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春泥更护花
大运河春水汩汩,是他笔头流淌的墨迹;大运河春风依依,是他抚弄尖尖小荷的倩影。绍棠老师静卧运河岸上十年了,他的“中国气派,民族风格,地方特色,乡土题材”早已成为大运河的自豪。
二十年前,1987年的春节过后,我和溪芜到府右街拜望绍棠老师,那时他正值创作的高峰期,精力旺盛,如浴春风。他的寓所是个小四合院,紧靠着紫禁城。我感到神秘高深,也有些许不安。他把我们迎进书房,其时他正在看毛志成的电视剧《卢沟桥》,我们还没坐下,他就说:志成的作品,不错,我搞不了。书房真是名副其实,书架上、桌子上,地上堆满了书报杂志,显得很乱,可是当他谈到哪个作家时,信手便抽出作者的著作。他和我们聊运河,聊创作,聊文学形势,慢慢我的那种不速相扰的不安消失了,感觉是坐在运河人家的炕头上。
中午,老师留我们在家里吃饭,按照运河人家的习惯,我们放上地桌,摆上小板凳,围桌而作,一粒粒数着花生米——那是他夫人亲自下厨炸的,喝着通州老窖。我们听他点数运河家珍,北运河是出作家的地方,前面的不说,我这辈的,我,房树民,从维熙……这几年出来的梓夫他们一拨,溪芜,你们又会是一拨……哎呀,运河水养人呀。他送我们一部刚出版的关于写作的随笔,我不禁翻看着,随便哪一页都能看出他的运河情结,“我要以我的全部心血和笔墨,描绘京东北运河农村的二十世纪风貌,为二十一世纪的北运河儿女留下一幅二十世纪家乡的历史、景观、民俗和社会学的多彩画卷,这便是我今生的最大心愿。”
不知是窖酒还是师长掏心窝子的话,我的心里热热的。饭后,绍棠老师把喝剩下的酒封好盖儿,蹲放到书架边,腾出桌子,拣出一张稿笺,应约为我们的自办刊物题词:“耕耘小小的文学苗圃,栽培未来的文坛参天大树。”写完放在一边晾干,谦诚地说:“我自知在小说创作上不会取得多大成就,但是愿作产生未来天才的一片泥土,而且努力使这一片泥土肥沃一些。”作为文学青年我们自然激动不已,感受着大运河的胸怀。
老师仙逝十年,运河潮起潮落,春去秋来,文学园圃真的肥沃了,作家之林茁壮了,我们感念: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