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诛杀被裸尸暴市的安德海
他操着不男不女,尖而凄厉的声音说……他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又掩面哭泣,他已忘记自己是谁。监视天子同治,欺弄百官群臣,与慈禧鬼混,行之已无天无地。山东巡抚丁宝桢设计送他赤条条地而去。
有这样一个故事,在济南历城传得神神的。
说的是光绪初年某一天,历城某村村妇赵氏忽然胡言乱语,请了许多医生医治,均不见好。村中一名老者见其症状,说,是不是中了邪气?其夫赵某六神无主,说其妻最近也没有到哪里去,只是去了一趟娘家……对了!曾路过村东头那座孤坟,在坟地那儿解过溲儿……老者一听,悄然记起:十几年前,这里曾斩杀过一个安姓太监;是了!安姓太监就葬于此地!难道是他在这里作怪?此时,只听村妇操着京城口音大叫:“我奉太后懿旨到江南去办要差,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滞留此地!”声音不男不女,尖声凄厉,好不瘮人!过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说自己在内廷供职多年,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没想到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可惜!可惜!说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掩面哭泣。老者二话没说,马上请来个阴阳先生。这老先生有六十多岁,戴个瓜皮小帽,两只小眼儿透出了精神,手持一把桃木宝剑。先生望着村妇呆呆发愣。突然大叫:“好你个安德海!生前祸国殃民,罪恶多端;如今已成孤魂野鬼,你还在扰民?看剑!”说着,用“剑”猛地向村妇刺去。村妇一声怪叫,仰面跌倒,醒来后,发现自己身旁围着许多人,不知何故。村民诉说其事,赵氏听了非常害怕。阴阳先生说,不要紧,带我到他坟前一看。村民们拥着先生来到村东,这里是好大一片坟地。离坟地三丈多远,有一孤坟,坟顶上有两个黑乎乎的小洞,据村人介绍,这就是安德海。先生来到孤坟旁,冲着洞口念念有词,突然猛地用泥糊住洞口,随后又把桃木剑插在了坟上。只听坟中“哇哇”怪叫,一阵黑风腾空而起,遮天蔽日,哭声、骂声、厮打声乱作一团,吓得众人趴伏在地。过了一会儿,云开雾散,却不见阴阳先生,众人皆称“奇”。从此,村民安然无事。
这个故事,充满了迷信色彩,当然不可信。但却使人们想到安德海在晚清宫廷斗争中那段丑恶的历史。
安德海,直隶南皮人,家贫,世代以种田为生。安德海本身就不是善类,他从小就羡慕豪门大户,时刻都想发大财,抖威风。但怎么发呢?他家是穷人,连饭都吃不饱,能发什么财啊?!安德海相当精明。一次,他看到一个乡邻,当了太监,几年之间,竟成了暴发户,心里一动。当太监能发大财,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对!就当太监!俗话说,十年寒窗苦,不如一刀阉。他主意已定。一咬牙,找了一把镰刀,一下子把自己那玩艺割下来。
安德海经人引荐,入宫当了太监。真没想到,安德海一入宫就开始得宠。内务府的官员见安德海长得漂亮,又很机灵,就把他送给皇长子奕䜣使用。公元1850年,道光皇帝驾崩,奕䜣即位,改年号咸丰,咸丰皇帝即位时,大清朝已经成为一座腐朽的大厦。兵祸天灾不断,国事不宁。国外,英夷入侵,鸦片战争,使中国大片国土沦丧;国内,太平天国等农民起义军,风起云涌;大清王朝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但咸丰皇帝对此根本不予理会。他好玩,好乐、好酒、好色,尤其是好色。安德海摸透了咸丰的脉搏。他千方百计想办法,满足咸丰的欲望,帮助咸丰选秀女,封嫔妃,宠宫女……时刻为其提供新鲜货色。一次,他陪着咸丰在圆明园行走,见咸丰满脸不悦。他马上意识到,万岁爷玩厌了宫中满州女子,他是皇上,又不好明说。安德海就派人到江南寻几名妓女,偷偷带到圆明园,供咸丰淫乐。
