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500篇》
第443篇 凄凉蓦然从心底跃起
急不可待的想听到她嘎嘎的笑声;终于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原来她照相那天太疲倦了,所以没精打采。我的心总算沉了下来,如同一块石头落地。
同学把聚会的照片从QQ里发过来的一刹那间,我突然一阵心情沉重,一阵莫名的凄凉感袭来。她怎么这样衰老了呢,过年的那天我还听见她的朗朗笑声,现在几乎还在我耳边萦绕,没有过去多少日子呀。
我也已经衰老,七老八十了怎么能不老。我比她还老,都成了无“齿”之徒,连镜子都不乐意碰。但因为我一向“未老先衰”,早习以为常,才没有觉得自己怎么老。
她一向活泼开朗,乐观得几乎像个小学妹,成天乐呵呵笑声不断,怎么也如此衰老了呢,于是凄凉蓦然从心底跃起。
她爱笑,常常是突然一阵嘎嘎声。她笑起来那么乐观,那么无拘无束,那么狂放与豪爽,甚至可以说是那么任性与放肆。
我是不爱张扬、性格内向的人,喜怒哀乐不放在脸上,总是“麻木不仁”的表情,既没有哭过也没有大笑过,激动兴奋与喜怒哀乐都深深埋在心底。
在一起时她会无缘无故的笑声朗朗,常常令我不知所措,只好默默等待笑声渐渐平息。
她似乎从来没有忧愁。当然一定是有过的,只不过从来不把忧愁放在脸上。她爱不停的哼哼歌曲,也许她哼哼歌曲时候就正是忧愁、悲哀的时候。
她没有好听的歌喉,她爱哼哼绝不是自我欣赏,不能说她五音不全,但至少还常常跑调。她爱哼哼看来就是一种自我调节,为了稀释自己的忧愁与苦恼。
她学习非常努力,成绩不错。大概和我一样缺乏艺术细胞,缺乏从事艺术需要的那种癫狂的气质,所以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不错”而达不到巅峰。
她是我学校时的班长,后来又是团支部书记,一直到大学毕业。她一向积极要求进步,热心参加学校和班级的一切社会活动。
她声音朗朗,口齿清晰,说话节奏如同机枪,学习会上总是积极发言。她无疑是班级的一个好学生,是组织喜欢的好学生,领导指向哪里就往哪里。她完全达到了那个年代,组织所要求的“驯服工具”境界。
她几乎一进学校就是班级的积极份子和骨干,可是漫长六年岁月里,她无论如何勤奋努力、积极上进,一次次的考验还是没有得到信任,没有光荣的参加她祈望的那个组织中去。走上工作岗位后也一定是一如既往。
她的道路多么艰辛,又多么磨人呵,为了积极参加社会工作,耽误了多少学习时间和休息。可是一直到退休以后,几乎是老态龙钟,才终于得到组织的信任。
给她光荣的一天终于盼来了,想象中,当她站在斧头镰刀的红旗下,举起左手宣誓的那一刻,她一定是激动万分、甜酸苦辣交织,一定是老泪纵横。
家庭困难,不能上学,不到二十岁时为了谋生,参加了一个新政权前的宣传单位。我对情况不十分了解,按推理,一个不足20岁的女孩还能做什么,不就跟随着一同唱歌、跳舞,或者是抄抄、写写,了不起是参与进行了与现政权不见解的宣传而已。
人是铁饭是钢,为了吃饭谁能不这样呢。就连伟大人物,还曾经与“反动派”坐在一条“板凳”上,曾经与“反动派”握手言欢、弹冠相庆、举杯共勉。她一个女孩岂能天生一个“革命者”与马列主义者。
我一直信任她、敬佩她。她常常提醒我不能仅仅用功学习业务技术,还需要多关心政治,还需要求思想进步,多参加集体活动。我还记得她为了要我多参加集体活动,学校的周末舞会常拖着我去,教我跳舞。
我是个拘谨又笨手笨脚的人,尤其在女同学面前总是手足无措。现在想想真是好笑,当时,我比七老八十的现在还要木讷,手脚还要笨。跳舞其实如同走路,不就左脚右脚不停的迈而已,可我却是管着了左脚便管不住右脚,不是右脚踩了她,就是左脚踩了她,弄得十分尴尬。
那年代,班上的男女同学之间除了学习上互相帮助,或者政治上互相关心,其它方面的接触极少。当然是不许恋爱的。
尤其我这小地方去的,外班级女同学如果忽然叫我一声,我也会脸红心跳。我很少与女同学接触,更不会一同单独去哪里。一次看电影与一女同学恰巧同走出影院时,正逢大雨滂沱,于是不得不共她的一件雨衣回学校,我也是一路忐忑。
惟独与这女班长在一起却非常平静。大概因为她年岁比我稍大,或者是因为她政治上成熟还是我的“顶头上司”,觉得她亲切而无所顾忌。无论冬天的大雪纷飞中,还是夏日的骄阳暴晒中,当然也包括春风送暖、杨柳依依的鸟语花香时候,我与她都曾常常并肩而行,去郊区写生。
她学习用功,总是抓紧时间看书。于是我常常有机会把她当成练习速写的模特,其他同学是不会让的。她短发,穿一身宽大的中山装,一次画她时没料到居然画得像了短发时期的毛主席,我一片惊悸与茫然。
她当然又是突然嘎嘎笑声疯起,狂野的笑声令我手足无措。都不记得她笑了多久,也不记得我难堪了多长时间,在记忆里是很长、很久。
离那个年代已经近六十年,离最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也已经十余年,看看QQ上发来的照片,想想她从前的模样,加上脑子里不停的朗朗笑声,情不自禁的一阵愕然与凄凉。是她吗?
当然是她,只是岁月不饶人,所以她变得几乎成了她自己几十年前的“老外婆”了。人生啊,真是白驹过隙!人啊,难道老天爷就这样的忽悠人吗。
十余年前的一次同学聚会,在学校教学大楼外见面的一刹那,当看见我一瘸一拐的出现在眼前,她突然潸然泪下。啊!毕竟六年同窗的感情。
照片里的她老态龙钟,穿着宽大的服装,有气无力的坐在沙发上,半闭眼睛、精神萎靡。可是我的耳朵里却还在响着她的朗朗的笑声,于是忍不住一阵凄凉。
当然,我没有如同她看见我时那般潸然泪下,我没有,男人有泪不轻弹嘛,不过是思绪萦绕,久久不能入眠。
老班长善解人意,为人善良、温情,颇有同情心,能关心和体贴同学,虽然是“驯服工具”,虽然是紧跟组织,却从来没有恶狠狠的待人,她也常常“站稳立场”,也常常“上纲上线”,却始终保持着一颗善良之心。
那六年间,乘车时候她居然女生让座给我这个男生。我不得不接受她的关心帮助,虽然尴尬,也不得不“服从”。近些年来的通话中,我还常常称呼她“老班长”。是的,她始终是我的老班长,同时又是我的学姐。
电话里我一再提醒她一定要自己保重身体,什么事都得看开一些,世道沧桑,自己不爱护好自己谁能够爱护自己。
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少善良与同情心,处处充满了欺骗、压榨、掠夺、残忍,一个个的利欲熏心,一个个的如狼似虎,有多少弱势群体的人们被害得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呵。
都已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什么事都不要过分认真,以身体为重,好好保护好自己。苏轼有词曰:“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且以苏翁词共勉。
谨祝我的老班长健康,永远心情愉快,永远朗朗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