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爱情的鲜花走向坟墓

张宝玺（中国北京）

    四年前，在一个春风习习、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在办公室与香港的一位客人谈一项出口创汇的业务，正要往合同书上签字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我拿起电话，耳畔传来了一位女性甜美而又急促的声音。

    你是大名鼎鼎的王总经理吗？

    你是谁？

    我是敬慕你的人，我是那个曾经给你写过三封信，最近才一并寄去的人。

    什么？三封信一并寄来，你在哪儿？叫什么？

    先不要管这些，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急事。你现与港商谈的那项出口业务要慎重，据我所知，那个港商不具备接收此业务的经济实力和其它条件。

    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哪？

    我只请君谨慎从事，在一定的时机我会到你身边的。

    你叫什么？

    “啪”对方把电话挂了。

    我一时陷入深思之中：三封信，一并寄来的，什么内容？最近我到是收到了一封很厚的信，可没看，现在还锁在我的抽屉里。

    我尽力措词把正要与我签字画押的港商说服，并让他等待一段时间后再商量合同的事。

    港商最终莫名其妙地摇着头离开了我的办公室，那种非常遗憾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可我的手已触摸到开锁的钥匙，并迅速地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封信。

    那第一封信的内容是：

王总经理，您好！

    工作一定很忙吧。我是过去在您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厂子工作的女职工。现已调到另一家公司并停薪留职自己当了老板。搞的是服务行业。由于工作太紧张，所以总想给你写信却未能动笔。今天不知为什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终于拿起笔给你写封信，说说我的心里话。

    由于我总想干一番事业，便离开了你下属的厂子，当然你并不认识我。可你知道吗？我在你下属的厂子时，不知为什么，总想到你身边去一起学习、工作、交流思想，叫你帮助我尽早成熟，真正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为什么这么想呢！因为你不了解一个普通工人的我，可我们这些职工却经常议论你们这些当经理的。在众多的议论中，你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你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你的思想是那样的淳朴，心地是那样的纯洁。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男子汉应有的品质。可以说你不愧为有才干的人。我说这些绝不是恭维你，而是实事求是。说真的，我时时以你为榜样来要求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现在不知为什么，当我自己当了老板后，总想对你说，我一定要向你那样去奋斗，我要努力把事业干出个火爆样儿来。

    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傻里傻气地表上忠心了，而且是向你––––王宇––––王总经理。你根本不认识我，可我偏偏要把内心世界向你坦露，这是为什么？你能给我说清楚这是为什么吗？

    一个过去曾在你所领导下的四十六个公司里其中一个小小厂子的女职工，今年二十四岁，小你四岁。

          1998年6月9日

那第二封信的内容是：

           中秋节抒怀

        午夜独自望月圆，

        惆怅心绪人不眠，

        往返四次未见面，

        何时相会倾心言。

    王总经理你好！上次写的信没给你寄去，可我还是想再写信给你。我这些日子实在怪了，总想和你见一面说说我的苦衷，可四次去你那里，却一次也没见到。你定会怪我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约约呢，叫我怎么说呢，我总想碰碰自己的运气。

    几个月来，我学习、工作都比较顺利。只有个人问题却不顺利。现在有七个人给我介绍对象，只有三个见了面，可是一个都没成。原因是：第一个比我大四岁，工农兵学员、工人，说是定下就得结婚，而我觉得一见面就提结婚，太荒唐了。第二个是转业军人，是个干部，年岁相同，但他的生活方式太讲究，还得要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操持家务，这我可做不到。因我是个事业型的女人。第三个是一个机械师，谈了两次话，性格上差异太大，同样吹了。

    为什么我的个人问题这么难解决呢？是我的条件太高了吗？不是的，选择这三个人我没挑他们的相貌如何，更没在他们的社会地位、经济上多考虑，只要能得到真正的爱情我就觉得很幸福。我更加明智地想到，根源在于我总拿你作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因此，和他们一见面，谈不上几句话就够了，更没有和他们结合的兴趣。事到如今，我想这个“意中人”算是找不到了，因为去了你那四次都没有见到你，不知你是否有了未婚妻，据我所知，你还没有。如果你有了未婚妻，我想自己可能下决心要过独身生活了。

