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
小说 周汝国
涪江河畔的春天,太阳笑嘻嘻从涪江的尽头慢慢露出面来,霞光映照江面上染上了金黄色,通过水的反射,形成一大亮点,波光粼粼,美丽极了。
春天,本来正是好睡的时候,恰恰农夫早已起床,扛着锄头下地去了,就像城里人上班,轻轻翻开了新的一页。他们早出晚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沉浸在这幸福的时刻,春天的早晨,享受大自然的恩赐。但是懒人是不会得到和享受这美好的时候。
老二起来时,太阳差不多快当顶了,他擂擂眼睛,寻找打火机抽烟,抓了几个空烟盒扔在地上又拣起来搜索了一遍,终于发现有一个烟盒里还有一支压断了的香烟,打火机又不知哪儿去了,也许是昨天晚上打牌没有拿走,也许是人家借了打火机没还。因为喝了酒,又玩了一个通宵,烟烧完了,打火机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他像往常那样往厨房里走,以为老婆和侄儿下地为他干活去了,早饭留在锅里,揭开锅盖一无所有。老二有点生气,大骂了一通以后又倒下床睡了一觉,也许是饿了的原因他才醒来,又到厨房洗脸找吃的,还是没有希望,看看表已经是下午3点正,因为是一块烂表,时针比实际时间慢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已是下午4点了,厨房还没有炊烟,一头30多斤的小猪不断发出吼叫,不断探出头来张望,几只小鸡围着他脚边转。
他像往常那样,动不动就喊他的远房侄儿拿烟沏茶找打火机,动不动就先叫侄儿,就连解手也喊侄儿拿纸去。侄儿好叫、好使,像奴隶似的。因侄儿父亲死了,母亲改嫁,无依无靠,所以服服帖帖,叫啥干啥。老二图啥?包产到户正缺劳力,当个小牛使用。地不用牛,用锄头挖,不养牛不割草,不花本钱,腾出时间玩牌,站起和他一样高的汉子难道不值一头牛么?现在难道还愁一口饭吃么?莫说值头牛,就算一条狗也值,一家一户生产劳力打紧,人家都说老二雇了一个不要钱的长年,羡慕呢!
侄儿不在身边,像缺了什么不舒服,饿了想起老婆下午还没做饭。难道今儿个活儿太多,忙不过来?他很少下地干过活,只是秋收时节到田边去转一转,看看那金黄色的稻谷,今年能收多少斤,卖多少钱?今天是不是到地里去看看,实际上是叫老婆回家来做饭,他饿了。
地里并没有人,就连秧田的薄膜纸被风吹开了也没遮,他赶快下田把秧田盖好,红苕也没有翻,玉米苗没有育,今年和往年落后了,是咋回事他心里还不明白,大声叫侄儿的小名狗娃子!声音在涪江河畔回响,但并没有回音,开始他以为狗娃跑了,老婆应该在。他又叫老婆的名字,金花呀!快回来煮饭,我饿了……还是没有回音。
一声汽笛,一艘机动船靠岸了,老二跑到河边去看,一个一个都下船了,就是没有金花和狗娃的影儿。看见狗娃和我老婆没有?有人说,看见了,早班船走的,进城去了……
进城去干什么?前几天老婆说过要去县医院检查,有什么可检查的,老婆没有告诉他。
开始他以为老婆和侄儿最晚一班船要回来,至少说天黑之前会到家,可是太阳从涪江尽头慢慢沉下去了,还是没有回来。小猪叫得心烦,他吼了几声也并没有太平,他的吼声一点没起作用,好像是它要为饥饿而斗争到底,反而叫得更猛,敲打着圈门,向主人示威,提出抗议。如果说再不给粮食,它就要冲出圈门去争取食物。老二吼了几声没起作用,又找根竹子打了几下,还是制止不了小猪的猛烈反抗。他赶快煮了一锅猪食,在锅里丢了几根红苕,人猪一锅熟,既节省了柴烧,又同时填饱了肚子,然后才安静下来。
有人约他打牌,他哪有心境,鸭儿棚棚也需人守,穷也要有点家什,一幢草房也少不了几大挑东西,少不了人,离开了人就等于孤庙一座。实际上它跟孤庙差不多,单家独户,一个守着房子,没有人和他吵架,没有人和他说话,就像一个孤和尚独守空庙,有人说寡酒难喝,寡妇难当,现在他才真正感到寂寞和孤独,希望老婆早点回来。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一月又一月过去了,他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老婆和侄儿是不是私奔了?开始他一直不相信,后来真的成了事实,而且是一个说不出口的丑闻,天大的笑话,老婆把侄儿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据说还有了他们的孩子,一年后的春天,他意外地收到一封来信。
亲爱的前夫:
真对不起你,请理解我的心情,原谅我的错误。爱情这东西说不清楚,说来就来,说变就变,说怪也怪,说奇也奇,不过真实的感情是建立在生活实践中,又不断在男女之间的接触和了解中加深印象的,你到云南来我们相识很短,来到你的家以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你打牌时常不回家,有时几天几夜看不见影儿,有一天你挑粪上坡困了,倒在坡上睡了整整一天,把我急昏了,到处找你……晚上我常常独守空房……要不你就像死猪一样躺在身旁……
幸好来了一个小侄儿陪伴,虽然他少言寡语,但是诚实善良,叫他干啥就干啥。我一直关心他,同情他。开始并没有想到爱上他,只是觉得他老实可信。比如说他和我们住一个床,从没乱动一动身子,常常是没有盖着被子。有一回上坡干活,解手来不及了,他红着脸跑了好远好远……
因为他老实,我也没有介意。有一回,他的眼睛被蜜蜂刺了,听说奶可以治,我毫不顾忌的解开衣服,将白花花的奶一根线似的射在他的眼睛和脸上。谁知他起了歹心,双手抓住了我的奶……他什么也不怕了,只顾好耍,我是过来人,好久没见男人了,就让他在我身上玩……只以为让他玩一次就行了,谁知他像沾了白粉似的上了隐,一次又一次,胆子大起来,啥时想啥时要……后来终于玩出祸事来了(有了孩子),最后决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到没一个熟人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金花
×年×月×日
老二的手有些抖动,泪水打湿了信笺。
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自己不打牌,就可能天天和她在一起,不需要请人帮工,要是不打牌,不懒,就不会长期把侄儿留在身边,要是有钱多做一铺床也不会要侄儿一个床睡觉……要是侄儿不来,老婆就不会走,她是不得已才走的。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错误决定把侄儿留在身边,也不会发生这一切。
既然自己错了,为什么不可以改错,也许向老婆承认错误,或许她会回来。可是仔细看信封落款,只是×省×县,并没有详细地址,是不是回云南去了,娘家说没有回家,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长说,你既没扯结婚证,又没办迁移,哪去查?他找乡政府,民政人员说,你那是非法结婚,不受法律保护,不属于我们解决的范围。
老二跑来跑去,一无所获,太阳慢慢沉下涪江的尽头,他才有气无力回到家,小猪见他回来了拼命吼叫,他找根竹子敲了几下,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