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命运多难
无事的时候,我总是静静的坐在桌前,从窗户里观察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我喜欢这样。站牌前等车的老人,骑车急驶的小伙,步行的靓阿妹,还有各种各样的车辆,掉光了叶子的国槐,所有的这些人和物,都在我的记忆里和某个人亦或某个物,对号入座并很快吻合,这种简单的联系方式更适合我这个痴傻人的思想。
作为冬天坚忍的守望者,我立于自己的灵魂和孤单的静思之中,隔着季节冰冷的距离,东风依然畏惧春光的降临。
文字的粗糙,不能恰到好处的描绘心中的渴望,这种念头一出现,顿时就有一种沉重的茫然。
“芮,陪我说说话好吗?”苏岩来到我的店中。她穿一件黑色毛呢长外套,内里是一件低领朱砂红羊绒衫,短靴,紧身靴裤。长发懒懒地披在肩上,人看起来有点伤迷。
“怎么了,大诗人。”我时常调侃岩。岩的文字凄楚柔荑,我很喜欢。她是z城作协会员,可她低调,很少参加一些文学之类的活动。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有一股暖意。照在岩的身上,仿佛她是个黑色的精灵,忧郁的神色,从她单薄的躯体里渗到我的眼睛里,我知道自己将要充当一个重要的角色。
我给岩倒了一杯热水,说:“有什么事,告诉姐,我帮你排解。”在我诚心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时也从自己的内心深处,听到了自己灵魂的孱弱。有些事是外人所力不能及的。
“庞其名病了,很严重。老公瞒着我贷了15万元的款,到期了,可他一分钱也没有。”岩的眼睛并没有看我,而是心不在焉的盯着自己的脚。我理解一个女人的窘迫,那种无助像魂魄被鬼绑走了一般。
岩的老公在家乡建棒冰厂的事,我知道。可一年多过去了,从没听岩说起他的情况,我以为很红火。今天岩的束手无策让我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老公贷款干什么,销路不好吗?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呀!”我是个急性子,急于知道贷款的下落。
这时,进来一个顾客。岩郁谧的站着,如同被命运抛弃的孤儿,站成一缕时光,在百感交集中,领略生命的痛楚。顾客转了一圈,走了。我没有心思招揽买卖,再次问岩。“这么大的贷款数目,老公都不同你商量,他尊重你吗?他到底干了什么?你说话呀!”
“我们的积蓄本来就不多,买房付完首付,就剩不多了。他建厂用去一些,我自己的私房钱盘店和上货用去六万,手中已没有钱了。今年女儿高中如果择校还得一万元。老公的厂子销路正走上正规,他计划贷款用于开拓市场,可贷下款时,却被我的大伯哥借走2万,还有他的一个哥们借走了4万,他们说用一个月就还的,做买卖赔了,到现在一分钱也还不上。贷款到期了,是要罚滞纳金的,如果还不上,银行就要起诉,法院还要拘留。”岩从没有这么无助过,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我的胸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我的老公也是这样,一些事情喜欢自作主张。美其名曰:“关心老婆,唯恐老婆大人担心。”不担心好呀!你干净利索点。出事了,自己无能为力了,想到老婆是和你一个锅里摸勺子的,应该和你同甘共苦了。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吗?
“岩,你老公的脑子有问题吗?贷款能随便借吗?如果他有钱还用贷款吗?就这头脑还经商?”我喜欢拔刀相助的江湖嘴脸又暴露无遗。
有时一些冲动的语言就像冲动的心理一样,如同一些魔咒,在黑暗中沉浮,若隐若现。在最好的朋友遭遇困难时,我仿佛一阵清风,用最愚笨的方式拥抱她,也不管她能不能接受这种在旋转中欲颤的样子。我还在继续胡言乱语:“苏岩,这样的老公,不要也罢。他根本无视你的存在,一个不知道尊重老婆的男人,还有什么恋恋不舍?和他离婚。”我像所有失去理智的女人一样,说出了最没理智的话。
“婚姻又不是小孩过家家,说离就离吗?夫妻就要患难与共,不能因为别人有了困难就撒手不管,真像俗话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吗”?我不会那样做的。”岩意志很坚决的说。
“还有九万,你老公干什么了?”
“具体的分配我不清楚,老公说这九万全部用于生产运行和市场营销上了。但凭我的直觉,他喜好搓麻,是不是在这个方面也有漏洞?”
提到麻将,我老公也有这种恶习。如果那次他说公司开会,而十点钟还没到家,不用猜,百分之百的是和同事打麻将,这时你如果打过电话去说:“喂!老公,会还没开完吗?”正赌红眼的他,根本听不出老婆的尖酸和挖苦。再说老婆就是木头做的,她也明白公司开会是不准开机的,老总也是人,总不能十点了还在拼命。可人一旦进入赌的兴奋中,他的智商也和麻将一样,麻木不仁。这时,他会一手摆弄麻将,一手拿电话敷衍说:“老婆,你先睡吧!会开完了,马上回。”我可不能让你玩痛快,立时再拨,关机了,因为他太了解他的老婆了,肯定会干扰他。我只有气得发狠:你等着,今晚非关你在门外不可;可想想,如果他在外面敲门,被对门听到怎么办?好在只是偶尔为之,原谅他吧!女人啊!心太软!
“芮,你能帮我吗?”
“岩,和我不用客套,只要我能帮上的,你只管开口。”我以为岩想借钱。
“芮,我想把店盘掉,卖掉房子,帮老公还上贷款,大不了,再从头来过。”
“你的店,经过一年的努力,刚有固定客户,正要赢利。你这时出手,舍得吗?”
“我必须帮他,他这次吃了自己哥哥和兄弟的亏,很低落,打击很大。男人的自尊心一旦受到挫败,亲人再冷落他,他是非常痛苦的。”
“你有那么多同学,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大家给你凑凑,帮你渡过难关吧!”
“芮,你是了解我的,也知道我的性格。再好的友情,如果和钱挂上勾,也会变质的。我必须盘店,顶多我给别人打工。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苦。”
04年,正是服装最挣钱的时候,我真替苏岩感到惋惜。这个女人一旦决定的事,她是非干不可的。我有一个同学在商场做代理,想盘个服装店,这几天正托我打听。我说,苏岩,你可想好了,我一同学盘店,我可以帮你撮合。至于房子么,你咬牙顶住,找同学帮一下,人生无非是个门坎,用力迈过去就好了。
虽是个小店,可日久月深的呵护,就像自己的孩子,融聚了很多的感情。我看到岩的眼里有泪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