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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银河时代的王小波
  • 来源:《文学自由谈》 作者: 一剪梅 日期:2008/6/9 1 阅读:1286 次 【 】 A级授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作者:李美皆 《文学自由谈》2005年第三期

    我的孤陋寡闻使我对于王小波的第一印象居然是来自李银河的一篇文章,那时候他已经去世了,这篇文章就叫《悼小波》。文中有一句话:“我记忆中小波的小说中唯一写过的一行诗是在《三十而立》里:走在寂静里,走在天上,而阴茎倒挂下来。我认为写得很不错。”我却认为,如此难堪的语言暴露出现在对于一个刚刚死去的人的纪念里实在是太不庄重,太不合时宜了,不仅亵渎死者,而且让人联想起某种不洁的嗜欲之类,有点反胃。本能地不喜欢起王小波来,虽然究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本人。

    也许从那时候起,李银河便打定主意要炒作王小波了,所以在悼文里不惮作惊人之语。王小波是一个颇有争议的自由作者,生前许多作品都无法发表,但是却于意外死亡之后,迅速地蹿红起来了。王小波的蹿红跟李银河有重要的关系,是李银河、出版商、媒体、从众的心态加在一起,共同打造了王小波现象。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王小波,是李银河时代的王小波,是李银河的王小波;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王小波,是市场经济时代的王小波,是商业化的王小波。

    王小波在自己的时代很寂寞,在李银河的时代却又有点过于繁荣,他的身后繁荣几乎和生前寂寞同样不正常。李银河的炒作更加证明了王小波不是一种文学现象,而是一种文化现象。王小波是一个拙于面对媒体的人,而李银河恰恰在媒体面前风云叱咤、大放异彩。不得不承认,李银河在炒作方面天分奇高,很懂得利用现代传媒手段。

    那么,王小波时代的王小波和李银河时代的王小波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回答是:王小波时代的王小波是自由的、平民化的;李银河时代的王小波不再自由,也不再平民化了。

    李银河说:“作为一个文学家,王小波的看家本事是创造美。”那么,李银河本人的看家本事又是什么呢?

    了解王小波的人说: 他是一个挺内向的人,不是见了生人就滔滔不绝的主儿。”而这,恰恰是李银河的强项。尤其当这滔滔不绝是为了烘托王小波时。

    且看李银河如何滔滔不绝。

    “他的思路属于自由人文主义,是在经历过思想浩劫的国度硕果仅存的自由和独立思考精神的结晶。”这个“硕果仅存”未免有点武断和片面,对于中国思想界欠缺起码的了解。

    “浪漫骑士——— 他的情感生活,行吟诗人——— 他的文学创作,自由思想家——— 他的时评杂文。”这是李银河对于王小波的概括。“浪漫骑士”暂且不说,自由思想家”,王小波生前好像并没有这么自以为过,是李银河加冕的——— 可见,成为思想家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不过,姑且接受了。但是,以“行吟诗人”来概括王小波的文学创作,口号虽然响亮,却实在是不够恰当。首先,据说他只写过一首诗,其次,他的创作从哪里体现出“行吟诗人”的特质呢?

    “从我的鉴赏力看,小波的小说文学价值很高。……如果诺贝尔文学奖将来有中国人能得,小波就是一个有这种潜力的人。我不认为这是溢美之辞。虽然也许其中有我特别偏爱的成分。”李银河的赞美之所以会到这一地步,原因有三:一,性过誉”,也就是相爱的人之间的特定的偏爱——— 这是很难客观的,正如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二,死后放大——— 对此,我们只能说,李银河押的只是一个预期。鲁迅《立论》里写道,一个人家的孩子过满月,一位客人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得到一番感谢;另一位客人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得到一顿痛打。可是,我们知道,只有“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是看得准的,其他都看不准,都是押一个预期。拿到王小波与诺贝尔文学奖这件事上,只有王小波已经去世、不可能得到这个奖项了是事实,其他都是永远都得不到证明了的预期。三,李银河的文学视界比较狭小,比夜郎国大不了多少,而且自己也承认是一个“文学的业余爱好者”,鉴赏力难免有限,容易发生美好的误会。

    “小波的文字极有特色。就像帕瓦罗蒂一张嘴,不用报名,你就知道这是帕瓦罗蒂,胡里奥一唱你就知道是胡里奥一样,小波的文字也是这样,你一看就知道出自他的手笔。台湾李敖说过,他是中国白话文第一把手,不知道他看了王小波的文字还会不会这么说。”对于这段话,我只能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嘴大吃四方”,真是不错。原来以为李敖是中国嘴巴最大的人了,现在看来,显然还不是。