    让君见笑了。

                                                       一个犯着单相思的女人

                                                             1998年中秋之夜

那第三封信的内容是：

    王总经理，你好。前两封信都未敢寄，这次我是下决心寄给你了。最近我的心情越发地起伏不平，且多次晚间去你的办公楼下，看着你办公室里明亮的灯光发呆发愣，并多次想闯进你的办公室向你一吐为快。人真是不可思议，你根本不认识我，我却这般地犯神经，总想把我的心扉向你敞开。最近，又有人给我介绍了个男人，离了婚的，年龄大我六岁，人挺精神，是个高干子女，还是个什么副处级别的干部，没谈上几句就不欢而散了。至今我为什么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呢？尤其是不敢爱上一个人呢？想来想去还是因为你，任何男人对我似乎都没有吸引力，唯独你––––王宇，像是烙印烙在了我心里。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看来只有你能够抚慰我的心灵了。怎样？你究竟有没有女朋友？我现在真希望你没有女朋友，真的。因为你若真的有了女朋友，而且是发了誓言非她不娶，那可害苦我了。因为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非你终身不嫁的念头，你说我该怎么办！

    当然，请你相信，我虽然在个人生活上有自己内心世界的秘密，可我在事业的追求上却是严格要求自己的。我不会为自己的生活问题而耽误了工作的开展，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请相信我。所以，我佩服你，敬仰你，就是因为你使我看到了一个人应有的崇高思想觉悟，崇高的精神境界。你作风正派，工作扎实，能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过程中把握好度，使你所管理的几十个企业效益稳步增长。真叫人佩服。而一个事业型的女人，我又怎能不爱你这样的人呢。说实话，我真的爱上你了，发自内心的。可我后来为什么又不敢去你的办公室找你呢？那是因为我怕你不喜欢我，不爱我，看不起我，成不了你的意中人；或者你真的有了女朋友，婉言谢绝我。我怕这样的镜头出现，因为那将是我精神上的致命打击。因为我太爱你了啊！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爱！虽然是单方面的，可它却使我时时产生美好的幻想，做美丽的梦，你觉得可笑吗？

    好吧！不多说了，春节过后，抽个时间我下决心去登门拜访你！

                                                   一个爱着你的二十四岁女子

               1998年元旦

    我看着这三封信，一股马上见到她的强烈愿望袭上心头。马上，马上！我拎起提包叫上我的司机疾步下楼坐进车里。当司机问我去哪里时，我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荒唐可笑。是啊，去哪里，那个写了三封信的人是谁，她在哪里，在哪里呢？

    我只好下车又往楼上走，脑海中搜寻着我管辖的一个个企业中我所熟悉的身影。而且是二十四岁左右众多女子的身影。一个个地出现，一个个地否掉，又一个个地出现，又一个个地否掉。因为她们都在，没有离开，更没有去当什么老板，那么她是谁呢？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镜头––––乌黑光洁的长发披肩，两条弯弯的长眉下一对大眼睛，溢满青春的热情和喜悦，挺秀的鼻梁，丰腴的面颊，红润的嘴唇，苗条的身材，给人的印象是美丽、沉静、端庄。一尊婷婷玉立的翡翠雕像––––白丽丽。

    对，一定是她，白丽丽。原在我总公司下的一个果品店当售货员。四年前要自己办商店而提出停薪留职申请还是我亲自批的。现在，她当了老板，听别人说她办的食品商店规模越来越大，商品的品种越来越丰富，且物美价廉，已是一个拥有固定资产二千万、滚动资金三千六百多万元的食品公司了。

    是她，没错。于是，我急速翻开电话簿，极认真地搜寻着白丽丽的电话，找到后我立马拨通。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位小姐甜美的声音。当我问到白丽丽老板是否在时，她说去乡下与专业承包户订购果品全同了，并告诉我那个村的具体名称––––榆林村。

