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会写小说,回去好好做爱。写小说和做爱差不多!”4月14日下午,毕飞宇给我们做小说讲座时语出惊人。
光头,青皮,率真,帅气,这就是我们仰慕已久的毕大师。
毕大师不像其他名家一样,围绕一个主题展开论述。他喜欢学员出题,他来解答。多数学员的问题大而无当,我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关于小说和做爱的神似问题,是由我抛出的一个很简单但我认为很具体的问题引发出来的。
我问:我曾收到几家杂志社的退稿,说我的稿件“欠缺思想深度”,请问,小说的思想指什么?如何把握小说思想的“度”?
毕大师托腮颔首,笑容可掬。他摸摸光亮的头皮说:“如果编辑给你这样的回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的小说没写生动,不好看。”毕大师认为,小说能有多高的思想?小说就是小说,不是哲学。作家不是哲学家,当然作家如果有点哲学家的头脑,那当然是有好处的。他以鲁迅的《故乡》为例,问我们,这篇小说中最能打动你的是什么地方?这篇小说读过初中的人都有印象。最能震撼人的地方就是“我”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见到少年时代的好友闰土时,木讷、机械、衰老的闰土对我叫了一声:“老爷!”毕飞宇说,《故乡》写什么?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这就是好小说的特征或者标准。一句话就能概括的小说肯定不是好小说。但很明显的一点无非是写出了知识分子和底层人民的隔膜。这种隔膜让人深思,让人震撼,让人酸楚。你能说这算思想吗?所以,一个作家,提笔就想着“思想”,那你就完了,就走进了死胡同。
毕飞宇的观点让我深思。的确,“真正的文学诉求,不在于深刻,也不在于是否占领“思想的制高点”,而是如何让文字更贴近心灵。贴近心灵的文字,或许不够深刻,但也不至于浅薄。作家要做的,不是书写哲学概念、思想符号,而是能写出让人心灵舒展、欢愉、蕴藉、温暖的文字来。作家要有直面人生的勇气,更要有书写心灵的能力。”(张爽语)。《故乡》如此,《哺乳期的女人》如此,大凡好小说皆如此。
毕飞宇认为,不要假设小说是什么,小说的本质就是依靠理解力把人与人之间最本真、最微妙的关系展示出来。别动不动就宏大叙事。作为短篇小说,只要面对一两个人,写好一两种关系,把握好一两个人物,写生动,准确,写好看,写美,尽量达到震撼人心,起码是打动人心,就够了。他说,他喜欢把小说写好看,喜欢多一点故事元素。
由此我想到了一个叫陈年的山西作家,有一篇叫《胭脂杏》的小说,曾被小说选刊选载。这篇小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要说思想,无非是表现底层人的情感和生活状态。但是小说却写得很有节制,很有味道。他的叙述、描写,人物的情态、心理,让人忍俊不禁,让人感慨唏嘘。尤其是关于绘有“喜鹊登梅”的那张门帘,小说中多次出现,暗合了气氛、心理,还具备暗示的功能,韵味无穷,很有张力。这无疑是一篇很好看很生动的小说。
由小说的思想问题,毕飞宇自动回到了小说创作的其他问题上来。他说小说能有多难?“不是说流氓话。我前几天还和汪政探讨这个问题,小说和做爱差不多。如果你不会写小说,那就回去和太太好好做爱,边做边琢磨。琢磨透了,小说就写好了。”举座皆惊。毕大师说,做爱美不美?我说的是做爱,不是性交。做爱的过程和小说的过程有很多相同之处。要把这件事做好,做美,你们回忆一下,你们是怎么做的?要有美丽含蓄的暗示,要营造温馨、暧昧的气氛,要有和风细雨的前戏,然后,快慢,深潜,高潮,回声,小说的诸多审美要素不都在做爱里面了嘛?小说的节奏,小说的味道,小说的气氛,小说的分寸,应有尽有。
呵呵,生动,深刻,通俗。
还是回到《故乡》上来吧。毕飞宇说,小说中开端大段大段的关于故乡自然环境、同年生活的回味,那是一种记忆。人的记忆很多,但不是所有的记忆都值得写,都能成为文学的素材。《故乡》就是一次记忆的整合。他把记忆中诸多有效有用的资源围绕以个主题集中起来,目的是为了“老爷”那个酸楚的结局。你想想,童年,多美好啊,年少时那么感情笃深的哥们儿,几十年后恍如隔世,心灵的距离十万八千里,是什么东西,是什么力量,造成了这个结局。这里面就有很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有人说想象力比技巧重要。毕飞宇人文,理解比想象力更重要。我曾经写过一篇创作谈,发在《佛山文艺》上,题目是《情感比技巧更重要》,我强调的是情感。而毕飞宇认为,情感想象是通过理解来完成的。也就是说,想象是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的。这里的理解,应该是对生活,对人生,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理解。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观点,因为学得不透,理解得不深,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先存在笔记本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