸,很用心地在自家院外垛好抹好。待来年春季打炕脱坯用,抹房时麦鱼儿少也来用它顶替。平常日子舍不得烧它,等来客人或春节摊咯炸时使用,因为它火稳,食品不易糊。生产队也总要留下一些,在场边垛起长垛,上面抹上麦鱼儿泥,到了冬季农闲时,一辆辆马车拉着金黄黄的花秸往县城的造纸厂送。卖些零用钱,添补生产队日常所需。

     

    ……雪霁雾淞的天气里,苍凉的桑榆镇村口,一辆装得满满实实的花秸车停在一处秫秸篱笆门前。两匹高头大马站在薄薄的雪地上,黑黑的翻鼻孔喷着乳白色的雾气。篱笆门一响一晃,从雾色中晃动出车把式,支棱着的两个棉帽耳上缝着灰色的山羊青兔皮,兔皮已经被呼出的哈气镀上了洁白的冰花。他一边往怀里揣着扁瓶“二锅头”,一边答应着篱笆里面女人的警告:别一离家就由兴儿,少喝两口那猫尿,别忘了给二丫头扯棉袄面儿。

    车把式从车辕上拔出长鞭,屁股一纵,坐在车辕上,侧头冲着花秸垛上跟车的女子说,坐稳了……垛顶上传下来清脆的答应声,银铃般的声音在寂寂的寒流中延伸扩展。车把式长鞭一晃,一声吆喝,那待命的两匹马立即低头挺脖,扬蹄蹈起积雪,车轮滋啦滋啦碾动积雪走起来。金黄色的花秸车在银白色的世界中像甲虫一样蠕动。车把式举目眺望一下前方,四下雾气沉沉、迷迷茫茫、湿湿漉漉。看不见行人听不到鸟鸣。他心中明白:老马识途,轻车熟路,便放心地把长鞭往怀中一抱,背靠花秸垛两脚一别悠然地哼起来了“五哥放羊”。

    在行走着的金黄色花秸车后,雾气腾腾的村口,洇出一个黑点,这个黑点越来越大越高,是一个人在奔跑,在拼命追赶花秸车。敞开的草绿棉大衣下摆呼啦地飘动着,像起飞的苍鹰忽闪着翅膀。那人已经跑得大汗淋淋气喘吁吁,他几次伸长胳膊想抓住刹车绳均未奏效。他不喊不叫,又一次鼓足劲儿拼冲过去,终于抓住了刹车绳,他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身一转,两手倒拽刹车绳,又把两脚放松在地上,让车拉着他走动,借机会喘息片刻。待心跳平稳下来,转回身握紧刹车绳,身子往上一拔,再倒手拽紧刹车绳,一只脚蹬在绞棍上,一挺身,半个身子已趴在花秸垛顶。那穿着粉红棉袄的女人,正侧脸观望路旁树上结成银白枝条的树挂呢,突然觉得手中握着的刹绳在一下下绷紧,顺眼一看,黄黄的垛顶处冒出个斗大的人头来。大吃一惊:谁呀?啊——你!安明,你干什么来了?安明他诡谲地一笑,一手握住刹绳,一手用掌心向前推动花秸,弄出个浅浅的窝儿。这才说,兴你来,不许我来?然后准备要躺下去。槐花,这可不对呀,车是集体的,你不能一个人独占呀?给我腾点地方。槐花说,你算啥玩艺儿?德性,给你让地!我进城,给我儿子买棉窝(棉鞋)去,你凑啥份子?安明先是嘿嘿乐,然后说,光兴你买棉窝,不兴我进城买棉裤衩?棉裤衩儿,槐花想笑又忍住了。安明两眼直愣愣地盯住槐花冻得鲜红鲜红的脸蛋儿。

    我们那里呀,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时,没有公交车。去趟县城,家中有自行车的就不用说了,没车的又不爱去借车的人,或是坐“二等”要不然就只好步辇着。那需用东西但不着急而又有耐性的人,便等着生产队的车进城购买东西或去卖东西时顺便搭车去。槐花就是搭坐送花秸车进城去的。

    那个年代里农村赶车的是个很让人羡慕的行当,他们掌握着生产队的主要家当,出车有外块,手中自然有零花钱。生产队一年分一次红,好年景也就分二次红,平常日子除了掏鸡屁股外,谁能见到钱呢?车把式怎么不让人眼热心动。再说村里人又求得上用得上,拉垫脚拉柴禾搭趟车的,人家脸一沉,你还真不敢搭坐。日常里求的人多了,人也慢慢地长了脾气。走起路来摇晃着膀子迈四方步,见人爱搭不理地整着脸,全都欠他情似的。不过,车把式也确实能干机警,他们对车的各个部位掌握得十分娴熟。车子在行驶中哪儿响声不对或摩擦奇特,都能及时感觉到。就说载重吧,他们用胳膊提提车辕子,再看那“750”的皮轱辘压下去几个棱儿,比如说7个棱吧,就知道载重有2000斤出头了。用什么牲口驾辕也要掌握要领:那阵是“压牛吊马哐啷骡儿”。就是说,牛车辕子要重,马车辕子要轻,骡子车要不轻也不重,这样牲口才拉得欢不吃累。当安明拽着刹绳往花秸上爬时,车把式已经感觉到屁股底下的辕子在向上晃动。他立即跳下车,紧走两步用胳膊肘压下车辕子,扭回头观看,怕是花秸溜垛。当安明到了花秸顶,车子也平稳下来。车把式又往后跑,想寻找刚才车辕向上晃动的原因。当看安明正跪在花秸顶上时,他刚要喊,见那安明一个劲向他摇头摆手,并立即把一盒“大前门”顺着花秸边沿出溜下来。车把式接住烟,吧唧几下嘴,冲安明神秘地一笑。

