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坑班·奥数
小学生的奥数究竟怎么考?什么人在组织考试?什么人在考?
一位刚刚经历过小升初的家长谢明(化名)介绍:要明白奥数,需要明白一个词——“坑班”。
对一个优秀的北京小学生而言,学习奥数,除了参加数学竞赛之外,更是为了应对重点学校的筛选考试,坑班就是这些考试进行的考场。中学希望挑选好学生,而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进入好的学校,坑班就是两种需求的桥梁,它们是重点学校开设的小学辅导班。不过,对于这个价值不菲的奥数产业,家长们的抱怨却不多。一位家长告诉本刊:即使不把钱花在奥数班上,择校也是要花钱的,还不知道该去找谁花钱。
坑班并不容易进,根据某著名坑班的官网,小学生需要所在小学的推荐才能获得坑班的考试资格。坑班里会讲课,但因为大多是大班课,学生很难消化,只能在坑班后进入各种提供培训的“精品班”慢慢消化。对学生而言,在坑班“占坑”的主要目的是参与考试。学生们根据成绩从前到后被分成数个班级,排名靠前的几个班,学生几乎全部可以进入相应的名校。每年的暑假,坑班都会有分班考试,学生依据成绩重新排名。而坑班的考试中,具有区分度的主要学科就是奥数。
对招生的学校而言,利用坑班选拔学生的方法,与过去的小升初统考相比是一个进步,因为,在坑班里,孩子需要每年考一次试,重点中学就有数次评估学生的机会,而“稳定型”的学生是受到名校青睐的。
坑班的考试包括语数外3门课程,其中具决定性作用的正是数学成绩,数学试卷则参考奥数试题。
为什么坑班喜欢考奥数?一位小学数学辅导老师告诉本刊,“小学数学没有任何区分度”。往往考的不是数学,而是孩子的性格、耐心,以及认真程度;一位重点中学老师说:“奥数好的孩子,将来成绩基本上不会差。”
不过,数位受访者都表示,坑班是个残酷的地方,你身边坐的,都是将来的对手。一位参加过全国奥数竞赛的辅导老师发出感慨,坑班比他们当年参加奥数集训惨多了,“集训时,大家几乎都已经有了保送的机会,过得很开心。”
去年11月,与《光明日报》对话时,数学家丘成桐认为:奥数,为了升学的需要而精心揣摩偏题怪题,“是很荒谬的事”。另一些数学家则指出:这种灌输式的数学教学,会破坏儿童对数学的兴趣。
仿佛是为了佐证这句话,今年7月,某媒体采访了一位参与奥数课的儿童。那是一种尽量要快乐教育的奥数课,第一次上课时,老师发一块豆腐,一片塑料刀,让根据要求切豆腐;还有一次,老师发了一根绳子,让学生把绳子折来折去……然而,对这种精心掩饰了自己教育野心的快乐数学课程,那位小朋友评论道:“一点趣味都没有,我不喜欢这种游戏,我喜欢跟小朋友捉迷藏。”
天才的悖论
反对奥数的理由之一是中国出了一大批奥数金牌,却没有被奥数培养出来一个大数学家,常被引用的例子是佩雷尔曼、陶哲轩与吴宝珠,3人均是数学界最高奖——菲尔兹奖的得主,又曾同时拿过1982年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金牌,然而,这些证据同样常被反方用来证明奥数是有用的,因为奥数得主获得了菲尔兹奖。
曾有人问陶哲轩,为什么有些奥数金牌得主在数学界销声匿迹了,而他能够成功。陶的回答是:数学研究和奥数所需的东西不一样,奥数像是在可以预知的条件下进行短跑比赛,而数学研究则是现实生活的一场不可预知条件的马拉松。
不过,在中国,大部分儿童充当了这场奥数运动的炮灰,陶哲轩的回答显然不如苏联女孩玛莎·葛森的说法更对症。
葛森曾参加过奥数训练,几乎没拿到过什么名次,后来她放弃了数学,成了一位畅销书作家,回忆儿时参加的那些数学俱乐部,她说:“跟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竞赛数学更像是一种运动。”在这种数学运动中,天生的资质当然重要,但要取得成功仅靠天赋远远不够。除了天赋,还需要有正确的教练、团队、家庭的支持,个人的坚持,以及赢得比赛的信念。然而,即使付出了这一切,你却仍然不一定能成功,因为,“在刚开始时,基本上不可能区别哪些孩子是真正的未来之星”。
北京的“禁奥令”发布之后,“奥数网”上,家长们迅速展开一场“奥数就是黄赌毒”还是“奥数不该一刀切”的投票和大辩论,支持后者的人数一度是支持前者人数的两倍。有家长认为:奥数再坏,起码是平民孩子进入重点学校的机会,“如果不拼奥数,那就只能拼爹了。”也有家长提醒:奥数不会白读的,进入初中后也会有分班考试……
而对于奥数这根升入重点中学的救命稻草,北京理工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杨东平告诉本刊,“竞争本该是成年人的事情”,在发达国家,像中国的小升初这样激烈的竞争是绝对不准引入小学生之中的,而学生兴趣的分化主要应该在高中阶段。
2009年,成都进行了声势浩大的禁奥运动。3年后的今天,我问一位成都市民,成都的禁奥成功了吗?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没有禁掉。”根据2012年1月一档新闻节目的调查,成都禁奥两年间参加奥数的人数减少了4/5,不过,仍在坚持奥数学习的孩子大约有两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