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集

解  说  1992年6月1日，是大稿村又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经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核准登记，终于在通县梨园镇大稿村工业公司基础上，组建了北京市京洲企业集团公司。村工业公司晋升为市级公司当时在全国这是第一家。京洲企事业集团成立之后，他们把大力发展合资企业作为重要战略之一。于是，大稿人开始频繁的与外国人、港台人打交道了。合资的目的是发展自我，发展自我的前提是保持自我，面对形形色色的外国人，大稿人挺直腰杆面带微笑，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卑微，表现出的是中国人特有的热忱与自尊。

        [铲土声，拍土声，打夯声

号子声  同志们高搭起呀！

        哎嗨吆啊！

大家使把劲啊——

        哎嗨唷啊！

        一夯压一夯呀！

        哎嗨吆啊！

        快把道修好啊——

        哎嗨唷啊！

        机器好进厂啊——

        哎嗨唷啊！

        ……

[汽车刹车声

绳俊玲  邢总来了！邢总。

邢仲山  行啊，你们大高塑料制品公司这班人干得真够欢式的啊！

女  声  那是，新办的合资企业吗，头三脚就得踢出个彩儿来。

邢仲山  可以，咱们绳副经理颇有当家人的气派。

绳俊铃  呵，要不然，能让我担任京洲集团在这家合资公司的中方代理人吗？呵呵！

邢仲山  哎，南韩的设备到了吗？

绳俊铃  到天津港了，赶紧修条便道，好让机器设备往厂房里运啊。

朴经理  （僵硬的汉语）哦，邢总经理，欢迎阁下视察敝公司。

邢仲山  哟，朴经理，你好，我可不是来视察的，这不拉麦子，走到这儿了。怎么您也跟工人们一块干上了？

朴经理  我发现干劳动比打网球还锻炼身体。

邢仲山  你不是说，在你们韩国，经理这样有身份的人是不和工人一起干粗活的吗？

朴经理  你是总经理，比我更有身份，你总和农民收麦子，我要向你学习，入乡随俗吧，光说不练嘴巴式吗。

邢仲山  行啊，连我们的俏皮话你都会说了。

朴经理  我从小就对贵国很感兴趣，在汉城大学我选修了汉语。我这次来中国，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为了了解中国的历史、文化。了解中国人哪！

邢仲山  你可别说，到我们大稿村来办企业，那算你选择对了，在这块土地上你的两个愿望都能实现。

        [不远处有人喊“来来起夯啦

朴经理  哎，等一等，让我来喊号子！

        [跑远的脚步声

        [号子声

邢仲山  呵呵，韩国人挺有意思。哎，小绳，那事我都安排妥了，你们早点收工，十一点半，你就领着朴先生过去。

绳俊铃  好嘞！

         [汽车开动声

[大高塑料制品公司经理办公室

        [进屋声

绳俊铃  朴经理，累了吧？

朴经理  不累，和工人们一起干劳动，高兴啊，喊夯号比当球迷拉拉队还痛快！

        [开易拉罐声

绳俊铃  来，朴经理，渴了吧？

朴经理  谢谢！你也喝。

绳俊铃  朴经理，今天中午您就不要在公司用餐了，我们大稿村请您吃顿便饭。

朴经理  大稿村搞宴请，都请谁呀？

绳俊铃  这桌席是专为您办的。

朴经理  专门请我？为什么？

绳俊铃  去了您就知道了。

朴经理  按中国人当今的习惯，请人喝酒必有所求。

绳俊铃   嗯，这是纯粹的喝酒，没有所求。

朴经理  公司就要投产，你们中方宴请我这个韩方代表总经理……，呵呵，我这个人不喜欢兜圈子，绳女士，你们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绳俊玲  呵呵，真的没事！你到那儿保证得到一个惊喜！

朴经理  哦……啊，好吧。

绳俊玲  朴经理，走吧。

朴经理  好吧。哦，你们没事，我到有一件小小的公事。

        [拉抽屉声

绳俊玲  啊？

朴经理  韩方设备已经到港口了，请中方代表在设备清单上签字吧。绳女士，请吧。

绳俊玲  签字不忙，我派去验货的老赵还没回话呢。

朴经理  呵呵，那些设备是您在韩国亲自过目的，还会有什么问题吗？呵呵，您签了字我把它回执发回去，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我们韩国最注重效率，这一点您一定要适应我。