    “原来王小波说过,说我的书有两万人读我就满足了,可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读者,我觉得这说明了中国读者的高明和欣赏水平,我是感到很受鼓舞。”原来中国读者的高明与否和欣赏水平如何,就取决于他是否喜欢王小波。王小波戳在那里,就是为了充当中国读者的一根标杆。

    “有这么多不讳称走狗的写作者出现,在文学史上是罕见的,而他们很可能更接近文学的真谛。”这是李银河为王小波的“门下走狗”出合集而说的一段话。王小波去世后,李银河经常做客这里做客那里,为王小波的崇拜者发表讲话,所到之处,皆能掀起一定热浪,与王小波生前的冷落恰成对比,可能相当一部分人把用于王小波的狂热挪用到李银河身上去了。王小波无意于当教父,李银河却堂而皇之地当起教母来了。这让我想起舒婷的句诗——— 沿着江岸,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正在煽动新的背叛。李银河以为这是对王小波的忠诚和捍卫,事实上,却把王小波搞得很小儿科了。李银河“做客”的内容,除了不遗余力地推销王小波,也在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具体说,就是自己的性学理论。李银河的出名就是因为两点,一是王小波,二是自己在性方面的前卫姿态和言论。本来夸你亲近的人就接近于自夸了,何况还摆明了要“挂着羊头卖狗肉”。

    事实上自从王小波去世以后,关于他的纪念就没有消停过,给人一种王小波的灵堂迄今未撤的感觉。对于王小波的怀念,当然不乏深沉,不少人做出“我的伤感你永远不懂”的样子来,因此使自己极具伤怀之美。这些伤怀者似乎每个人又都感觉那是“我的王小波”,因此爱王小波爱得有点像自恋,这也比较耐人寻味。

    要想把个人的怀念变成集体的怀念,除了零碎的纪念活动外,当然还要有大动作。《爱你就像爱生命》情书集的出版,就是李银河的一个大动作。也许当李银河作出“浪漫骑士——— 他的情感生活”这一归纳时,就已经在酝酿着把自己和王小波之间的情书公开了,所以先抛出一个引子。

    先来看一个编者按:王小波和李银河,一个是著名作家,一个是研究性问题的社会学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谈论什么?他们之间的情书都写了些什么?他们在“爱”上的情感和行为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吗?王小波和李银河之间的情书集《爱你就像爱生命》,向您披露了他们生活中这些不为人知的隐私。充满诱惑和暗示。可怜的王小波!

    “爱你就像爱生命”,这是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书当中的一句话,这个“你”当然是指李银河了。那么多的读者都在吟诵着王小波对李银河的爱,这对于李银河想必是一个极大的满足了。王小波曾经称李银河为他的“无价之宝”。让大众知道我是王小波的无价之宝是什么意思呢?我想起《借我一生》一书的作者,他曾经借香港人和台湾人说他是“铁汉子”、 第一魅力男子”之类的话好好自慰了一番,幸好港台人没说他是第一猛男,否则就更让人替他难堪了。这样的话,总有它的特定性,事过境迁也许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只能一笑置之的,哪能当起真来,专门记住,并郑重地放在书里面呢?王小波可能还说过李银河是西施之类的话吧?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很正常的。那么,李银河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呢?情人之间,说什么都不过分,但没必要搞得整条街的人都知道。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不管在别人看来怎么样,对于他们自己都是天经地义的,正如有人喜欢吃香干有人喜欢吃臭干一样,只是口味的问题,无可厚非,而且只要在这一范畴内,便具备相应的审美特性。但是,如果超越这个范畴,那就不仅失去了它的审美特性,而且还可能引起另外的反应,尤其当别人并没有做好这种审美准备的时候。所以,当某种誉美跟自己有关时,最好要有适当的避嫌意识。

    透过王小波的青眼来看李银河,的确怎么看怎么可爱,但是再回过头来单看,又觉得落差不小。李银河称王小波为“浪漫骑士”,骑士总是爱贵妇的,那么,李银河就是那个“贵妇”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把王小波打造成骑士的原因。骑士和贵妇的故事往往很动人,不过有时候也有例外,比如堂吉诃德那样的骑士,所爱的“贵妇”不过就是一个养猪姑娘。
    现在好多人都在把王小波比作鲁迅,对此李银河也不予否认。不仅不否认,而且正在把王小波朝着当代鲁迅这个目标上推动。既然王小波堪比鲁迅,那么,鲁迅出了《两地书》,王小波当然也可以出情书集了,这是自不待言的。可是,鲁迅的《两地书》是有史料价值的,并非单纯当情书集出的,不知道这一点有关人士意识到没有?