    我问那位小姐白丽丽是否有BP机或手机时，小姐问我是谁。

    我告诉她我叫王宇。

    小姐惊喜地叫道，你就是王宇––––王总经理？

    怎么，我确实是王宇啊！

    呵！大名鼎鼎的王总经理？我们老板总念叨你呢。她说着，很客气地告诉我白丽丽的呼机号码，并说她有手机。同时告诉我不要把白丽丽的呼机号告诉别人，还说要不是我叫王宇，她是不会告诉我的。最后还说了一句我们丽丽老板可是天底下难寻的才女，追求她的男人数不尽，要得到她可比登天还难哟！

    我与她一句玩笑说，我可不去登那天，太累。谢谢你啦！说完我便记下了电话。

    呼不呼白丽丽呢？她怎么对那港商了解得那么清楚，说港商不具备一定的经济实力呢？更重要的是，那三封信里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爱上了我，且爱的那么痴情。我想着这些，情不自禁地抄起电话，拨通呼机号，并要她速回电话。而后，便坐在靠椅上，等待电话铃声。

    十分钟里来了两个电话，每次我都以为是白丽丽的，却没有一次是她，尽是些厂子里烦人的请示。当我刚刚放下电话，“铃……”电话又响了。

    我抄起电话，喂？

    等急了吧？声音急而甜。你呼我时，我正和三个承包果园的专业户商量订购合同的协议条款，刚刚完事。怎样，王大经理有何指教请讲。

    丽丽，我想见你。

    见我？

    对，那三封信我全看了。

    不好意思，寄出去时我的心情很复杂。

    后悔啦？

    我从不后悔，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你不是想约我吗？那就见面再说。不过现在没时间，明天怎样？明天在我办的一个蔬菜基地见面，中午你可以品尝一下那的各色鲜菜，地点就在榆林村。是你在乡里任领导时管辖的一个村子，你应该特熟悉的。蔬菜基地就在运河西岸，面积有二百多亩呢。你来它个旧地重游，看看我的基地情况，再给予指点指点。怎样？明天上午十点，你处理完公务再来。

    行！我欣然应诺，明天一定到。

    那好，我还有事，明天见。

    电话搁下。

    春天美。美在阳光媚，风儿柔，花儿鲜，草儿嫩，水流潺，鱼儿跃，鸟儿鸣，人儿勤。我白丽丽呢，在春天的日子里，迎来了好事，令人高兴的事，美在心里的事，那就是王宇要来到我身边。

    这个王宇，时时叫人茶不思、饭不想、夜不眠，令人想起就兴奋就激动而不能自控的王宇！也许是正值青年的缘故，从远处看，他满头黑发是那么浓密而刚硬，透出特有的勃勃生机，他最显著的特点是前额特别宽大而由此带出了眉与眉之间的距离显得更加宽大。他长着一双像海一样深沉、天空一般清澈的眼睛，他的嘴唇不薄不厚，透着红润，说话时总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给人的永远是一张幸福的、安慰似的、温和的、讨人喜欢的脸。他二十二岁就被选为副乡长、人民代表，继而升迁为乡农工商总公司经理，而后又到县一公司任总经理，仅仅二十七八岁啊！他的聪明智慧，他的创业、敬业精神，他的科学管理，使他领导的各个分公司一个赛一个地蒸蒸日上。这样的好人怎能不令人敬佩，不令人爱恋呢？

    我敬佩他的才华，更爱他那种勇于创业而又善于管理的敬业精神，他的行为、形象处处打动我，使我迷上了他而不能自拔。

    这人真是有意思，当一个人闯进她的视野而又令她痴迷时，便无处不在时时地出现他的影子，他的音容笑貌便像是在你的眼前晃，再继续下去呢，干脆就总想见到他，总想和他在一起说上几句话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见上一面也好。反之，便烦恼，便憋闷，便茶不思、饭不进、辗转不眠。人为什么要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呢？为什么呢？独身不行吗？现实社会上这么多独身女人，她们活得自由又快活，像小鸟，像小鱼，像––––什么呢？据传说，嫦娥应该是个寂寞的女人，她始终藏在月亮里，且在清冷的月亮里呆了那么多年。虽然那上面有个吴刚，可吴刚既不是她的情人，更不是她的丈夫，她只知道无休止地在那砍那棵树，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不去恋爱，不去同居？是怕恋爱、结婚以后闹矛盾、吵闹、打架再离婚而带来更多的痛苦吗？