安德海讨好咸丰,咸丰自然宠爱安德海。他们的关系表面上是主子与奴才的关系,实际上,咸丰对安德海言听计从。这样,年仅十五、六岁的安德海一下子就成为宫中的显赫人物。太监们见其胆颤,大臣们对其恭敬,嫔妃们对其更是百般奉迎。您想啊!后宫嫔妃成群,谁不想得到皇帝的宠幸?而要想得到皇帝的宠幸,就必须走安德海的门路,只要安德海在咸丰面前为某嫔妃多说几句好话,这个嫔妃就会得到皇帝的宠幸,就会得到荣升。兰贵人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兰贵人祖居叶赫,又称叶赫那拉氏,父亲惠征,曾任安徽宁池广太道道员。十七岁那年,(即咸丰元年)被选入后宫,封为贵人,兰贵人长得漂亮,又相当精明,是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她知道,要想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必须接近皇上,控制皇上,得到皇帝的宠幸,否则,那是痴心妄想。但得到皇帝的宠幸,谈何容易?皇上后宫群芳斗艳,嫔妃成群,她只是个贵人,贵人在宫中的地位是很低的。况且,既使靠美色侥幸得到咸丰宠幸,又能怎样?如果咸丰一时不高兴,或玩厌了,还不是照样把她扔掉?但兰贵人有办法,她想到了安德海。假如安德海能成为自己的心腹,受自己的指使,帮助自己在咸丰面前说好话,那可就方便多了,为此,她千方百计拉拢安德海,给安德海赏赐;安德海当然明白兰贵人的用心。不过安德海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个奴才,为长远计,他也想在后宫找个主子作靠山。二人一拍即合。在一个风清月明的夜晚,安德海定下“引蛇出洞”之计。他引咸丰到圆明园明月楼“赏月”,结果,碰到了兰贵人。夜色、微风、香烟、花影,萦绕迷离,兰贵人溶在月色中,若隐若现,朦朦胧胧,咸丰揉了揉眼皮,以为到了仙境……这是兰贵人入宫三年来第一次得到宠幸。从此,二人昼夜不离,如胶似漆,终日泡在圆明园中。为什么泡在圆明园,不在紫禁城?这里有说法。原来大清皇帝玩女人、幸妃子也有规矩,这规矩还以祖制形式固定下来,违反规矩就是违反“祖制”。宫里设立一个专门机构,这个机构叫敬事房。据清朝野史大观记载:“敬事房太监者,专司皇帝交媾之事者也。”“帝与后交,敬事房则第记其年月日时于册,以便受孕之证而已。”若幸妃则不然。如在紫禁城,皇上幸妃得翻牌儿,由皇后盖章。“每日晚膳时,凡妃子之备幸者,皆有一绿头牌,书姓名于牌面(与京外官引见之牌同)。或十余牌,或数十牌,敬事房太监举而置之大银盘中,备晚膳时呈进,谓之膳牌。帝食毕,太监举盘跪帝前,(皇上)若无所幸,则曰去。有属意,则取牌翻转之,以背向上。太监下,则摘取此牌,又交一太监,乃专以驼妃子入帝榻者。届时,帝先卧,被不複脚。驼妃者脱妃子上下衣皆净,以大氅裹之,背之帝榻前去氅。妃子赤背由被脚逆爬而上,与帝交焉。敬事房总管与驼妃之太监皆立于窗外。如时过久,则总管必高唱曰:‘是时候了’。帝不应则再唱,如是者三。”您想,皇上正在兴头上,他嚷“是时候了”!烦不烦呢?但皇上没办法,这是祖制。以下的事更是难堪,皇上干完事后,妃子从帝脚后拖出,驼妃者仍以氅裹之,驼而去。去后,总管必跪而请命曰:“留不留?”