    情书集把王小波由神话变成了童话,所以连带着让人对王小波都有点起腻了。通过情书集,李银河正在打造一个爱情童话,童话的女主角就是李银河本人。童话适宜于“很久很久以前”这样的过去时,而且最好由别人打造,如果童话的主人公自己忙着打造童话,这个童话就多少有点不是味了。当然,当事人也可能是不放心别人去做,所以一定要自己做完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先编好,留待日后出版,桃花春风,笑骂由人,不是更明智吗?不过那样一来,她本人就不能亲自体会到现世的风光了,也许比前者更遗憾。

    山盟海誓只能属于两个人之间,暴露于他人,总是感觉肉麻,有点像徐志摩的《别拧我,疼》。但那好歹是一首诗。王小波曾经以特立独行的猪自喻,这只特立独行的猪现在被暴露在了一个肉麻的宣传台上,该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爱你就像爱生命》打的是隐私这张牌,这从前面所引的编者按就可以看出。既然是隐私,那就是两个人的隐私。那么,有没有人考量过王小波是不是愿意这样做呢?假如王小波还活着,只是他们俩分手了,李银河还能够一意孤行地这样去做吗?比如捐献器官,如果死者生前没有立下捐献遗嘱,家属可以随意捐献吗?区别在哪里呢?区别就在于活人有能力主宰自己的意志,而死人只能任由别人处置了——— 无论是爱你的人还是恨你的人。这就是死人的无奈了。假如王小波并不愿意这么做呢?这样做的后果岂不就是“我最心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也许有人会说,王小波是爱李银河的,所以凡是她做的事,他都会赞赏。我想现在已经不存在“两个凡是”了。

    情书关涉到两个人的隐私,一个人不尊重自己的隐私不要紧,她有权不尊重自己,但她不能不尊重别人的隐私,尤其当隐私的曝光对于另一个人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的时候。

    李银河名为纪念实为炒作王小波的另一个大动作,就是下面这则消息:李银河主编的《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王小波画传》(大众文艺出版社)将在 4 月 11日上市,这天也是王小波的 8周年忌日。届时,北京鲁迅博物馆将举行“王小波图片展”。

    王小波的画传其实已经出过一次了,可能那一次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商业价值发挥不彻底,所以这次才又卷土重来。重复出书是作家让作品充分发挥商业价值的经常招数,所以李银河此举更加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为了更好地纪念王小波,还是更好地发挥王小波的商业价值?

    关于这本书,李银河还有一段话,比她此前发表的所有讲话都精彩。李银河说,王小波身后出现了一个奇特而略带神秘感的现象,那就是,有不少读者不约而同表达过这样一种感觉:王小波就像一个接头暗号,这些人从别人对王小波的喜爱程度辨别对方是否同类。

    “神秘”“现象”,接头暗号”,这就不仅仅是上纲上线、煞有介事的问题了,简直就是装神弄鬼、五迷三道!那个接头暗号是否跟当年红卫兵用红袖章来识别同类一样呢?如果手里再拿本王小波作品当红宝书,想必就更有红卫兵的扮相了吧?再一次领略了李银河的煽动性。

    不过,李银河时代的王小波与其说是一个接头暗号,不如说是一个流行标签。王小波所主张的特立独行正在被当成一种高雅的精神时尚,追逐这种时尚,就是为了从文化上标志自己的不俗。这其实正是王小波所说的那种“媚雅”,跟媚俗同样的性质。特立独行与通俗流行是不相容的,有人正在制造文化悖谬。

    举办“生平图片展”对于中国当代作家来说还是史无前例的。这个展览据说很像“你想敲开谁的家门”那类电视真人秀,让读者可以走进王小波的书房。

    大厅里,王小波上电视节目的情景也在大屏幕上展出着。王小波生前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不喜欢被人神化也没人神化他。王小波生前是一个不爱出风头的人,很不愿意表现自己,却上过一些电视节目,所以才有了现在展出的这些资料。王小波曾经对姐姐说,其实他很不喜欢上电视台,很不喜欢那些场合。但因为朋友请,却不过情面,就去了。可是这些不得已的事现在却正在被重复利用着,简直有一点示众的味道。

    王小波的朋友说: 电台、电视台因为王小波写小说名声渐起,也因为他写小说机智、风趣、搞笑就会把目标锁定他,很希望王小波的幽默机智能给观众带来快乐,能制造节目的热力,拉动广告和收视率。但是事实是,王小波参与的几档节目大多因为表现不佳而流产。”而现在呢? 在展出的大厅里,大屏幕上经常出现王小波作为嘉宾出席电视台节目的情景。王小波在主持人用力过度的努力中试图渲染活跃气氛,但是他在镜头面前的拘谨使他的形象更加黯然。”

    我们不得不再次感叹:可怜的王小波!