    夜是静谧的。我睡在床上，看那没有拉严的窗帘外，月亮此时像少妇脸庞那么丰满，它看上去令人遐想。想什么呢？当然想王宇，想明天见到他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想到他是否有女朋友，是否有真正的恋人。像他那样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女孩子追着、恋着，甚至为他而献身……尤其是最近，听说他公司里的葛云对他穷追不舍。那个女孩子，大我两岁，是个现代型的女孩，早造出舆论，一生不嫁。葛云一副天生丽质，是个任何男人见了都不用对方招引便主动上钩的人物。大街小巷，男女老幼，满世界都知道葛云与王宇的流言。说葛云三番五次地到王宇那去，传说有时还坐在王宇的腿上，搂着王宇的脖子亲爱的亲爱的叫个不停。现在想起此事，使我越发的有些不平衡，而更多的是不理解。因为王宇不该是个在感情上随意的男人，他给人的印象永远是沉稳、庄重、纯朴、实实在在，从不虚浮放肆的。他不可能接受葛云这样的女孩子。

可万一呢？我想––––

    结果，我便连着给他写了三封信，虽然第三封信写完时才下决心给他寄去，可我必定给他寄去了。而寄出后，我的心里多么地渴盼他的回音。一天、两天、三天，居然杳无音信，杳无音信啊！此时此刻，我才知道什么叫单相思，什么叫一厢情愿，结果，我手下的工作人员每天看到我一副阴沉的脸，多愁的脸，无光的脸；要么就是圆瞪的眼，暴怒的眼，看谁跟谁发火的眼。结果是，我手下的工作人员看我这个像着了魔的魔鬼一样的上司，一个个发出了疑惑而惊讶的目光。结果，我那颗单相思的心，居然想到要钻进牛角尖里去；人不是说不要钻牛角尖吗？说那是死胡同，到头来会撞得头破血流的。说只有识时务才能成为俊杰，叫做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什么的。可我调整不过来我的思绪，偏偏要钻牛角尖，偏要撞死胡同不可。我居然想到我未来的丈夫就是王宇，非他不嫁。不！是非嫁他不可。而且要下决心，赴汤蹈火，一路拼杀，和他结合。好像为了爱上一个人，得到一个人，立马就去“死得其所”才“快哉快哉”。谁想到我正要去勇闯他的办公室，向他直白我的心声时，竟然来了这样的机会。那个曾经欺骗过我，想空手套白狼的香港商人，又去和王宇淡什么生意合同，我不管是出自良心还是出自恨爱之心，反正我抓住了这一有利时机，大胆地拨通了他的电话，并带有命令式地阻拦了他和香港商人的行为。由此，我赢来了他到我身边的机会。这真是“柳暗花明”，柳暗花明啊。

    可他真的来到我的身边，我该对他说什么呢？我看着窗外的月亮……

    一早，我开始梳妆打扮，把所有的衣服都翻了个遍，竟不知穿哪套好，最后，自己对着镜子傻笑起来，笑自己如此天真幼稚。我选择了一套平时我百穿不厌的服装。我相信当王宇见到我时，肯定会一一给大家介绍。而我穿上这套衣服站在镜子前，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因为只有这套衣服才能展露真正的我。

