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大的日子

小说  周汝国

有人说做人难，人活着要吃饭，衣食住行、油盐柴米8件事，样样都不能少。吃饭是第一件大事，民以食为天，每天要米下锅，总得想办法挣钱买米。

小镇上有个汪老大，以前靠老婆吃饭。国有企业改革以后，老婆领了一笔退职费呆在家里守清闲。全家人就像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天上不落地上不生，男人总得想办法挣钱买米，逼着想办法找事干。

有人说汪老大没文化好，不挑肥选瘦，脏活、苦活都干，啥事莫把那漂亮的老婆衣服打脏了，男人羡慕汪老大有个漂亮的女人，女人羡慕她有一个好丈夫挣钱把家。

那年夏天，大家都在屋里乘凉扇电扇，白生生的老婆在阶檐上打麻将，有人带口信说场口边有辆货车坏了叫他推车，汪老大正在屋里洗碗，他望望天，太阳像要把人烤干似的，凉快点去吧！老婆破口大骂：“你龟儿子去不去？等天凉了车就修好了，还有你的活干么？”

“是是是，我去！”汪老大打个光巴腿，穿条短裤去推车，哪里有人去，司机叫他守车，他到城里买零件，谁知司机一去就不回来，一直等到太阳落坡天气凉快了才回来。顺手从荷包里掏了10元钱给汪老大。回家来，他只向老婆交了10块钱，老婆很生气：“龟儿子才这点钱？你跟老子把钱耍小姐了是不是？”隔壁邻居说：别冤枉好人，请个瞎子来摸嘛，汪老大也不是那种人，就是小姐喊他去了不敢……

汪老大到公路边时，哪还有车？司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昨天夜里大桥下面死了一个人，等着公安局派人验尸。在未埋之前，要找人守尸，大家自然推荐汪老大去。汪老大去了，只听公安人员的招呼，叫他干啥就干啥，一直等验完尸，来车把尸体拉到火葬场为止。死人拉走了，群众自然也就散了。汪老大回家吃饭，老婆正在逍遥椅上看电视，嘴里还在吃瓜子。她问：“钱呢？没钱买米了。”汪老大刚吃了一口饭，老婆问钱的时候才想起忘了问公安局的人，钱该谁拿。现在他哪还吃得下饭，还不去找验尸的要钱，以后去找谁？他好不容易找到验尸的那两个公安人员，正好派出所干警一起吃饭喝酒，“我的钱呢？”验尸的公安人员莫名其妙，你要什么钱？是不是有病？派出所长和汪老大是老感情，凡这些事都离不天汪老大。他笑着说：“我们是执法的，那只是我们的工作职责，谁喊你来的就找谁？”“谁喊我来的，大家都喊我来的，有张主任、陈书记、王二嫂、李大娘、还有你……”汪老大有些急了。

派出所长说：“我也知道你家里困难，哪回我叫你干活没付工钱？你说？这事你得去问问政府，到底谁叫你去守尸的……”

汪老大去找张主任，他说：“老汪呀！我说你不长脑壳，桥下死了人摆在那儿，大家都知道，我也去了，你也去了，都希望早点把尸体拉起走，孩子读书怕往桥上过……要找你应该找弄尸体的人……”

汪老大赶到火葬场时，那儿一个人也没有人。

从那以后，汪老大真的越来越聪明起来。

下了班，政府来了个外来的精神病人，披头散发，衣服东一块西一块，身上吊满了塑料瓶子，像个草原上的牧马人。他一路走，一群孩子跟在他后面取乐，看稀奇。他说要见书记，有什么大不小的事要找书记，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还扬言要在政府过夜，手里拿着砖头砸政府的大门。

干事是新来的，束手无策，叫派出所出面，派出所的干警办案去了，叫找汪老大，把癫子弄走。

汪老大问给多少钱，干事想了想给包烟吧。具体给多少？20块。他想了想，和那天守车相比划算多了，从家里拿根扁担：“你走不走，老子金箍棒来了”。癫子也怕恶人，果然被赶走了。他把拿回家，老婆脸上有了笑容。

刚回家不久，有人叫汪老大快去，癫子又来了。汪老大真高兴，满以为20块钱又到手了。干事却说：“汪老大，做事必须负责，你在这儿蹲着，一直不允许癫子再来，要不你就把钱退出来，我另外找人……”

天快黑了，汪老大一阵威胁，把癫子赶走了，准备回家。干事推了推眼镜说：“你可不能走，万一他又来了呢？”

是呀，就怕万一，万一他再回来挠乱政府，他就要找我退钱，钱到老婆手，就像老虎口，难啊！

那一夜，汪老大一直没心思睡觉，老是担心癫子会来，老是睡觉，老是做梦，仿佛那个牧马人又来了，而且他很凶，一只手拿着一块砖头，朝政府大门冲来，汪老大举起扁担威胁，用力朝他砍去，双手打在老婆的身上才醒来。

汪老大正说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干事带信叫他快去，癫子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