    王小波正在为大家表演着,至于是冷面幽默还是笑面悲怆,是蹩脚还是自如,是尴尬还是喜欢,是难受还是享受,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据说还要巡回展出,那就更像歌星的巡回表演了。这种“将王小波炒作到底”的决心,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如果王小波生前的寂寞令人痛心的话,身后的哀荣则更加令人痛心了。王小波生前没有像别人期望的那样带来可利用的价值,现在,终于实实在在地带来了。王小波生前有一次把自己不满意的作品拿去发表时说: 这种有损尊严的东西,我以后再也不写了。写多了就成没滋没味的人了。”我想王小波说的已经够清楚的了。可是这种没滋味的事,目前却正在发生着。

    王小波生前的寂寞不仅是作品时运不乖的寂寞,而且还是内心的寂寞。在他辞世之际,学者崔卫平说:他虽然写下那么多快乐的句子,但可能至死也没有完全摆脱他笔下提到的插队时的‘郁郁寡欢’。他可能仍然是寂寞的。我们因此而不能原谅自己。”现在,我想应该有更多的人因为王小波的寂寞而不能原谅自己了。因为真实的王小波现在还在寂寞着,不仅寂寞着,而且寂寞得不尴不尬无可奈何。

    王小波生前是一个反对无趣的人,可是对于他的这种纪念,反讽是真的,幽默风趣却一点都没了。王小波生前主张特立独行,可是对于他的这种纪念,不仅一点都不特立独行,而且恰恰是对他的特立独行的反讽。

    如果真爱一个人,就要尊重这个人的意愿,不要去做他不喜欢的事。如果尊重都谈不上,还谈何纪念呢?作家生前意愿被违背的事不是没有,卡夫卡的朋友马克斯·布洛德就违背卡夫卡的意愿,出版了卡夫卡的著作,但是对于这位朋友,我想全世界都会献上自己的敬意,因为他做的是一件有价值的事——— 我指的是文学和文化价值,而不是其他价值。

    卡夫卡生前只是个小职员,这些作品如果不出,这个世界就永远不知道作为作家的卡夫卡了。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作为作家的王小波,这就已经足够了,还要搞这些俗不可耐的附丽乃至附庸干什么呢?它对于王小波到底有多大意义呢?只能有损于王小波作为特立独行的文化人的形象。

    对于王小波的纪念已经运动化了,已经变成一波一波“向王小波同志学习,向王小波同志致敬”的运动。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仿佛这是王小波生前为自己写就的一句话。纪念是必要的,但如果太过分,就会适得其反。如果王小波生前过冷的话,现在则过热了。一冷一热恐怕要让王小波感冒了吧?

    不管冒泡的是不是王小波,王小波身后一直为泡沫所包围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些泡沫已经掩盖了真实的王小波。

    王小波正在被偶像化。偶像自身的可悲在于脸谱化,偶像对于他人的可悲则在于那常常是一个无效的寄托,鲁迅在《故乡》里就曾经为闰土的寄托于偶像而感到悲哀过。

    对于王小波的纪念,已经变得很不正常,以至于不能不让人怀疑:到底是为了纪念王小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这些纪念虽然让王小波一茬一茬地收割着赞美与崇拜,但对于他的真正的研究和发现又有多少呢?

    对于王小波的关注正在发生位移。我们真正应该关注王小波的是什么?有人曾经说过,你吃了一只鸡蛋,感觉很好,那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关心那只下蛋的母鸡呢?可是目前对于王小波的关注不仅是盯住母鸡不放了,而且还搞得鸡毛乱飞。

    王小波已经成为一个文化卖点,王小波已经成为一个商业附庸。当年作品发不出去仍然关在屋子里执著地写的那个王小波的身影是多么重,而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这个王小波的身影又是多么轻!王小波是否正在经历着失重的痛苦?又是谁使王小波失去了重量?