    我开着自己的红旗卧车，驶向京津公路，驶向春的田野。这时我才更加感觉到，只有心情好了，烦恼才会离我们而去。

    我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所以，看那春阳，便觉得万般明媚，天空好蓝好蓝啊！远处的群山更是蜿蜒缠绵；近处的路侧林带绿得可爱，被风轻轻一吹，叶片发出悦耳的歌声––––“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到处都是无人知道的小草——”此时此刻像人们展示着真正的春天的美丽，展示着对人的恩宠与厚爱。当我的车在田间小路上缓缓地驶向我们相约地点时，路旁种植的大片大片的爱国草，绿绒绒的，像一张张绿色的大地毯。被打开塑料顶的蔬菜大棚里，阳光洒在每一片绿叶上，使人感觉到绿色生命的可爱。往前行，忽而是绿色食品集散园区，忽而是名贵金鱼欣赏区，那鱼儿在池中成群地游戏着，跳跃着。忽而是连成片的苇塘，苇叶随风儿摇摆着，像婀娜多姿的少女在蹁蹁起舞。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果园，哇！放眼望去，满世界的梨树、杏树、桃树、苹果树，散发着沁人的花香。

    春天啊，我爱你，因为你像母亲的心在温暖着我，像母亲的手在爱抚着我。而所有这些好心情都来自于你啊，将要和我见面的––––王宇。

    王宇，你好吗？你现在在哪里，你会来赴约吗？你会像我一样也有这样的好心情吗？我盼着你的到来，盼着你呀盼着你！可我又怕见到你，真的。人呀，就是这样的，想见，又怕见，这是为什么呢？这也许是我的脆弱所致吧！你管理着那么多的企业，那么多的人，你管理经验是那么的丰富，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你上下左右结交了那么多朋友，最近又在向博士学位进军，你能看得上我吗？能吗？能吗？

    我现在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心情，带着疑虑把车开到了榆林村的蔬菜基地。阳光下掀起塑料布的大棚，整齐地排列在二百亩农田里，不同的大棚里栽种着各式各样的鲜菜。西红柿、黄瓜、韭菜、西芹、油麦菜、蘑茹、芥蓝、茄子、甜椒，有的叫不上名的这菜那菜。总之，这里不管春夏秋冬，你随时都可以品尝到各种反季节蔬菜。

    基地的北端，我搞了一个一千平米的保鲜库，它座北朝南；它的东侧，正在建一座蔬菜系列加工厂，近三千平方米。而我在这里的办公室则是两间简易的平房。蔬菜基地办公室主任，也是我们公司的公关部部长––––丹丹，正在用话机和各个业务户传递着送货的时间、地点和各种信息。见我叫，便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迎接我，我示意她继续工作，然后她快速地走进我的办公室。

    我每天不管工作多忙，都要到这里一次，因为这里是我事业的重中之重。不管我到不到，丹丹都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而今天在我办公室的茶几上多了一盆水仙花，我顾不上欣赏它，一坐下来便翻开了送货清单。

    数字是令人欣喜的。业务渠道在不断地拓展、延伸着，送货的数量在不断地增长。我们服务的对象不光有大学、宾馆、饭店，还有各大市场。他们不光在这里和我们签了合同，还加入了这里的股份，和我们一起筹建蔬菜系列加工厂。

    送货的卡车、保鲜车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加工厂的工地上，号子声声；大棚里的工人在忙碌地采摘蔬菜；丹丹仍在一个连一个地接打着来自方方面面的业务电话。

    我看了看表，已是上午九点四十三分。

    十点，约定的时间已到了。我心里想着，并盼着他的到来。

    不知谁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天堂的钥匙不在上帝手中。”还有一句话：“探索总会冒风险，改革开放需要探索。”我这个主管几千人的企业公司总经理，给自己现在的工作定位就是要争一流。而争一流是艰难的，要干就干出个样来，争取走在时代的前列，不断创造事业的辉煌。所以我闲不住，不断地去吸取企业发展的经验，不断吸纳全国乃至世界的新鲜经验，而在这曾出不穷的好经验中，更多的是吸纳中国眼下正在崛起的民营企业的经验，并在此基础上创造出一套自己的企业管理体制路子。由此而使得我主管的几十家企业个顶个的兴隆火爆，个顶个地迈向新台阶，创造出新成绩。可我不满足，不光从实践中学习管理经验，而只要一有时间，我便读书。我要不断地充实自己，提高自己，并下决心攻读经济管理的有关书籍，考取研究生班。有很多人对我这样做有些疑惑，好像以我现在的位置，处长级的位置，不好好地琢磨走仕途攻读什么研究生，而且，一天到晚的傻干，连家都不考虑。二十八岁，不找女朋友，不结婚，简直有些荒唐得不可思议。

