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屐痕》散文集序
和豪爽之人交往是一大快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说风风来,说雨雨来,少了羞答答、小家子气。
张建无疑是个豪爽之人,同时身上又透着灵气、秀气。
青年时代的张建不堪回首,充满了艰辛坎坷颠沛流离--这是人生的不幸;然而他远离故土,北上黑龙江,南下江浙,东进齐鲁,西行内蒙川陕新疆,又写满了人生的传奇。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张建做到了(特别是他做了书店经理后的读书);不过他先期的"行万里路"却并非古代骚人墨客、官绅士商的闲情逸致、附庸风雅。他是被迫的、无奈的,是以一个打工者、甚至行乞者的身份真正沉入社会最底层,而又获得人生最大的收获的。
张建现在是有一点底气了,小小的--和那些大款大腕相比;但这似乎并非太值得骄傲。真正令人艳羡、令人无可企及的并非是他随国旅、青旅安排的自费或公费的旅游,而是他与社会各界三教九流零距离的接触。这些别人抢不去(当然也无人自找罪受)。
张建散文中写得最好的恰恰是这些文字。我看过不少这方面的来稿及已出版的集子,遗憾:多是导游者哗众取宠的调侃,或小册子上解说词的再现。而张建的游记大气、豪气、甚至带着野气,这是他一个人的潜底独行:世间小人物鲜活的写真,似考古学家、历史学家以放大镜、碳透析古墓残碑般的深沉缜密。
游记中没有了"我"还游个哪家子?游记中没了胸襟、气度、独特的发现、不人云亦云的见解,还要郦道元、李白、王安石、徐霞客做甚?
我曾开玩笑说张建你天生的一副反骨,张建默认。的确,曾因在小小的《运河》上发表了他几组游记招来个别老者的指责:他反孔,你这刊物是不是由宣传部管?当然,新闻出版由党管,中国共产党是靠反封建起家的,党从来就重视文化艺术的导向。可党的宣传部领导并没搞一言堂,为什么我们有些人反倒杞人忧天呢?孔老夫子的儒家学说已早为正统,功德伟绩也已说得不少了,中华民族的传统里是否需要注入点什么新鲜的东西?不是吗,面对中国进入WT0、2008奥运会的主办,难道我们还要长袍大袖、之乎者也的大谈什么"万国朝宗""皇恩浩荡"吗?
张建的游记有思想,有硬度,有一种钢朗朗的声响,但它既不是专家学者式的论文,也不是平庸者自以为是的"开创",他写得灵动活泛;而他的其它散文同样洋溢着时代气息。如写故乡、故人的那组文字,《七十二座连营》由明初山西洪洞大槐树下的移民,联想到今日国家的西部大开发战略;由《大苇塘与高粱地小调》,联想到对民间文化的挖掘、整理、利用张建的文字干净利落,无冗长芜杂之感,是植根于中国古典文学土壤与民间口语嫁接的优良品种;张建的感情不乏柔婉细腻,那几篇写爱情婚姻的随笔即为佐证。
但我这里也要像张建一样直率地对他指出: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思想不错;但也不要操之过急,诚如非典期间无事能在家中坐下来读读书、养养病,大人物或许亦不过如此。
2003年6月15日于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