绳俊玲  也好，请稍等。

        [按电话键声

绳俊玲  喂，港口招待所吗？请转215房间。喂，老赵啊，我是绳俊玲，说说验货情况，嗯，嗯嗯，哦，电机仍然没有改造，还是110伏的，你做得对，先不要提货，我和他们交涉。

        [放电话声

绳俊玲  朴先生，

朴经理  哦，绳女士，请听我解释，嗯，为了赶时间，也是为了提高效率，所以电机没有改造。

绳俊玲  朴经理，请不要找借口，在韩国考察设备的时候，我跟您谈的非常明确，中国的电压是220伏的，你们的110伏的电机必须改造成220伏的才能使用。而且在合同中明明白白地写上了由韩方负责在出境前完成电机改造，你们到底还是没做。

朴经理  嗨，改造电机是小问题嘛，在中国完全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嘛。

绳俊玲  朴先生，请注意，问题的本质不是中国有没有改造电机的能力，而是贵国没有履行合同。

朴经理  绳女士，我提醒你不要忘记，在公司中我是经理，你是副经理，电机这件事我负得了责任，请执行我的指令，签字提货。

绳俊玲  哼，我也提醒朴先生，在这张单子面前，我代表大稿村，代表中国。

朴经理  嘿嘿，绳女士，别忘了这条生产线是我的，我还掌握着技术和国外的原料、市场。咱们要共同发财，嘿嘿，恐怕以后你们有求于我们的时候不会少的。今天，你们不就是宴请我吗？嗯，所以，我劝您不要因为芝麻丢掉西瓜。

绳俊玲  哈哈，朴先生，看来您还是不完全了解中国人哪！我们热情好客以诚待人，世界上好多好多人都愿意与我们交往，而我们最欢迎那些尊重我们诚实讲信用的朋友，另外，我是站在自家的土地上心里踏实得很哪！

朴经理  绳女士，你？你要怎么办？难道你真忍心把飘洋过海运来的设备再退回去？

绳女士  我有这个权力！至于我如何使用这个权力吗，则取决于朴先生的态度。

        [沉默，踱步声

朴经理  绳女士，对不起！我们没有履行合同，是我们错了，请原谅！

绳俊玲  这样态度才正确，错了就认错，这是世界通用的公理，甭管哪个国家都得这么办。

朴经理  是的，是的，只是请求不要把设备退回去。

绳俊玲  好吧，电机由我找人改造吧。

朴经理  绳女士，真是通情达理呀！

绳俊玲  但是费用要由韩方负责。

朴经理  应该的，应该的。

绳俊玲  朴先生，希望今后都要互相尊重，信守合同。

朴经理  那是，那是。

        [打电话声

绳俊玲  喂，请转215房间，老赵啊，你提货吧，对，路上注意安全。（撂电话声）

朴经理  绳女士，请签字吧。

绳俊玲  等改造电机的事处理完了我再签。

朴经理  唉，好吧。

绳俊玲  朴经理，现在您没事了吧，走，赴宴去。

朴经理  赴宴？哦，我已经没有胃口了。恐怕连工作午餐都省下了。

绳俊玲  朴经理……

朴经理  啊，我要去休息去了。我太累了……太累了。

绳俊玲  请稍等。请等我打个电话。

        [打电话，并按下免提

绳俊玲  邢总。

邢仲山  哪位呀？

绳俊铃  邢总，我是绳俊玲，我把您交待的事办砸了。

邢仲山  怎么了？

绳俊玲  就因为韩国的电机没改造成220伏的，我不在清单上签字，把朴先生给惹恼了，他说什么也不去赴宴，他就在这儿呢。

邢仲山  哎，我跟朴先生说。朴先生，朴先生！

朴经理  哦，邢总……

邢仲山  朴先生，这事你可不能生小绳的气，这全是我的主意，今天，她要是签了字那我可饶不了她。这事搁您身上，您也不能签字是不是？维护各自的利益是咱们各自的本份嘛！

朴经理  哦，这事就不要再说了，您，还有别的事吗？

邢仲山  再有就是，酒席都摆好了，就等你来啦。

朴经理  邢总，你我都是直爽人，不要拐弯抹角了，直说吧，请我吃饭为什么？

邢仲山  （笑）为什么？朴先生，今天是什么日子，您记得不？

朴经理  今天……今天是令我尴尬的日子！

邢仲山 （笑声）您都忘了，今天是您的生日！

朴经理  生日……（恍然大悟）对对对，今天是我生日，看我忙得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邢仲山  我们给您记着呢，今天是您四十岁生日，我们给您祝寿，您快来吧！