    我怎么想呢？我为什么要这样呢？

    究竟什么是人生？一个人怎样度过他的一生？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任何人都一样，没有例外。因此，要把世事看淡，了无牵挂。要以超脱世事的态度做人，以执着的态度做事。人活着就要做事，而且要认真努力，不能有半点虚妄。既不能看破红尘，更不能玩世不恭。每天太阳从东方升起总要到西方落下，所以，我要求每天都要活得充实，有意义。

    可眼下的社会，由于市场经济竞争激烈得令你措手不及，稍不留意，就有被抛之千里的危险。而在这激烈的竞争中，掌管着四十六个企业的我，首先成了竞争对象！之所以我这个人成了竞争对象，当然是因为我手中掌管人、财、物的大权。所以，往我手中送硬货的（人民币）送洋酒的，送价值几万元的名画的，甚至长期给你在高级宾馆包套房供你全方位享受的，简直令你眼花缭乱，惊诧不已！问题是偏偏遇上了我这么个顶门杠，死根筋，不开眼的“假马列”，愣是一一叫他们撞了锁。当然了，最后，他们也仍笑脸谢我，因我是不收礼也办事的王宇。

    这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一个人，特别是那些私营企业的老板，为了争我手中的货款，他们用自己挣的钱，拉你一块去狂热地消费，不去吧，说你不给面儿，不够朋友；去吧，说实话，我的心里还真的别扭。因为，我看不惯这些个有钱人的这种生活方式，我觉得他某些时候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还没有摆脱那种小市民、小农经济的心理状态；一旦有了钱，便产生了一种对享乐的尝试以及炫耀财富的暴发户心理；或者，出于担心可能再失去财产的一种恐惧，干脆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再复来，尽情挥霍吧。

    我自认为，这不是一种什么好的社会现象。在大批国有企业陷入困境，大批工人下岗和就业不足的情况下，这种大量引进西方高级消费品的消费狂热，把中国大中小城市都变成灯红酒绿的世界了。使一些人成了花花公子，一些没有富起来的人也迷迷糊糊地卷入其中，造成了社会上一种普遍的享乐糜烂风气，既令一些年轻人迷失了有意义的人生价值取向，又给一部分官员准备了腐败的温床。如此下去，不可想象。

    忧天杞人吗？

    也许是吧！

    还是想想自己吧––––

    为什么二十有八还不结婚？

    难道真的没有女孩子追吗？

    哈哈哈––––

    几十个企业，几千名职工，好看的，漂亮的，有才华的，事业型的，温柔型的，性格刚烈的，谦和的，以及社会交往中各个层次的女性，可谓身边美女如云，甚至可说是在这些个美女包围之中。可是我不知为什么，给他们的永远是“冷若冰霜，铁板一块”的面孔。

    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不需要女人吗？我真的不需要身边有一个既有事业心，又有一种女人的天性，温柔而善良，关心我、体贴我知冷知热知疼知爱的女人吗？我是个有血有肉有人性的男人，七情六欲，人皆有之；我也是人啊！何况人生不可少的两件大事––––食也，性也！难以逃避。

    正常人不会逃避的。

    我是正常人。

    那为什么还不选择一个意中人呢？

    我害怕。

    怕什么？

    怕她们不是处女！––––

    哈哈哈––––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怎么会是玩笑呢？

    要说有的不是处女还差不多，都不是处女，太悬乎了。原以为这是另一个世界呢，是另一个国家在给每一个刚上初一年级的学生发避孕套呢？再说，人那是进行性教育普及。你以为一开放就什么都是大敞开了吗。