帝曰:“不留”。则总管至妃子后股穴道微按之,则龙精皆留出矣。曰:“留”。则笔之于策曰:某月某日某时皇帝幸某妃。亦备受孕之证也。那兰贵人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她哪能让人这么折腾,况且皇上翻牌也不见得天天翻着她。若住在圆明园,那可就方便多了,所有的规矩全废,皇上可随时爱幸,“如人家然”。因此,咸丰与兰贵人整日厮守在圆明园,一直到年终才回宫。第二年一二月间,再回园中。就这样,在安德海的精心安排下,咸丰帝在圆明园数次幸兰贵人。贵人又以其媚博得咸丰帝的好感。安德海盯着承幸薄起居注,承幸薄起居注上当然留下兰贵人的大名。结果,兰贵人生下了皇子载淳,这就是后来的同治帝。母以子贵,兰贵人也步步高升,先后被封为懿嫔、懿妃、懿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钮钴禄氏。懿贵妃掌握了咸丰皇帝,开始干予朝政代批奏章,从而拉开了宫廷政变的序幕。
安德海一下子有两个主子,备加骄横,他开始拼命聚敛财富。1856年,(清咸丰七年)同治帝出生,满朝文武竞相邀宠,争先送礼。安德海一看发财时机已到,他一连设了几道关口,每个关口都由安德海的太监把守。送礼好啊,得过关口,过关口得给银子,这叫作“茶钱”。每个关口需要银子二百五十两。没有银子,甭打算通过。最后一道关口由安德海把守,过这个关口,需要银子两万两,而且必须是五十两一只的大元宝。茶钱交足,安德海必然给你说好话,即使你的礼品不大符合皇帝心思,安德海也会给你打圆场:“万岁爷,这份礼物虽说差点,但这对花瓶不错,可以摆在下房里,这钟放在禁卫营,至于这串珠子呢?您可以随便赏给哪个宫女。”安德海是咸丰、懿贵妃的贴心奴才,听他解释,当然相信,高兴地收下礼品。也有不识相的,茶钱没交足,这可惹恼了安德海,多名贵的礼品到他嘴里也变了味:“万岁爷,这东西能值几个钱?他是糊弄万岁爷,看不起万岁爷,我看应该给他扔出去。”这自然引起龙颜大怒。您说,谁敢得罪安德海啊!
当然,真正使安德海飞黄腾达的是“辛酉政变”。在“辛酉政变”中,安德海为主子立了大功。
那是咸丰十一年(1861)辛酉七月十七日,咸丰皇帝终因淫乐过度,旧病复发在承德驾崩。临终前,他分别召见了皇后、懿贵妃和肃顺、载恒、端华等八大臣,遗命六岁的皇太子载淳继承皇位,遗旨肃顺等八大臣“赞襄一切政务”,总揽朝政。
那懿贵妃是什么人?她怎能甘心大权旁落?尤其是不能容忍八大臣总摄朝政。她知道,八大臣摄政实际上是权归肃顺,她和肃顺一向是如同仇敌,水火不容。她马上采取行动,首先找到东宫皇太后,二人避开了肃顺的耳目,以“观赏金鱼”为名进行密谈。懿贵妃说:“肃顺等人图谋不轨,我们的处境相当危险,我的意思最好派人到北京召恭王、醇王到热河保驾回銮,你看如何?”那东宫太后本是善良之人,遵祖训,对朝中大事从不过问。如今,见承德行宫杀气腾腾,她更是六神无主。她说:“我已没什么主意,还是请妹妹决定吧!”贵妃大喜,立即回到宫中。在密室里,她召集自己的贴身太监,说:“主子面临大难,你们谁去京城,到恭亲王府,给我送信!”众太监吓得目瞪口呆,一声不吭。是啊!承德行宫已被封锁,禁卫军四处盘查巡逻。如果让肃顺查出此事,那还不成为刀下鬼?懿贵妃见状大怒:“好啊!平时你们都说孝敬我;如今我蒙大难,你们……”这时,一个太监“唰”地跪下:“主子!奴才愿往!”懿贵妃一见是安德海,不禁大喜,真是患难见知己啊!她立即写好密信,又赏给安德海五十两银子,让他速去京城。
