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文、泥土

 一、

    雨稀漓漓地下着，虽然是初春，但心里依然有几分寒意；我打着雨伞，贮立在村头的老柳树下，目送她一步步远去，直至她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二十多年过去了，但每到春天我都会再到村头的老柳树下徘徊，意想着能捕捉到一点她从前的身影；但过去的终究过去，那一切已成为梦幻，所有的结果只能是时光流逝的原因。

    而现在心里留下的只能是怨恨与惆怅……

二、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我俩第一次懈诟在这村头的小路上，她穿着简朴，一件枣红色的西装外套却映衬出如三月桃花的脸庞；笑容似碧波荡漾。

    她牵着我的手，徐步来到村外的一个荷塘；清澈的池水倒映出我俩的清淅的身影，她看着我的脸，幽默地说：“你看，咱俩象不象一对呀？”

    “不是象，但愿这是真的。”我也顺其意而风趣地说。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青蜓立上头。”我看见池塘里亭亭玉立的荷角便不由地吟颂了一首古诗。然后我问她：“你喜欢荷花吗？

     “喜欢啊，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清香而秀丽。”说着她的脸上绽出了荷花般的笑容  “你还复读吗？”她问我。

     “想啊，但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呀。父母生活的太苦，每天都是忙里忙外的，我真的不想让他们再吃这样的苦啊。看来我也只有种地了。”。我哀叹地说。

     “那就学点手艺吧，将来生活也许能用上。”

    “你要是这样的下去，不是太可惜了吗？你这几年的功夫不能白费呀！”

    “是啊，人生千条路，不读书也许照样生活吧，天生我才必有用啊！我不会就这样的只是种地而无所事事的。只要光阴不负我，那麽我也不会负光阴的。”

    “哎……你挺幸福的，你父亲是书记，可你怎麽也不上学了呢？读完初中吗？”我看着周围的一切，漫不经心的问她。

    “是啊，我的脑子太笨，就是学不好，所以高中都没考上就下学了，现在，土地都分产到户了，我爸就是书记，可地还得种嘛，每天我也是家里地里的没个消停。人嘛就是这样。你看，小草都发芽了，多好的春天啊！”她似乎有些感慨。

    “是啊！充满希望的季节呀，但愿秋天能有好的收获吧。”我应和了一句 。

    春天是美好的，嫩黄的柳芽，幽绿的小草，翩飞的蝴蝶，荡漾的小河，已购成一幅美丽的春天画图。
   
    自那以后，我俩的约会也就越来越多了……  

    我和她是临村，只一里路之隔，时常下田干活都要遇到；她性格开朗，嘴特会讲话；但我却相反，由于刚中学毕业，习贯了学校生活，刚走向社会，有点腼腆，所以，每次讲话都是她先问我，诸如：‘吃过了吗？干什麽？怎麽不上学了’等等。

   有人说：一回生，二回熟，的确不错，时间常了，自然也就无拘无束了；有时谈及家庭，谈及个人，但处于农村女孩的她是不会谈及理想、事业相关的问题的。在她的心里最满足的是能够找到一个如意的男孩嫁出去

    她的家境很好，父亲是村里书记，而我的家庭却远远不及于她的；我姐弟五人，虽然我毕业没有考上高校，但如果条件允许我完全可以再次复读，所以我只得就此结束我的学习生崖，而回到家里，象父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 。    

   她的心地很好，也许是我俩相处的时间久了，漫漫的将爱的目光暗暗的聚焦于对方的心海。

   以后的时光是浪漫的，温馨的。   月明星淡，我俩相聚于老柳树下，窃窃私语，有时象戏剧那样，让老柳树做媒，然后对月相拜。

   如果是雨天，我俩也会在村头的小路上散步；两人共撑一把雨伞，谈天说地，相偎相依，好不快乐。

   那时，我们哪个村子要是放电影，就是步行跑上二十里也要找到一起，当然，心里想的并不是看场电影。我每次下田干活，她都会主动的来帮着我，她老是说我不会做活，但我总是强辩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咋着咱咋着，只要有信心，什麽事情都会做好的。

    我们说话，玩笑，嬉戏，有时谈及  个人的情感等等。

   记得有一次，我坐在那棵老柳树下，她斜依在我的怀里，轻声地问：‘你爱我吗？’

