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一朵插在“牛粪”上
“公主”而立年后相八次亲,没相成一个如意郎君。是人家相不中她吗?不,她没相中人家。
“公主”长得漂亮。可她那挑剔劲呵——有男人背地里忿忿不平:“即便端研绝伦也过而立之年,就姿色超群也昨日黄花,‘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没追上她的更是气呼呼:“等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公主”的名字是妈起的。儿时穿一身纱裙,活脱如那瓷器的小公主。
她爸妈是恩爱夫妻,妈不仅漂亮,还秀外惠中、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用她爸的话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最顶呱呱的女人。”
妈去世后爸把心思全放在女儿身上。她崇拜爸,心目中爸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儿时还对爸说长大了嫁给爸。她爸笑笑说:“这傻丫头,女儿不能嫁给爸爸的!”有人背地里议论她是恋父情结。
高中大学时都有同学心仪,工作后也有同事追逐,还有青梅竹马的邻居喜欢。可没一个比得上他爸的,她心想:“你们都没门!”她要像她爸那样的,是个最好的男人。
“公主”风姿绰约,白皙光滑如凝脂,一双大而亮晶晶秋水一般的明眸,水波一样飘逸的黑发。她家门槛都要被踩折了。这是过去时代的老故事,那时的大门有高高的门槛,所以邻里们这样形容。“公主”不仅“门槛”高,而且怪,真是叫人家“没门!”
而立年她爸遇不幸。又三年过去,虽还有几分姿色,毕竟没从前水灵俊俏,她这才想认真的找个对象。那些弄得她“挑花了眼”的都已携儿牵女。
她性格特怪,不肯去婚介所,看见从婚介所进出的人都不顺眼。当然有亲戚朋友介绍的,可八次相亲都没有成“正果”。
第一次还没见面就“黄”了,约定好的时间地点那人没来她便走了。同学把人带去她家,她不肯开门。她是想,不守约的男人靠不住。她爸爸最守约,妈要爸等一个晚上也会等下去。
第二次是邻居的同事,在邻居家见面。“是你呀,大头,十多年不见!”“是你呀,公主,十多年不见了!”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不看见不知道,他们还是高中同学,两人都知道不可能成功,敷衍几句便各自回家去。
她是个骄傲的女孩。这男同学知道她有个特怪的条件就是要找同姓的。大家分析一定是,孩子跟丈夫姓会矮丈夫一截,孩子跟自己姓又怕人家笑话找个窝囊废丈夫,所以干脆嫁个“本家”。
第三次是邻居的丈夫介绍的,正好和她同姓。没有一见面便拜拜,可是也没第二次见面。邻居拿香烟招待,那人说自己不会抽烟。她没瞧上,觉得不会抽烟哪像个男人!邻居解释说他会抽烟装成不抽烟。没用,做人不诚恳不老实嘛,她爸从来说一不二!
第四次相亲是表妹的高班同学,公园见面表妹陪她一同去。表妹比她年轻,那人和她表妹边说话边滔滔不竭的说着话走过来。她想这一定是个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那种男人。
回家的路上,表妹唉了一声叹气说:人家不好意思嘛,她不信。算了吧:“破镜难重圆,落花不上枝”。
第五次是表妹单位的小头目,离异的。本来她不想“吃人家剩下的馍”,因为觉得年纪不饶人便决定还是见一见。表妹买好两张电影票要他们在电影院见面。
电影没看完她推说身体不适走了。他要送她,她婉言拒绝。公主有洁癖,无意中发现那人有一股异味。她格外敏感,别人骑车从身边过也能感觉到。她是搞化验的,对细菌还特别怕。她没有告诉表妹这些,只推说“没有感觉”。
第六次在“公主”家见面。她家的门旁有鞋套、毛巾、洗手液、罩衣……那是为客人备用的,那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进门便往屋里闯,她拦住了:“不行不行,先用消毒液洗手,再套上鞋套穿上罩衣!”
那个男人仔细看看,沙发、茶几、餐桌、靠背椅、电视机……全都盖上了薄膜,处处窗明几净,可是他觉得不舒服,没一点人气。这次说不清是谁没相中谁,他连茶也没有喝,他想,如果他用过那杯子,女主人一定得花许多时间重新消毒。
第七次是在男方家见面。那男人也是性格怪异,寡母很为儿子着急。老人非常热情,备好了点心,还告诉说,这二层房子将来就是他俩的。也没谈成,男孩不肯离开老屋,女孩又不乐意离开自己的家,家里有她对爸爸的回忆,永远不想离开。
她爸在妈面前什么都百依百顺,妈指向哪里就向哪里,这男人才见面就如此固执,一定是个呆板而没有情趣的人。她想,绝对要不得!
第八次见面换成书面形式,介绍人建议从通信开始,免得见面不欢而散。几次通信后她觉得条件不错,打算好好谈谈,便以文字形式“问责”:“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那人也是个疙里疙瘩的人,只回答了几个字:“你这是《原野》里金子式的恶作剧,本人无可奉告!”。她觉得这样的男人太经不起考验,一个简单问题就把他难住了,便把照片退回去了。
八次相亲没成“正果”她彻底灰心了,同学和亲戚朋友也灰心了。不料一次在路上几乎要晕倒时,有个儿时邻居很耐心的陪她回家。那是大夫,一进门便主动用消毒液洗手,换鞋套、穿罩衣,还帮她把盖桌椅家具的塑料布一块块折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一边帮她烧开水照顾她吃药,茶杯和碗筷细心的用开水烫过。这里的一切他如同是“轻车熟路”。
她忽然看到了爸爸的影子,细心、贴心、耐心、诚心、专心、尽心,他的一举一动她都满意。
“公主”没有问他姓什么,也不记得问他多少年纪,还没有拿他和别的男人比较。她不是中世纪基督教禁欲主义,不是十九世纪清教徒,也不是柏拉图学究式的爱情主义者,她也需要家庭。当天她就答应嫁给他。
有人笑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才不是牛粪呢,她觉得他很优秀,“芳菲过去何须恨,夏木荫荫正可人”,缘分嘛。
她把脸贴紧他的脸问道:“人家说我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是不是?”他回答说:差了一个字。他就用这个“一”字做开头送她一首诗:
一朵鲜花插牛头,丈夫位子为我留;
人人夸我有能耐,就我能上你床头。
别人栽花栽不成,独我插柳柳成荫;
快快活活相伴老,子孙满堂笑盈盈。
“公主”这天非常高兴:你用一字开头我就用两字开头回赠一首:
两人同心就能成,只要彼此都真心;
二话没说嫁给你,明年两人变三人。
同心同德利斩金,事业发达家旺盛;
你帮我来我助你,你拉我唱笑盈盈。
兴高采烈中俩又合作了两首,一首是:
有意折花个个空手回,无心恋爱抱得美人归;
世上缘分本来就蹊跷,有缘便是插翅也难飞。
另一首是:
百里挑一个个不钟情,你善插柳一次就成荫;
并非世上事事必坎坷,人间缘分自古月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