其实,这是安德海耍的花招。咸丰死后,安德海就归那拉氏受用。这安德海很鬼,在咸丰死后的一个月里,他密切注视着宫中的动静,从主子的言谈话语里,从承德行宫的气氛中,他意识到朝廷要有大的震动,宫廷中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说实话,他喜欢宫廷斗争。宫廷斗争能使人人头落地,但也能使人得到晋升。他知道,此次进京送信,危险极大;但他更知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有两个主子,一个是咸丰,一个是懿贵妃。如今,咸丰已死,贵妃主子也在危难之中,如果主子被肃顺诛杀,他岂能活命?不过,安德海也有自己想法,他和主子打了七、八年的交道,知道主子阴险狡诈,工于心计。他在向主子讨价还价。他要让主子意识到这次送信相当危险,九死一生。而她身旁这帮太监是那么无能,那么怕死,那么的不中用。只有我小安子……在懿贵妃发第一道令时,他没吭声。在主子开始发怒时,他马上答应。他要让懿贵妃看看,到底谁对主子忠诚。
安德海领命,潜出承德。正是盛夏,烈日暴晒,地似蒸笼,大汗淋淋,苦不必说。一路晓行夜宿,数日到了京城。趁天黑溜进恭亲王府。恭亲王奕䜣一见安德海,大惊,连忙询问承德情况。安德海见没有别人,掏出密信说:“皇上、皇太后备受肃顺欺凌,请恭亲王速去承德救驾!”恭亲王接过密信一看,信是皇嫂那拉氏写的,说肃顺专横,让他速来承德,商讨夺权对策。奕䜣本来就对肃顺平时的所作所为不满,早就想将其除掉,但肃顺狡猾毒辣,又受咸丰帝的宠信,他怕祸及自身,始终没敢下手。这次,他没想到肃顺竟然当上了顾命大臣,总揽朝政。可把奕䜣气坏了。这两天,他正在与驻京的大臣们商议对策。安德海的到来,使他知道了太后的意图,当然高兴,他马上召来亲信商议。第二天,让安德海速速离京,向太后禀报。
就这样,在安德海的帮助下,奕䜣经过一番周折,终于以奔丧为名来到承德行宫,拜见两位皇嫂。三人密定除掉肃顺等人的政变计划。九月二十三,那拉氏令肃顺护送咸丰灵柩回京,自己让载垣、端华等人扈从,由小路先行。到京后,那拉氏按照预定方案,突然袭击,把肃顺、端华等人一网打尽。肃顺被斩首示众,载垣、端华被赐自尽,其他五人被革职充军。十月十一日,六岁的载淳举行登基大典,改年号为“同治”。两宫皇太后各上徽号:钮钴禄氏为“慈安太后”,那拉氏为“慈禧太后”。十二月二日,两宫皇太后宣布“垂帘听政”。这就是中国近代史上有名的“辛酉政变”。在这次政变中,安德海“穿针引线”,立了大功,被晋升为总管大太监。
安德海当上大总管后,高兴。是啊!如果没有我安德海搭桥?兰贵人怎能得到咸丰皇帝的宠幸?又怎能晋升为贵妃?!没有我安德海冒死进京,通风报信,政变怎能成功?慈禧又怎能垂帘听政?!他是慈禧的恩人啊!安德海得意忘形了。他认为,这大清江山是慈禧的,他呢是慈禧的奴才,当然也是他的。他拼命的挥霍。一次,去妙峰山烧香,见道路坑洼不平,他很不高兴,竟擅自命人修筑道路,大量征用民工,闹闹轰轰地乱了一个月。道路修成。从山脚的北安河一直修到山上,全长四十多里,还在沿途的朝旭院、金泉庵、向墙子、瓜打石、妙沙洼、涧沟设立六个茶棚,花了十几万两银子。这银子当然由内务府出。慈禧三十大寿,要搞庆贺活动。安德海竟背着恭亲王,把内务府广储司缎库敞开,取出大批五彩贡缎,做各式戏装;还动用内务府白银大修戏台,美其名曰:为慈禧太后三十大寿排戏。他连恭亲王也不放在眼里。那恭亲王是干什么的?那是大清国响当当的实权派,是议政王!掌管着军机处和总理衙门。想当初,在热河,如果没有恭亲王,慈禧太后搞政变,夺政权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安德海是什么东西?是个奴才!他见着恭亲王根本不请安,昂首而过。恭亲王愤怒啊!想我大清江山,二百多年基业,如今,竟让这个阉贼指手划脚,胡作非为。祖制难容啊!他想除掉安德海,可又碍于慈禧情面,不好下手。只得屡次在慈禧面前数其之过,要求惩办安德海。您想,慈禧和安德海是什么关系?她哪能听恭亲王的?
