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三姐来电话说,父亲的身体没有以前好了,近段时间总是容易感冒。是啊,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哪能和以前比呢?可是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时父亲都说,他没事,好着呢,为了证明给我听,他在电话那边尽量保持着原来那宏亮的声音,其实,我知道父亲是不想让我担心,好让我安心工作,每次打完电话,我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父亲的命很苦。在他两岁半的时候我的奶奶就死了,他与我的爷爷、祖母一起生活,在他十二岁时我的爷爷也去世了,年少的父亲与年迈的祖母相依为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担。那时刚刚解放不久,好在分到了土地,父亲用他的勤劳一直赡养着祖母老去。每当说起这段往事,父亲对共产党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说,如果不是遇上解放,分到土地,哪里还有我们这家人啊!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没有闲过。一年四季,父亲都在田间地头忙庄稼,如果村民有忙不过来的活,他总是主动地去帮忙,他说,在他困苦的时候,村民帮助了他很多,现在是该回报他们了。那时交通不方便,汽车也少,分给村上供销点零售的日常用品都是请村民去三十公里外的县城担回来,挑二百斤有一元钱的酬劳,年轻力壮的父亲为了补贴家用,一次要挑两百多斤而且一天来回跑两趟。那时我在四姐弟中最小,又是唯一的男孩,我最希望父亲去挑货了,因为每次他都会花几分钱给我们买回来一大把的水果糖,分给我的总是要多几颗。
八十年代初村上安电灯,作为村民小组长的父亲率领村民与电厂施工队一起挖电杆洞、抬电杆、放电线,他总是抢着做最重、最累的活,当时正值夏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父亲几次中暑晕倒在工地,醒来后他不顾众人的劝阻继续劳动,他说这是给村民做好事,累点没关系。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家里经济条件越来越好,电视机、电风扇等家用电器逐步进入了我家,还安上了电话,父亲给我说,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你要好好读书,看将来的发展,没有知识文化是无法生存下去的。那年,我高中毕业没能考上大学,父亲并没有责骂我,只问我有何打算,我不想复读,因为当时学费挺高的,我知道父亲不容易,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于是放弃了日思夜想的大学梦走上了打工的道路。
县里招工时,我考上了工人,父亲很高兴。每年春节回家时父亲依然忙里忙外,我去帮忙,他说,歇着吧,你忙了一年也不容易的。我结婚时,接父亲到城里住了一个多月后,无论怎样挽留他都不愿再呆在城里,他说,忙惯了,想家里的猪还有地里的庄稼,如有什么事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但他和母亲从未给我打过电话,他们担心那样会打扰我的工作和生活,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昨年春节回去,我看到父亲的头发已找不出一根黑的,听力也没以前好了,母亲说,你爸爸的记忆也很差了,都快七十岁的人了!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父亲仍然忙碌的身影,我耳边响起了一首歌“都说养儿为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都说养儿为防老,再苦再累不张口……。”我轻轻地转过身去,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2008年9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