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片灯火阑珊处        文∕龚建安

完成学业回到故乡，先是在城里的家中待了几日，虽温暖在家中不可说的爱里，吃着牵萦梦中家的味道。可走出门来，又见到长街霓虹，任觉与省城无异，拥拥忙忙，别无乡野里无拘无束之气。于是，约父亲开起车来，回乡下老家一趟，既是看望祖父母，也是想念那一片空阔无边。

那一日，启程得晚了些，回到老家已是月上梢头，依稀又见到了沧江的水，明明的却是一片灯火阑珊……

爷爷知道我们回来，早已在家门前等候。下了车，一边的嘘寒问暖，一边搀扶爷爷走着，边走边说，边走边看。此时的光景，已是“七八个星天外”，便与爷爷说道辛弃疾的词。说起古人的景致，爷爷不忍走了，门前空阔，正好“收取”一片似远而非远的江天，自然，大家细说一番诗词，意境也不止是“西江月”里“听取蛙声一片”了。的确，这景色很美，依稀的薄暮里江水绵延而不动，远山磅礴笔走龙蛇，天，依旧有发色深沉的霞光，虽不至艳艳，却依傍了星斗，莫测神秘，让人融入自然而难以抗拒自然的美，这种美足以使整个人都融化掉，不再有自我。但意境里更让人回味的，已不止是天工的造化，更为值得让爷爷说道的，却是江水的那一边，一片灯火阑珊的地方。说的，是因为建造电站而形成的小镇，晚上灯火辉煌，我们在江的这一边，看得一片阑珊，和天上的星星点点，倒也极为搭衬。遇到空气的变化，灯光似乎在隐隐闪动，成了“闪烁之气”，这就更有动感了，也带动了本巍峨的山不再强势，突然之间更加亲切，倒显得温柔了些许，几点流光熠熠，“飞舞”的却是一片江山。

进了家门，在厨房吃了些热过好几遍的饭菜，爷爷在火炉旁吹着水烟筒，咕咕嘟嘟，接着冒出几圈烟雾，继而是早已如烟被吹散的往事。

这次从昆明回家，已然走的是新辟的路，这一路行来，最爱的还是家乡的山水。从江桥上经过时越是激动，我把这感受同爷爷讲了仔细，老人经历的岁月多了，讲过的桥还是青龙桥时，那些事，指点的江山化作激扬的文字，是我回乡亲情之余最大的所得。忆起黄发之时，总是夜里怕黑的，爷爷家过去没有电，晚上只能点蜡烛，当时爷爷的屋子里挂了一张花里胡哨的皮，我也不知是什么兽的皮毛，晚上蜡烛照着，越发教人害怕，我是不敢晚上到那里去的。

那会子，不止家中无电，江的那边，岂有什么词的意境……

然现在不同了，新农村的建设和国家事业的不断发展，早很多年前老家的山旮旯里就有了光明。往年回家晚了，隔着一截路就看到远处村落的星星火火，心里可欢喜不已，想来已经不远了，爷爷家就到了不是。

那夜，我不见那些曾害怕的东西，点着被烟火熏过的灯，昏昏黄黄，依旧和爷爷凑在火旁讲过去的事，愈发的有味道。纵使爷爷年岁大了，眼力不好，但还是能看清儿孙的笑脸，好生的高兴，说不完的故事，止不住的笑声，蛙声、笑声，装点着澜沧江边农家的夜晚，想来这般景致，前辈的诗词里也未必有的。

在老家的第二晚，我和爷爷在家门前闲步，坐在老核桃树盘错的根上，应爷爷的话，把一片灯火阑珊画进顺宁的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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