安德海见慈禧庇护自己更加猖狂。他开始和恭亲王较量。他知道,明里他干不过恭亲王,就在暗里嘀咕他。有一次,安德海带领小太监领取瓷器杯盘,正碰上恭亲王。恭亲王也是好心,见其数次领取,嘱其注意节约。说:“国方艰难,国库空虚,宫中不宜求取。”安德海不高兴了,眼一斜说:“所取为何?”恭亲王说:“瓷器杯盘,照例每月一份,现在宫中计存者已不少,何以更索?”安德海一愣,“嘿嘿”一笑:“还是议政王想得周到,说得对,往后不取矣。”第二天,慈禧进膳,安德海就命小太监把慈禧平时进膳用的御瓷全部去掉,一律换上乡村野店用的粗碗陋碟。可把慈禧气坏了,慈禧位于九五之尊之上,虚荣心极强,她哪受得了这个,这是对她的大不敬啊!她杀气腾腾地找来安德海,问这是谁的主意!安德海双膝跪倒,低头垂泪:“恭亲王啊!”慈禧大怒:“乃约束我饮食耶?”安德海辩道:“议政王掌管着军机处总理衙门,大权在握,他的话奴才怎敢不听?不听,脑袋就得搬家。奴才脑袋搬家不要紧,可就没人侍候您了!太后您……”慈禧眉头紧锁。安德海一见时机已到,连忙插科打诨,马上叫人给主子换上御碟御碗。给主子讲故事,讲乡村俚语。扯着扯着不知怎么扯到顺治年间的摄政王多尔衮。讲多尔衮如何率八旗铁蹄,横扫天下,为大清朝立下奇功,被封为摄政王。讲太宗驾崩,新皇年幼,多尔衮如何居功自傲,以天子自居,让群臣跪拜,称他为皇父,皇上和皇父并称。讲多尔衮奚落小皇帝,如何阴谋篡位,孝庄皇后如何聪明,如何设计,使多尔衮暴死。讲得慈禧心中直动:是啊!奕䜣也是有大功的人……奕䜣拥权过重,对其不能不防……她马上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安德海,密嘱他找人弹劾奕䜣。安德海高兴,他就盼着慈禧这句话呢!他马上找某御史对奕䜣进行弹劾。慈禧接到奏折后,立即发动突然袭击。亲手写诏书,以“虽无实据,事出有因”为由,革去了奕䜣议政王职务。奕䜣懵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没等奕䜣明白过来,一个月后,慈禧又发懿旨,说奕䜣“深自引咎,颇知愧悔。”让其“仍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无庸复议政王名目”。慈禧真是玩弄权术的老手,这一反一复就把恭亲王的权力和名位革掉了,而且还继续使用奕䜣。
安德海洋洋得意,哈哈!你恭亲王怎么样?你耀武扬威,权到臣顶还不是照样栽在我的手里?我有太后撑腰!你们……哼!这一天,他从太后房中出来,正碰见恭亲王奕奕䜣,这个不知死的鬼冲奕䜣“嘿嘿”一笑,说“六爷!您瞧我这个蓝翎子(太监只能戴蓝翎)怎么样?好不好?”恭亲王吃个哑巴亏,正窝着一肚子火,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安德海搞得鬼,又无法发泄出来,今天见安德海公然叫横儿,血贯瞳仁。他“嘿嘿”冷笑:“这蓝翎子好到是好,可惜遮不住你的脖子!”他在向安德海暗示:小子!别得意,咱们走着瞧,早晚我砍掉你的脑袋!安德海哪在乎这些,“嘿嘿”而去。
搬掉了恭亲王,排除了干政大碍,安德海觉得还不够,也许是本性难移吧?!他又开始嘀咕小皇上。