朴经理 （声音颤抖地）你们……大稿村……给我过生日，为……为什么？

[音乐起

邢仲山  朴先生，您远离家乡，到我们这来干一番事业，不容易啊！我想，人不管到哪儿都希望得到信任，得到关心，受到爱护，是不是？咱们有缘走到一块，那就是一家人啦！

朴经理  对对对！

邢仲山  您在韩国，今天，全家人不是也是要给您过生日祝寿吗？朴先生，今儿啊，我们也学学西洋式，给您弄了个大蛋糕，插满了四十根蜡烛，就等着您过来吹蜡烛呢！

朴经理  我去，我去……

        [电话挂断声，长时间沉默

[生日宴会上，众人唱“祝你生日快乐……”。吹蜡烛声，欢呼声

朴经理 （激动地）谢谢！谢谢！

邢仲山  朴先生，我代表大稿村全体村民，祝你生日快乐！

朴经理 （激动地）谢谢！谢谢！

        [众人鼓掌声

邢仲山  中国有句古语“四十而不惑”。四十岁正是干大事的时候，我们希望朴先生在不惑之年，在咱们中国的土地上大有作为！

朴经理  谢谢邢总！谢谢大家！我一定不负众望！干！（碰杯声）

邢仲山  朴先生，我还得赶个酒场儿，是跟德国人搞项目的事，对不起，我失陪了。临走，我再跟您说一句话，抽工夫把夫人接过来吧，房子我都给你预备好了。标准的韩国样式装修。客厅里的壁画画的是红苹果、金达莱！

朴经理  （感动地）邢总……谢谢！谢谢！

绳俊玲  来来来！请大家兴起杯，为朴先生的生日干杯！（众人齐声：干杯！碰杯声）

[招待宴席上。推杯换盏声。脚步声

邢仲山  葛大哥！

葛先生  嘿，仲山兄弟，你怎么来晚了，这可不对。罚，罚，罚酒！

邢仲山  给这个韩国的朴经理过生日，我得敬杯酒呀，这不就来晚了。得，我自己罚酒一杯，（喝酒声）

葛先生 （得意地）呵！看见了吧各位，咱这位铁哥们怎么样？够实在，够仗义，够痛快吧（众人一片赞叹声）仲山，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就是德方总代理卡罗尔先生。

卡罗尔 （一口地道的天津话）我说，今儿幸会邢总，真是够派儿啊！

邢仲山  噢，卡罗尔先生原来是天津人。

卡罗尔  我是海河边儿长大的，真正的天津卫人。

邢仲山  我还当是位大鼻子呢。

卡罗尔  不瞒您说，我现在正往德国办户口呢，不出仨月，兄弟就是瘪鼻子的德国人了。

葛先生  那你得更多关照哥们啊。

卡罗尔  哑巴见他妈妈——没的说。

葛先生  这几位都见过了，都是铁哥们，在座的各位柯都很看得起你邢仲山，都很捧场啊。

邢仲山  嗨，我也是为大稿村一千四百多口人服务，我代表大稿村和京洲集团谢谢各位！（众人：来干！干！干！碰杯声）

邢仲山  葛大哥，咱们是不是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谈着，说着。

葛先生  好吧，卡罗尔先生，你先说。

卡罗尔  我说，我说，邢总，给您老道喜啦，您老按照我们的图纸做出的样品，兄弟已经送到总公司鉴定了，符合设计要求，工艺水平也可以，你们报的价呀，总公司也同意了。

邢仲山  这么说下一步我们就能正式投产了？

卡罗尔  没问题呀！

邢仲山  这咱们可得好好干一杯……

葛先生  仲山，仲山，别忙，别忙，下一步还不能投产，而是要进口德国设备。

邢仲山  进口设备，用我们的设备干活可以呀，干嘛还要……

葛先生  仲山兄弟，听大哥的，咱是铁哥们儿，听我的保准有好处，德国机械设备世界拔尖啊，德国的机械数波恩的最地道。

厉先生  要说机械，你老葛就没我内行了，这种设备还数法兰克福的最好。

葛先生  我就认波恩。

孙先生  二位，二位，咱们啊都别抬杠，有那么一句话吗，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啊，就得亲口尝尝，要我说咱们去德国那么考察一趟，不是就知道了。卡罗尔先生，你说对不对？