    可那我也害怕。我心里还有自己的谬论以证明我的话是正确的：过去男二十，女十八就可以结婚，那刚好是青春最活跃期，人对异性的欲望最强烈时，结果，专家说了，现在提倡晚婚，可人的欲望能晚吗？那种强烈的欲望能熄灭吗？所以，便出现了：“人非圣人，孰能无过”。且是大批的，毫无顾忌的。但我时常想，提倡终归还是要提倡的。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那么老古董？

    现在想来，也许是吧！

    所以，我至今未涉足交女朋友。

    而白丽丽的三封信却打动了我。真的！看了信后我的一种异样的感觉奔涌。说不清的一种情感。一句话，强烈地想见到她，想跟她说说话，还想跟她吐一吐心中的什么？什么呢？也说不清，反正是想立马见到她。今天，当我上班坐到我的办公桌前，正要抓起电话给白丽丽打电话时，我的公关部主任葛云––––一个向社会攻关的同时也不放过对我情感上攻关的二十六岁女大学生，敲门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熟悉葛云那张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姣好的脸，极诱人和甜馅饼似的让人恨不得马上去咬上一口。我想，如果换成另一个男人，特别是那些个“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他的眼睛一定会顺着那张传情的、诱人的、特有的姣好的脸庞往下移动，一直移到她的胸脯，她那饱满的胸脯，黑色的丝绒连衣裙开领很低，使得接近三分之一的乳房很骄傲地挺立并引人攀援。多少男人都认为那是天堂和极乐世界。我更认为，那是男人的地狱。

　　我本不想用这样的女人去做我的公关部主任，可挑来选去，她却以自己的业绩赢得了我的信任。也就是说，在电力紧张的时候，她可以叫我所有用电的企业从不停电；钢材紧张时，她同样可以叫我的用料工地从不断粮；销售产品，通过她的努力尽可使成绩一路飙升；定货全同，只要她一到场，便出现那种抢签的镜头；更重要的是酒场上，她用妩媚的身段，连珠的妙语，令在场的每个男人被她吸引，被她迷惑，被她征服。

　　这是一个讲经济讲效益的社会，一个不断创造辉煌的社会。作为一个大的公司，能在这方面给公司做出贡献的人，我又怎能不择其用之呢！

　　可谁又知道我选上了她当公关部主任，她便对我展开不断的“爱”的进攻呢？

    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这样卖命，全是为了你。

    那是我和她正式谈话，任命她为公关部主任时，她毫不掩饰对我说的。

　　为了我？”

　　是的，我是为你而来的。她仍旧毫无掩饰，率直地说，为你的大名而来，为你王宇而来。

　　从何说起？

　　想听真话吗？

　　当然要实话实说。

　　因为你正直、年轻、有男人的魅力。

　　是吗？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女朋友，这是关键的关键，重中之重。

　　什么意思？

　　经理当然比我明白，我是单身女子，同样未婚，选择个意中人，终身最好的伴侣，总应该吧，为了这个，我到你身边来了。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竟然是为这而来、而干。我当时直觉得，觉得什么呢？我说不出。

　　我相信在工作上会得到你的满意，在生活上我会处处关心你，而最终，我特别特别的相信会得到你的爱，你觉得呢？难道通过这一段接触，你心里就没想到我和你的情感发展到什么程度吗？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想想。我当时真的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你想过也好，没想过也好，最终，我相信爱是会把我们结合在一起的。因为，你我当中，必定确定了一个––––我––––是爱上你了，而且，我这一半爱为了得到你的一半爱，会拼命地去为你工作，为你献身，一句话，为你去‘活着’。那么在我为你奉献爱的日子里，我敢断言，你会相信，世界上虽然有许多比我有才华，比我能干的漂亮女人，而最值得你最终爱上的一个，绝对是我，而不是别的女人。

