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至秋
这时天空要下雨,川一个人走在街上,他望着阴起来的天空,眼角开始渗出一滴泪水。
认识川的人永远都想不到,这个壮如山的小伙,这个平时驰骋在球场风光无限的“野人”,也会有这样的柔弱感伤。川默默的走着,他把外衣脱掉,于是胳膊上那比脑袋还要健硕的肱二头肌就开始迸了出来,身边有几个小女生的窃窃私语,显然,他们在感慨川的身材。
要搁平时,川一定会对他身边的那群哥们吹嘘:“看!这就是魅力!”
可是今天,川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身边那几个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小女生。他有自己的心事,他在想溆现在会在做些什么呢?
想起溆的时候,天空的雨开始飘了起来。春天的雨总是绵绵缠缠,川觉得很烦闷,他想为什么不下场暴雨呢,这样他就可以让雨水来冲刷自己的眼泪。川在想他有多久没痛哭过了?记忆中,最近的一次也在几年前了吧。还是2002年世界杯的时候,中国出线的那刻,川守着电视,泪水在瞬间迸发,跟他在一起看球的哥们,没几个能控制的住自己。那天晚上,他们拎了两捆啤酒回去,宿舍里几个尚未成年的毛头小子,在一块海喝了一把,那天晚上他们就睡在地上,互相叠压着,是一种放纵的幸福。
川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个夏天。溆就在那个炎热的夏季走进他的生命,是中国对巴西的那天。
川放学后被母亲拉过去教训了半天,因为那个秃头班主任刚刚给家里打过电话,说川已经逃了好几节的课。
母亲很生气,她在川放学要溜走的时候站在了教室门口,班主任显然也看到了川的母亲,他对着川的母亲点了点头,微微笑着离开。
川的母亲一开始就摆出了一副家长的气势,张嘴就问:“你又逃课了?怎么就不让人省心!”
川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他知道在母亲面前反抗没有任何作用,只会给母亲提供新的骂料。直到母亲终于说累了,她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走吧,看见你不长进的样子就烦!”
川很听话,他一下子就从母亲的眼前消失,迅疾的如同不曾存在过。
那天晚上川依旧没有去上课,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球赛更重要,况且还是中国对巴西,虽说这比赛就是一场殉情,但川依然愿意去看看国足是怎么死的,尽管会死的很难看。
川记得自己走在街上的时候,空中没有一丝的风,好像天气也因为这场球赛而紧张了起来。川在街上匆匆的走着,可是他却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看球赛的地方。每一个有电视机的地方,围着的人头绝对可以和空中飞着的苍蝇相比。川在逛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看球的地方后,就在心里冒出了个危险的想法,他在想要不然就回家去。
当然,这是一个太危险的事情,要是让母亲知道他回去是为了看球,那估计他的脑袋就得在瞬间炸掉。
川突然就觉得很犯难,他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他用手拍着头,一副烦闷不已的样子,拍着拍着她就看到一双女人的脚,停在他的面前。
川的心里先是一阵害怕,他想不会是撞到母亲了吧。他仔细的盯着那双脚看了看,心里终于安定下来。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女孩子的脚,皮肤细细白白的,一条条脚筋高高挑起。川慢慢抬起头,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同班的溆。溆扎着两个辫子,对着蹲在地上的川微微笑着,看见川一脸迷茫的表情,溆说了句大煞风景的话:“王川川,我说你不会在这上厕所吧?”
川先是觉得尴尬,从姿势上来看,溆这样的问话也许不算牵强,他确实是蹲在地上,并且两腿微微的分开。然而,很明显溆是在开玩笑,可是川这个时候却不知道怎么来回答,他跟溆是不熟识的,虽然溆是那种很开朗的女孩子,但因为座位相差太远的原因,川一直没有跟她有过多的交流。
突然,溆就笑了起来,他望着一脸尴尬的川说到:“逗你呢,呵呵。怎么,没地方看球赛?”
川听到球赛顿时就有了精神,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他在使劲的抱怨,当然,川主要是在骂那该死的班主任。川说要不是因为那秃鬼的一个电话,他母亲也不会气势汹汹的跑学校来抢夺他宝贵的看球时间,以至于现在让他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安身。
溆听着川的讲述开始笑了起来,她笑的样子很好看,川站在模糊的灯光下,看着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的溆,他的两个辫子随着溆的笑声在不停的晃动,仿佛两把小小的刷子在搔着川悸动不已的心。在五年以后,当川在一个夜里颤抖着吻了溆以后,他轻轻的对溆说:“你知道吗,那个夜晚我就喜欢上了你的辫子。”
那天晚上的球赛最终也没有看成,但结果川是知道的。当然,他指的不是令国人议论纷纷的四比零,因为在那个夜晚以后,川发现自己开始有一种想见溆的冲动。
川开始害怕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在上课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会盯着坐在前排的溆发呆。溆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在教室里,她的玩伴很多,她会时常很大声的笑出来,有人很讨厌溆的样子,他们说她做作,可是川却觉得这是一个率性的女孩子,他喜欢溆说话时摆动的头发。
有一次,川又在偷看溆,溆回头的时候眼光不小心扫到了川,川立马慌张了起来,他赶快低下头装出一副刻苦的样子,但脸颊上的红晕还是悄悄的爬了上来。川觉得脸烧的厉害,直到下课都没有褪去。
溆下课后就来到了川的桌前,她敲着桌子很大声的问到:“王川川,你为什么偷看我?”