    车子行驶到十里运河长堤处,车把式从车辕上溜下车一手提了提长套,先冲花秸垛顶提醒一句,喂——上坡了——坐稳。然后再向空中甩个响鞭。哦、哦地几声吆喝,咕咚一声,右边轱辘轧在一个拽窝里,摇动得花秸车簌簌地响,槐花也猛丁叫一声,身子险些滑落下去,这一声惊叫还没落声呢,左边的轱辘紧跟着咕咚一声也轧在拽窝里,槐花的身子又猛地向里滑过来。其实在槐花向外滑落的刹那间,安明一伸胳膊已把槐花拦腰搂住,向里滑的时候,两个身子碰撞在一起。安明借机把槐花那苗条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车子晃动得突然,安明动作来的迅猛,槐花一时惊呆了。当她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安明脸对脸怀对怀地紧抱着。安明那粗大的鼻孔呼出的乳白色气体,一下一下喷到槐花粉红冰凉的脸蛋上,然后慢慢扩散飘逸。槐花压低声音说,你这混蛋,快松开我,快松开。安明冲着槐花嘿嘿乐着反而抱得更紧了。槐花胳膊抽不出来,只好扭动身躯乱蹬双脚,带着唾沫星儿骂:你这挨枪子的,你这王八蛋!安明提醒说,你再挣扎,咱俩都掉下去,碾不死也得摔残了。槐花狠狠瞪一眼安明说,我不怕。安明说声好,那咱俩就一块儿死,抱紧槐花就要朝车下翻滚。槐花啊了一声脸色煞白。

    车把式几声震耳欲聋的吆喝,几声爆竹般的响鞭,花秸车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十里运河长堤。堤上的路平稳多了,车把式这才纵身坐在车辕上,背靠花秸。他总感觉背后的花秸与往常不一样,总在颤动,与车轮行走的颤动不合拍。便想到了车上还有俩人呢,接着便冒坏地喊,嗨——别老动呀!别把辕马给吓惊了。喊完很惬意地嘿嘿乐几声,掏出那盒“大前门”翻着个儿看了几回也也没舍得动。

    长堤两旁种植着杨柳洋槐,已有饭碗粗细了。河堤向阳背风处薄雪已融化,露出湿湿的黑色地面。鸟雀也如此吧,觅到食物时总是叽叽喳喳地招呼着伙伴儿。它们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发出的吱扭声,扑棱棱惊叫着飞起,落在车前不远的树枝上,待车走近了,它们又叽叽喳喳地向前飞一段……踏动得树枝上银白闪亮的树挂飘飘扬扬落下来,落在安明那件草绿色棉大衣和他后脑勺上,槐花那件粉红棉袄被绿色掩盖得严严实实。

    这件事儿是在困难时期发生的。那些指责安明的人,常挂在嘴边上的一个论证:雪地里追踪,花秸车上寻欢。

    想到这里我淡然一笑,抬头眨吧眨吧眼睛,恢复恢复视力。档案馆的隋老师说,您这碗水一点儿没喝,都凉了。说着把碗中水倒掉一半,续上热水后从办公桌面上推到我面前。这时,我才发现,原先进来查档案的人,已经走了,现在低头查阅的都是新面孔了。我又埋下头去,继续看那些发霉发黄的档案,揣摩着里边的内容,尽力寻找有利于安明的文字或段落。我这样煞费苦心地思索,是基于对安明的认识,也缘于去年麦子黄梢时,他找过我,让我帮助他解决解放前他身份的事,现在我的眼睛已经盯住了那段文字。桑榆镇的安明抗战前即与“三通香”负责人梁瑞等“共匪”往来频繁。那时,梁瑞在潮白河一带领导着一支英勇抗击日寇的队伍。安明既然与他们来往频繁,他不参加梁瑞领导的抗日部队,不就奇怪了吗?再说日寇抢走了他的未婚妻,他是怀着深仇大恨毅然投靠梁瑞的。更何况,那些偏爱安明的人,一直认为他是抗战英雄,他们经常论说的就是在桑榆镇的那场伏击战。日常中我所接触到的一些老同志,他们都津津乐道地谈论起那次战斗。这次战斗毕竟在潮白河一带初次打败了气焰嚣张的日本鬼子,鼓舞了斗志,增强了抗战到底的决心。这时,我眼前已浮现出了当年的战斗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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