事情是这样的。咸丰驾崩,慈禧年轻守寡,耐不住寂寞,安德海就经常泡在慈禧的后宫,与太后调笑,甚至和太后同卧。这叫什么事啊!一时,宫内秽闻四起。这时,同治皇帝已逐渐长大,渐明事理,气得两眼冒火。可他又不敢责备母后,就把满腔怨气泄在安德海身上,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他。您想,那安德海是什么人?他哪能听小皇上的摆布?可他是奴才,又不敢当面顶撞皇上。他就经常到慈禧面前告状,讲小皇帝的坏话。慈禧听说小情人受了委屈,哪里肯让?立即召来同治进行斥责。小皇帝很苦闷,就经常到东宫向慈安太后诉委屈;有时还微服出游,到宫外玩耍。安德海就秘密监视同治,把看到的一些情况,添油加醋报告给慈禧,慈禧当然饶不过小皇帝。同治很纳闷儿,奇怪!我的事情,皇额娘怎么知道?而且还知道得那么详细。一次,他从慈安后宫出来,正碰见安德海鬼鬼祟祟。同治明白了,嘿嘿!是他搞得鬼!同治大怒,一把抓住安德海:“安德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监视我。总有一天,我要你的脑袋!”说罢,把他一推,拂袖而去。可把安德海吓坏了,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啊!他哆哆嗦嗦地跑到慈禧宫中,“咚咚”嗑头:“皇太后啊!皇上要杀我!”慈禧一看安德海涕泪横流,很惨!不由大怒,这还了得,打狗还得看主人哪!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立即派人叫来小皇帝,足足一顿痛斥。把同治气得咬牙切齿。同治皇帝回到寝宫,让太监给他做些泥人,宫人不解其意,以为是小皇帝好玩,连忙做好十几个精巧泥人送给同治。谁料同治怒目圆睁,拔出宝剑,“刷刷!”把十几个泥人的脑袋全部砍掉,可把宫人们吓坏了,连忙跪倒,颤颤惊惊地问万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治厉声道:“杀小安子!”太监们大骇!知道安德海必遭杀身之祸。
慈安太后是咸丰的正宫皇后,通诗书,懂礼仪,母仪天下;安德海对其表面尊重,背后挑拨离间,竟嘀咕开慈安太后。一次,他到慈禧太后的寝宫,请安已毕,神秘地对慈禧说:“太后!据奴才观察,这几年东宫不善,要抓权了!恭亲王和大臣们经常到她那里去,您可得小心点!这事奴才本不该说,但想太后对奴才的好处,奴才不说,对不起皇太后!奴才想,您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东宫算什么?还不是靠自己的名份?想当初,在热河,不是您大智大勇,当机立断,除掉肃顺,哪能有大清今天的天下。您可是大清王朝的靠山!您的心肠可不能太软了!照这样下去,万一东宫翻脸,不要说奴才这条命保不住,恐怕连太后……”慈禧一听,心里“激灵”一下,她早就想甩掉东宫,大权独揽,可又怕众人不服。安德海这番话正打在她的“疼处”。不过,慈禧是玩弄政权的老手,并没有露出惊恐神色。她笑嘻嘻地问安德海:“那么,依你之见……”安德海见时机成熟,就把心中的想法合盘托出。慈禧一听,大喜,立即让安德海去办。安德海出宫后,按照和慈禧商量的办法,找到荣禄。这荣禄原是肃顺的亲信,在“辛酉政变”中投靠了慈禧,立了大功。况且,荣禄自幼和兰儿定过情,二人相好,只因咸丰好色,兰儿才得以进宫,当上了嫔妃,如今又当上了大名鼎鼎的皇太后。他当然知道慈禧的为人,见安德海来找他,当然高兴。荣禄和安德海狼狈为奸,用功名利禄拉拢各大臣,使慈禧的势力迅速扩充。一些宫廷大臣和奸邪小人都纷纷拜倒在安德海的门下,想通过安德海得到慈禧太后的宠信。刹时,安德海府前门庭若市。他成了大清王朝的魏忠贤。