班里人顿时笑了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溆在开玩笑,可是那笑声还是如同涨潮时的波浪一样,一声声的大起来。川的脸彻底红了,感觉要爆炸。
川没说什么,他走出了教室。
之后,川跟溆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溆是一个很忙的女孩子,她很少有机会能照顾到川,偶尔的一次光顾就可以让川兴奋好久。
直到有一天,溆主动走过来。那天的一丝一毫,川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一个早晨,川来的很早,到教室后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几颗糖。他正迷惑不解的时候,看见溆走了进来,溆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她冲到川的跟前说到:“哈哈,王川川,请你吃糖!”
川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兴奋的问为什么。可没想到一贯大大咧咧的溆却扭捏了起来,直到川的死磨硬泡让她无法招架的时候,溆才把脸一红说:“呀!是喜糖啦!”
这句话让川一下子呆住,他讷讷的点点头,然后那天的整个一天川都没有说话。
溆的日子看起来很幸福,每天放学都会有一个男孩子准时来接她,溆会在旁边高兴的走着。看着他们俩幸福的样子,川的心里很痛,但他依然替溆感到幸福,他想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他太沉默。
实际上,川并不是一个多沉默的人,他也会有很多话,如果你跟他一块看次球,你一定会为他的吼声所震慑。每到点球大战的时候,川的母亲都会在边上诅咒:怎么还不停电?!
这个上了岁数的中年女人,她根本不能体会川的这种癫狂与吼叫。
然而,不管怎样,川在溆的跟前永远都只会笑笑,或者沉默。
是在上了大学以后,川才一步步走出来的。他参加了足球社团,每天跟志趣相投的一帮人腻在一块,不是踢比赛就是侃大山。这帮激情过剩的小伙子,他们把青春换成汗水,撒在绿绿的草坪上。
时间很快,川对足球的痴迷以及过人的天赋,很快让川有了自己的一片天空。每当学校有比赛的时候,川总会积极的参加,在绿茵场的几年驰骋,大三的时候,川走在校园里,经常会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对此,川一笑而过,见怪不惊。
溆的大学跟川在同一个城市,但彼此分居两端,就仿佛是不同的世界。他们在一块的时间并不很多,偶尔川会借口过去瞎逛看一下溆,但看见溆手边牵着的手,川总是很快就回来。只有在这片属于他自己的王国里,他才可以一个人好好安静下来,自我疗伤。
溆是在一个夜里给川打的电话,川接到电话的手在微微的颤抖,这么长时间了,溆还是第一次给他打。川听着溆里面发颤的声音,他就知道溆在那边哭的有多伤心。
川几乎不假思索就奔了过去,溆还在她刚才待过的咖啡厅。到了以后,川才知道,溆今天来这里的时候,竟然看到醉的不醒人事的男朋友怀里抱着另外一个女人。
川听到这的时候,他抬起头望了一下溆,溆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庞,但泪水还是在不停的滑下,落在溆跟前的咖啡杯里。川的心里微微疼了起来,他多想可以过去抱一抱溆,然后揽着她,哄她安静的睡去。
那个晚上的溆很奇怪,她先是哭泣,然后开始疯狂的说话,把所有的一切都倒给川听。溆一直说:“多少年多少年,我们多少年。”
川始终不说什么,他看着胡言乱语的溆,突然就伸过头,吻了她的脸。
溆没说什么,她还醉着,可川的身体却颤栗起来。他握住溆无力的手,把头埋了下去。
溆第二天就跟他男朋友分了手,一如以往的干练与干脆,溆只说了一句:“我们分手吧。”
溆没有给他男朋友任何分辨的机会就走了,转过身的时候,他望见站在远处的川,溆的泪又一次流了出来,她跑过去,在他男朋友的视线里,紧紧的抱住川的身体。
川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当他每天从大老远跑到溆的学校的时候,他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他仿佛是驰骋在足球场上,溆就是那个在远方等着的球门,川多想自己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早些把自己送到溆的怀抱里。
川开始学着喝咖啡,因为溆是如此的迷恋。他俩还是经常去以前溆去的那家,溆说那里的味道熟悉,虽然会有往事,但她已经懂得什么叫珍惜。
川不说什么,他一直都很感激,他觉得能拥有溆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他没有心思去跟溆计较过去。川对溆说:“真正的爱,不计代价。”
溆在笑着,她把头靠在川的肩头,突然哭泣。
川和溆的幸福只持续了不到一年。有一天,川像往常一样到咖啡厅去等溆,可一直,溆都没有出现。川担心溆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在他拿起电话要打的时候,一条短信却闯了进来,是溆的,上面写着:“川,我们分手吧。”
川的手机掉在地上,跌成一块一块的。川没有去捡,他冲了出去,用踢球时冲刺的速度跑到溆的学校。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看见溆。想打电话,才发现溆已关机,川慌了起来。他害怕溆是出了什么事。他回到咖啡店去等着,直到咖啡点=店打烊,溆都没有踪迹。
川喝了个烂醉回去。宿舍人问他在哪喝的,怎么醉成这样?这时候的川已经醉到只会重复说一句话“咖啡馆咖啡馆”。
宿舍里的人于是就都笑了起来,他们互相说着川是历史上第一个喝咖啡喝醉的,可以申报吉尼斯纪录了。
那天晚上的宿舍里很热闹,他们在一块搓麻将。川模模糊糊的醒来,他望着依然亮着的灯,听着哗哗啦啦的麻将声,心里突然一阵苦涩。
川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给溆又打电话,打了好几次溆才接了起来。川不知道说什么好,溆也在沉默。好半天,川问到:“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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