卡罗尔  对，这是句实话，咱们沿着莱茵河顺流直下，从杜伊斯堡开始，科隆、波恩、法兰克福咱走一道看一道，哪儿的设备好啊，哪儿的设备盖咱们德国的帽，咱就进哪儿的。

葛先生  来，为这趟考察顺利干杯……

众  人  干，干……

        [长时间沉默

葛先生  哎，仲山，仲山，怎么不举杯呀，你别抽那烟斗了，来，举杯！举杯！

        [嗑火烟斗，吹烟斗声

邢仲山  各位……在座各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都神通广大，我们给德国搞的这个项目也是各位撺掇成的。尽管是这样，我劝各位对我仲山还得高看一眼！为什么呢？因为在京洲集团，在大稿村我说了算。

众  人  那是那是，所以咱们的什么事都好说，好办嘛……

邢仲山  有一个事我实在想不明白，用我们的设备制出的样品，已经符合德方的要求了，还有什么必要再进德国的设备？

        [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几声讪笑

葛先生  哈哈哈，诸位看见没有，我这个铁哥们儿，真是实诚人！（小声地）兄弟，实底告诉你吧，说是考察设备，其实啊就是到德国玩一趟。

众  人：仲山，玩一趟吧。

邢仲山  玩一趟？几位？

葛先生  咱们这儿已经五位了，你还能再带一位，呵呵，是带夫人还是别人，就你随便喽。

邢仲山  那费用谁出？

        [众人又笑

葛先生  费用，费用嘛……仲山，你可真是的，你现在可是京郊数得着的大财主啊，拔根汗毛比我们的大腿都憨实，嘿嘿，况且这又是给你排场，这费用嘛，嗯……别人想出，你也不能干呀！

        [沉默

        [椅子响，

葛先生  仲山，怎么站起来了，坐着说。

邢仲山  不，我站着说，诸位，今天各位来到大稿村门儿上了，也总算是大稿村的客人，我呢是主人，怎么也不能失礼呀！来，我敬各位的这一杯啊，是待客的酒！（酒杯扣在桌上的声）行了，仲山失陪了！

        [椅子响，脚步声，开门声，摔门声

卡罗尔  ……这是嘛意思？

葛先生  他今儿喝多了。

卡罗尔  不对呀，这还看不出来吗？他嘟噜脸蛋子……

葛先生  没事，没事，仲山是我的铁哥们儿，没的说，来来，咱们吃菜，这红烧平鱼不错，卡罗尔先生，您天津人吃鱼内行，您鉴定鉴定……

        [院中传来邢仲山的怒骂声

邢仲山  什么玩艺儿？！合着伙儿上这蒙事来了，划个圈让我钻，没门儿！让大稿村出钱，让你们去开洋荤去，你做梦吧！那是老百姓的血汗钱，谁算计这钱，谁丧尽天良！还铁哥们儿？整个一个坑哥们儿，我骂他了！想把大稿村当冤大头耍，你们翻错了眼皮了！

卡罗尔  哎，他这是骂谁呀？

葛先生  谁知道呢……，得，都瞧我面子，坐下，咱接着吃，就当没听见。

孙先生  吃个屁！走！

厉先生  哎，他堵在门口呢，出得去吗？

服务小姐  这边有后门。

葛先生  诸位，诸位……

        [众叹息声，脚步声

解  说  这几个心数不正的人，在邢仲山那冰雹落地般的怒骂声中，灰溜溜地隐去了。谁要损害大稿村集体的利益如同摘邢仲山的心！难怪他开口怒骂，这一骂尽管有些失态，但使大稿村免上一当，亦使以后想耍花活的人有了“前车之鉴”。正因为大稿人自尊热诚，才取得与外商合作成功。合资企业的发展，为大稿经济的腾飞注入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