安德海的所作所为,自然激怒了皇氏家族。首先是恭亲王。他不但丢失了议政王职务,而且还遭到安德海的戏弄。其次是慈安太后。慈安太后亲眼看到安德海与慈禧勾勾搭搭,关系暧昧,心里不痛快。那么同治帝呢?他早就看小安子不地道。结果,三人想法不同,目的一样,就是要千方百计地除掉安德海。您想,这安德海能有好吗?这天,山东巡抚丁宝桢来到京城,拜见两宫皇太后和同治帝。奕䜣把他请到府里闲谈。闲谈中,就聊到了安德海。奕䜣见丁宝桢胆大心细,敢作敢为,是条汉子,就把安德海弄权、狂妄之事告诉了他。丁宝桢早听说过安德海的为人,对安德海也非常不满。二人一拍即合。商定,抓住机会,由丁宝桢除掉安德海。奕䜣把这个想法报告了慈安和同治,二人赞成。
机会终于来了。清同治八年,也就是公元1869年,同治帝已十四岁,到了大婚的年龄。皇帝大婚,这可是大事,它关系到大清王朝的江山社稷。江南、苏州、杭州织造局闻讯,相互争宠,争先恐后送来了各种绸缎。可这些绸缎均不如慈禧太后的心意。安德海见状,大喜。他早就听说江南风景宜人,有各种名胜古迹,又听说乾隆爷下江南的故事,他也想借此一游。便对慈禧说,他想到江南去“采织龙衣”。慈禧一口答应。
鉴于明王朝灭亡的教训,清建立后,以空前的压力和手段打击宦官势力。立铁牌于交泰殿:“内宫不可干与政事,官不过四品”。高宗时期,宦官高某干予政事,被乾隆爷凌迟处死。有些条款制度,还被用“王法”和“祖制”的形式固定,任何人不许违反。如“宦官不许走出京城,如走出京城,就地正法。”但安德海哪怕这些啊!他有慈禧太后做后盾。什么“祖制”“规定”?对他来说,不如一张废纸。
安德海要出京城的消息被同治帝获悉,他立即报告给慈安太后,并说安德海如敢出京城,立即将他斩首。慈安太后闻讯大惊,安德海违反“祖制”,胆大妄为,况且,此人与慈禧关系极不正常,秽乱宫闱,如果任其下去,西太后岂不成了武则天第二?九泉之下,又怎么对得起咸丰皇帝?该杀!可她又觉得此事关系重大,这安德海非比旁人,乃是西太后的宠儿,如在京城附近杀他,必定引火烧身。她立即召来奕䜣商议。奕䜣闻听大喜,觉得机不可失。他告诉同治,要想完成此事,必求肝胆之人,山东巡抚丁宝桢即可。安德海去江南,必然经过山东。同治大喜,急求东宫密告丁宝桢,让其见机行事。
安德海对此事全然不知。慈禧叮嘱安德海要秘密出京,快去快回。可安德海偏要招摇过市,他要学习乾隆爷下江南,要摆摆天子的威风。他弄来了两条大船,船的两旁插满了龙旗、凤旗。带领二十多名随行人员和许多妓女,还找了一个大乐队。他从通州乘船出发,沿运河南下。一时龙旗高扬,凤旗飞舞,锣鼓激鸣,淫乐四起。沿州走县,铺张骚扰,掠夺财物。百官惊闻,纷纷跪拜。沿河百姓,怨声载道,望风披靡。状纸如雪片般飞向各衙门。
这时,丁宝桢已接到密告。他立即通知德州知州赵新:“传闻安德海擅自出京,要去江南。必经我山东之地。你要严密监视,如果发现安德海的行迹,立即将其抓捕,并禀报于我。”这可难坏了赵新。赵新是地方能吏,精明强干,在官场混了多年,阅历丰富。他知道安德海在慈禧太后心中的位置。责任重大,弄不好,不仅丢掉官职,还会惹下杀身大祸。他反复思索,拿不定主意。这时,安德海等人已到了德州境内。他想不报丁宝桢,怕丁宝桢愤怒,吃罪不起;如果上报,若杀不了安德海,自己必遭大难,还会株连九族。他召集众僚商议。这时,一个能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用夹单(即便条)形式密报巡抚。夹单则非正式公函,不存卷,如果丁宝桢不向皇上参奏,安德海断不会知道。如果正式参奏,则为福为祸丁宝桢自当之,与地方官员没什么牵连。赵新觉得此法甚妙,立即派人将安德海一行已到德州的情报,报告给丁宝桢。丁宝桢闻讯后,即令东昌知府程绳武,速捕安德海等人,不得有误!当时正是夏日,烈日炎炎,酷暑难熬。程绳武骑马带兵尾追安德海坐船,整整三昼夜,始终不敢动手擒拿。眼看安德海就要离境,丁宝桢大怒,又命王正起率兵追捕,如捕不到安德海拿头示问。王正起见巡抚动怒,哪敢怠慢,立即追赶。一直追到泰安,才将安德海一伙围住,逮捕,押送济南府巡抚衙门。