    不能说全部是李银河的责任,但李银河至少应该反思一下。李银河编选王小波文集功不可没,但她对于王小波的这些纪念或者说炒作,又实在有点走火入魔了。如果她认为这是对王小波生前寂寞的一个补偿的话,那就错了,王小波并没有真正得到什么,得到补偿的与其说是王小波,不如说是她本人。她现在比王小波生前要风光得多,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王小波。这样的结果甚至会令人怀疑:她到底在炒作谁、推销谁?

    如果李银河认为这是出于对王小波的爱,那也大可不必,爱是不需要向大众证明的,否则这爱就变成矫情了。如果李银河认为这样做是因为自己对王小波负有责任,那恰恰是对王小波的不负责任。作为一个作家,王小波是以自己的作品在读者当中体现自己的价值的,根本不需要谁来为他负责。王小波应该、也只能成为他自己。王小波是李银河的先夫,但同时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且非常讲求自己的个体性,他应该是不愿意跟任何人捆绑在一起的,即便这个人是自己最亲爱的人。

    把自己与王小波捆绑在一起,为王小波造势的同时也为自己造势——— 李银河以为自己走的是一个双赢的策略,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双输的策略,因为往往单独一个王小波有其可爱,但一个与李银河连在一起的王小波却无论如何可爱不起来,这大概就是“厌乌及屋”吧?李银河可能因为王小波而一荣俱荣,王小波则可能因为李银河而一损俱损。既然一直作为王小波的未亡人在活跃着,李银河就应该明白,自己也是王小波的一面镜子,所作所为必须要为王小波负责,这既是出于自重,也是出于对王小波的尊重。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而李银河的做法却好像担心自己一不提醒,大家就会忘了王小波似的。有多少人是因为那些对于鲁迅的纪念而记得鲁迅的呢?那些炒作性的纪念已经把王小波涂抹得面目模糊,甚至令人怀疑和戒备了。在一位记者的调查中,大多数的作家都不愿意去谈论王小波,究其原因,我认为王朔的回答比较有代表性,他说: 他已经红成这样了,我就不说什么了吧!”任何纪念热过了头都容易引起冷的感觉,就像人发烧一样。这就是炒作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对于一种炒得吓人的东西,真正有独立品格的人总是会自觉疏离的,甚至惟恐避之不及。鲁迅被抬得太高的时候,也有人反对鲁迅,实际上,他们真正反对的并不是鲁迅,而是那些“傍”鲁迅的人。

    李银河曾经表示,王小波之后,她不可能再爱别人了。有一个女人爱自己到这种地步,王小波可以幸福和骄傲了。但是,如果李银河为王小波“守节”的代价就是这个的话,作为局外人,我倒真希望她赶快结束自己的状况了。不知道这是不是王小波的希望。

    李银河对于王小波的纪念为什么会如此执著呢?王小波去世的时候,李银河是不在身边的,而且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分别好久了。短相思与长相思、短别离与长别离加在一起,给李银河造成了巨大的悲痛、遗憾和心理亏空。情感骤然失衡,并产生了一个不能超脱的情意结,这个情意结一旦转移到纪念王小波这一事业上,便发生了升华,变成了无尽的动力。这是真正的化悲痛为力量,并一发而不可收。李银河被自己神化王小波的欲望彻底打动了,在激情的驱使下,像陀螺一样再也停不下来了。如此地不能自拔,除了因为这是一种良好的精神寄托外,还因为这是有回报的,王小波的折光已经照亮了李银河。

    就算出于真诚的爱意,如此“纪念”也已经有损于王小波的清名,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些含混复杂的东西。对于种种的纪念,王小波的读者之所以如此有耐心,全是因为对王小波的感情。如果李银河就仗着这点而当仁不让、没完没了的话,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既然读者们还是愿意出于移情的作用而尊重李银河的,李银河就更应该自重。

    真正的文学应该是不事喧哗的,我们需要安静下来,以沉淀的眼光来看待王小波,这才是对待文学的真正态度。那些大肆炒作的纪念活动应当结束了,最好的纪念就是让读者静静地去读王小波的作品。

    在文章的最后,我还想特别提一下王小平先生。作为王小波的兄长,他没有过份地参与这种“纪念”,而是保持了自尊、清醒和理性,甚至在对王小波作品一片叫好的时候,他仍然对王小波的《白银时代》和《黑铁时代》发出了 .观念填不满形式.的批评,这反倒有利于我们正确地对待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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