    我说：‘爱呀’。

  ‘会一辈子吗？’

  ‘会的，不但一辈子，而且下辈子都会爱你的’，我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

    并且我第一次吻了她的脸

     三、

   就这样，时光又轮回了一年。

   也许是我家境贫寒，也许是我没有职业，漫漫的，我俩的关系遭到了她家人的反对，于是，她父亲苦苦相逼，为了使我俩不再见面，最后将她嫁到了很远的山区。

    四、

   她出嫁的那天，也正值阳春三月，我俩再也不能在这里笑逐言开，那舞动的蝴蝶只能诱发我的伤感，那颤抖的花朵也似乎失去了原有的艳丽与芳香。摇曳的柳丝也摇乱了我的心。

   送嫁的长队从我的眼前走过，她也离我远去……

   我的心碎了，我对天长呼，但这又怎能愈合我那撕心裂肺的创伤。

   我沧琅的回到家里，瞒着家人将一瓶白酒一饮而尽；我醉了，但心依然是痛的。

    五、

   我醉了，第二天我却又醒了。

   我醒了，不但是酒醒了，人生也醒了。

   我为什麽要生在这个世界上，是单为了一个情字吗？不，天生我才必有用，人活的要有价值，金钱，情感都架拓于人的价值之上。

   所以，我开始了人生价值的再一次努力。

    六、

    我衷于人生济世，所以，我选择了医学。

    我买来药书，夜里在油灯下，白天在柳荫旁，比我在学校里读书还要认真的多。就这样，我一边干着农活，一边自学中医，慢慢的，我掌握了一些理论知识，但要用于临床治病，没有实践是不行的  ，于是，我又在我同学的引荐下，在县医院拜了一个老师，正式走上学医的道路。

   经过长达五年的勤奋苦学，终于走上了临床。

    虽然我每天都在病人痛苦的呻吟中度过，但每天都觉得很踏实，每当病人的脸上绽出了笑容，我的心里就会更加快乐。这时，每治好一个病人，就是我一个最好的愿望。离开老师，我是在一个公社医院工作的，有于我的勤恳，耐心，专注，曾多次受到领导的表彰，慢慢的我被升为科室主任。

    随着我成绩的提高，我的爱情之花也随之而萌发。

    自从澜澜被嫁走之后，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我从来就没有再考虑我的感情问题，我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我的医学道路上。

    一年后，在父母的催促下我与我们科室的一个护士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七、

  几年的时光漫漫的过去了，从前的记忆似乎也似乎有些淡忘，每年的春天虽然我都要在老柳树下徘徊，但依然没有找到她的踪影；而只是从别人的口信中得知她的一些近况。

    她生活的并不幸福，自从她嫁出以后，也许是生理的原因，一直未有生育；本来就游手好闲的丈夫经常的非打即骂，再加上世俗关念的影响，就连街房邻居都哧而笑之。

   命运就是这样的折磨人，就在她嫁走不久，她的父亲因经济不清而走上了监狱的道路。

   就这样，一向活泼开朗的她变得郁郁寡欢，魂不守舍；漫漫的疾病缠身。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终于在那颗老柳树下相遇了，而这次相遇完全失去了先前的风韵，身体瘦弱的她除了手里提着一些衣物，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你是回娘家吗’？我问道；‘哦……’，但语言比较轻微。

     ‘你好吗？你看这里的花多美啊，好香的。”

    ‘是啊，但再香，也有她飘散的时候，她能在一个人的心里永远存留吗？’

    “会的……”我回答到。

   我本以为我的话语能触动她的一点快乐，而她却一脸呆滞，声音是那样的低微，说时两颊已流出了两行热泪。她和着眼泪问了声：‘你还好吧？嫂子和孩子也都好吧？’‘是啊，好的。’我回答她。

    虽然我俩没有更多的话语，但从她那默默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她那种忧伤和对往日的眷恋。

    她走了，这一次也成了我俩最后的重逢。

    八、

    花开花落，春去冬来，漫舞的雪花伴随着她的灵魂离开了大地，寒澈的北风呼箫着，我站立于那棵光秃秃的老柳树下，凝视着她从前走过的远方，任寒风刺骨，任雪花飞舞，男人有泪不轻弹的我还是流下了伤心的泪。

2008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