安德海被押到巡抚大堂,丁宝桢亲自审问。安德海气焰嚣张,大叫:“我奉慈禧太后懿旨,到江南采办龙衣,你们谁敢犯我!难道你找死吗?”丁宝桢嘿嘿冷笑:“你违反祖制,干预朝政,搜刮民财,民怨沸腾。你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百姓恨不得食汝之肉,喝汝之血!死到临头,你还嘴硬,今日犯在我手,你休想活命!”说罢,就命刀斧手行刑。
安德海大声哭叫:“我有太后懿旨!我有太后懿旨!”百官闻言颤惊。泰安知县长跪力谏。劝丁宝桢三思而后行,要等朝廷圣旨下来再行决定。丁宝桢毫不动摇:“吾先杀之,虽受重谴无憾”。命将安德海绑赴刑场,斩首示众。这下子安德海可真害怕了,他没想到今天碰到硬茬儿,真有人敢杀他。他立即现出了奴才相,哀告求饶,可已经晚了,三声追魂炮响,安德海人头落地。同时,安德海的二十余名党羽全被诛杀。随后丁宝桢起草奏折,将安德海被捕的情况报告给两宫皇太后和同治帝。
恭亲王接到这个奏折,大喜,立即去见西太后。适逢慈禧生病,几日未闻政事,听说安德海被捕,大惊,不敢包庇,连忙找慈安太后,希望慈安能从中周旋。慈安心里有底,立即召集军机处、内务府的大臣们商议。大臣们认为,祖制内监不能出都门,犯者死无赦,应就地正法,以遵祖制。接着,王公大臣们都纷纷上疏,主张处死安德海。迫于众人的压力,慈禧无奈,只得签发了一道圣谕,圣谕如下:
据丁宝桢奏太监在外招摇煽惑一折称,德州知府赵新禀称,有安姓太监,坐太平船两只,声势煊赫。自称奉旨差遣,织办龙衣;船旁有龙凤旗帜,带男女多人,并有女乐;品竹调丝,观者如堵。安德海所到之处,不但骚扰地方,并逼勒官府奉献金银。又称本月二十一日,该太监生辰,中设罗衣,男女罗拜。该州正访拿间,船已扬帆南下。该抚又命东昌、济宁各州县跟踪追捕等语。览奏曷胜诧异。该太监私自擅出,并有种种不法情事,若不从严惩治,何以肃宫禁而儆效尤。着山东、江苏直隶各督抚,迅派干员,于所属地方,将六品蓝翎安姓太监,严密查拿。令随从等指证确实,毋庸审讯,即行就地正法,不准任其狡饰,倘若疏纵,惟该督抚是问。随从人等,有迹从匪类者,并着严拿,分别惩办。钦此!
圣旨刚发出两个小时,慈禧又后悔,又第二次下旨:“先将安德海解回北京再审。”恭亲王奕䜣早有防备。他将第一道圣旨迅速发出,等丁宝桢回奏已依旨而行,他才发第二道圣旨。慈禧无可奈何。
其实,在丁宝桢接第一道圣旨时,安德海已被斩多日。人们传闻安德海与慈禧关系暧昧,是个假太监,便将其“裸尸暴市,以释人疑”。一时观者如潮。但又有人说,被裸尸暴市的不是安德海,是安德海的随从。“然欲盖弥彰,世皆知别有暧昧事矣。”安德海究竟是不是假净身?这是历史的疑案,只好留给读者去思考了。
安德海死后,丁宝桢将其搜刮的财产全部没收。有骏马三十余匹,黄金一千一百五十两。元宝七十枚,巨珠五颗,珍珠鼻烟壶一枚,翡翠碧霞朝珠各一挂,碧霞玺数十枚,重者至七两,其它珍宝无数,皆输内务府充公。其实,安德海搜刮的财富不如刘瑾和李莲英的一个指头,他的被杀皆因其狂妄骄横,他实际上是宫廷斗争中的一个牺牲品。安德海被杀时,年仅二十八岁。
安德海被诛,大快人心,举国欢庆。丁宝桢立下了盖世奇功。但是,除掉安德海并没有阻止住慈禧太后勃勃野心。在宫廷斗争中,又一个宠信太监填补了安德海的位置。这就是晚清王朝大名鼎鼎的权阉李莲英。李莲英比安德海更狡猾,更阴险,更毒辣,更专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