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的后记中,林白写道:“《妇女闲聊录》是我所有作品中最朴素、最具现实感、最口语、与人世的痛痒最有关联,并且也最有趣味的……我首先要做的是,把自己从纸上解救出来,还给自己以活泼的生命。”事实上,当下林白正在体会着这部新作带给自己文学之外的收获:“虽然大家都认为《妇女闲聊录》是一种转型,但它和《一个人的战争》是有内在一致的。我曾经很封闭很自我,刚好碰到叙述者‘木珍’,遇到这些素材,并处理成实验文本。完成这部作品是天意,到了特定的时间就会出现这样的作品。我的写作充满了不可知的种种可能,更多是听从内心的召唤。《妇女闲聊录》在我的写作生涯乃至在我的人生中都是一部很重要的作品,它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的性格,使我体会到生活的快乐。”
虽然这种回归俗世江湖充满喧嚣烟火气的文字给林白带来对生活的不同理解,但她不排除日后也许再度进行“个人化”写作,《妇女闲聊录》在使林白完成蜕变的同时其实也令读者对于林白今后作品的期待多了一种可能性。
来自沉默的大多数的话语
林白在《妇女闲聊录》里说出了一些人们平时甚至都没有想到的东西。在今天,传媒高度发达、书本成山、媒体如云、著述如海,各种先进的摄影工具、传媒工具非常多。人们仿佛对这个社会什么都知道,没有不知道的东西,但是事实上,很多信息是外在的。比如影视,拍了很多东西,每天都有农村作品呈现出来,但是真正把生存写出来的作品寥寥?而一个生命真正最关注、最为之颤栗的、或者说心灵的历史离得非常远。
《妇女闲聊录》令我们感到,我们对今天的农村并不理解。《妇女闲聊录》中所揭示的是沉默的大多数的生活状态。比如木珍这样的女性所言说的,她内心的隐痛,她周围大多数人的日子,甚至农村中凋敝的日子,怎么打牌,怎么作二奶,农村中很多真正的东西。《妇女闲聊录》这样的作品告诉了一些读者不知道的东西。
当然,作家也不能都写《妇女闲聊录》,都写聊天式的东西也不行,但是林白的作品带有很大的创新,甚至是打开观看世界的一个新的视角,展开了一片我们非常陌生的生活真实。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一些生命的感觉、内心的感觉,属于心灵史发出的东西。这部作品是回到生存本身、回到事物本身,具有这样的品性。
《妇女闲聊录》也使读者开始关注农村本身的价值问题。比如性问题、妇女问题、道德的解体问题。一般认为,中国封建社会的贞操观念应该是很坚固的。但令人惊讶的是,中国农村的贞操观念有瓦解的趋向,带有普遍性,瓦解的速度是不可想象的。封建文化在农村并不是根深蒂固的,它经不起外来文化的冲击。书中使读者看到真正的农村是怎样的,今天农村真正的道德是怎样的。比如打工的生活,他们到都市中的生活;比如教育问题,6年级学生不知道加法是什么;另外书中也写到了包二奶的现象等等。
在创作上意义,这部作品也是不一般的,它打通了一堵墙,这堵墙就是作家和生活之间的墙,一直以来,这堵墙很难被打破。所以有人说,作家写作是第一位的,每天起码要写多少字,就从书房中出来,舒一口气,然后去吃饭,就应该是这种生活。而实际上,真正应该的生活,是在生活中迸发出不吐不快、按捺不住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写作。现在有些人是颠倒的。林白这种写作是打开了一个通道,打开了这堵墙。
写了一个女孩子,怎样在生理上、在生活中成熟起来,也就是怎样打拼。其中很多人注意她的暴露、大胆,比如女性对性的看法,对身体的看法。这都是以前别人不大敢介入的东西,在《一个人的战争》中全面铺开,所以《一个人的战争》是开个人化小说、女性化小说先河的书。近几年出现了女性主义写作潮流,和个人化潮流其实也有不解之缘。
林白原来强调了一种个人重要性,在这次创作中经过反省,强调了民间的重要性、民间价值、民间道德的重要性,这些东西对她今后写作的补充、丰富都有不同凡响的意义。
当然,《妇女闲聊录》的碎片化、零散化,虽然具有后现代意义,但是作为文学,需要一定的艺术性和完整性,呈现出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在这个问题上,《妇女闲聊录》模糊了生活和艺术的界限。但是林白的意义却非常重要,首先,她扩大了自己的世界,走向了生存。第二,她充分尊重了大地上的言说者,大地上的言说者就像大地上的植物、花朵一样的东西,带着泥土的芬芳、带着泥土的声音,这是可贵的。
《妇女闲聊录》是当前文学中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同时又具有启示意义的作品。同时,在90年代以来,个人化写作是在文坛上非常重要的一个潮流,表达出一个需要变革和需要扩大自己世界的声音,这个声音显得特别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