　　你还挺自信？

　　是的。

　　可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会想的。而且，从现在开始，你肯定会不断地想要不要去恋爱，跟谁去恋爱，我这个葛云值不值得你爱。而想来想去，最终你定会下定决心，要谈恋爱，寻找自己的终身伴侣，只有葛云是最佳选择。哈哈哈，她把话说到这里，便飘飘而去。飘出办公室门时，还说了一句为了爱你，得到你，我要去抓紧工作了。

　　那时，她才只有二十二岁。

    可我并没有像她所说的，从那时起便关心自己的恋爱和婚姻；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好像就是为了工作、工作，拼命地工作。我把别人对我的肯定与否定都认为是对我工作的关心，从未把它纳入感情的色彩氛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不知道––––

　　而葛云呢？却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对我感情上的进攻。特别是每每攻下一个难关，或签了一份大批量的销售合同时，在庆宴上，她总是主动把别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里，我自然知道她是为了让我少喝酒或不喝酒，而一旦我真的有些醉意的时候，她肯定搀扶着我。把我扶进卧室，轻轻地帮我掐头，揉太阳穴，直到我鼾然入睡，她才离去。

　　久而久之，我醉后有时便也习惯了只有她在身边，才放心不会出事。可又一次醉酒后，我第二天上班时，她交给我一封信：

宇：

　　你好！酒后吐真言，酒后现真形，只有这酒后的你才是真实的，对吗？我搀扶着你上车，进你的卧室，一切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你的句句话语都那么真挚地打动着我，震撼着我；我突然间感觉被一只有力的手和真诚的心牵动着，牵动着，有如一根根银色的丝线，越牵越长，越牵越多。我不能没有你––––葛云––––你真好！这是你说的。真的，我激动，好激动啊！我会静静地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为你牺牲一切。我没有看错你，真的王宇，我没有看错你，你是我一生要找的那个人，真的。我没有更多的语言想表达自己的心情，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然我更相信你不会忘记在醉酒时说的原本应该清醒时说的心里话。我相信这一点，相信！

　　　　　　　　　　　　　　　　　　　　　　        一个不允许你后悔的女人

    我当时看了那封信后，使劲擂自己的脑袋，我好后悔啊，我真该死，我恨酒，令我迷乱的酒。

　　结果，当她问我看了那封信的感想时，我只是对她宛尔一笑道，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而她不依不饶地说，不对，你是真心的，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坚持，并从此保持对此事的沉默。

　　她却仍旧对我穷追不舍。

　　现在，我看着眼前的葛云，又一次春风荡漾地走进我的办公室，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而后，像变了个人似的静默不语。

　　我抽回了正要拨电话的手，奇怪地看着她这种从未有过的沉默。

　　她却不看我，仍旧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太反常了。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向给人的感觉是率直、明快、亮丽的女人，今天则不。

　　葛云。我想打破沉静，轻声叫她。

　　……像是要回答，又无声。

　　心里有事？我单刀直入。

　　哼！她狠狠地哼了一声。

　　一向的快言快语，今天怎么没词了？我笑着逗她说。

　　你知道。她脸扭向窗玻璃吐出三个字。

　　你到底怎么啦？

　　心里憋嘛。她说话时脸仍旧朝着窗子。

　　到底为什么？

　　你还装什么傻？她猛地反脸扭向了我，眼里已浸满了泪水，终于把那沉积已久的怒火向我喷发。你今天要去赴约，对吧？你不要用那种惊讶的目光看我，昨天你打电话找人，找到了白丽丽的手机号码，我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我只想说，我听到了你要去赴约，我心里难受，我的心都要碎了，我要爆炸了。三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的心里容不下任何人，整天满脑子装的都是你，我想着你，爱着你，为你工作，为你而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渴望你陪伴在我身边，守护我，保护我。我不光要工作，还要生活，我需要你陪我走完人生。而你，总躲着我，怕着我，我难道就不如那个白丽丽吗？我看你就是冷血动物。我从你昨天给白丽丽打电话时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你不是心里没有女人，不是不渴望女人，不是不懂爱，更不是不会爱，而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真傻啊，傻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葛云，你不要这么说，你看你。我当时被她发自肺腑的话语感动了，不知如何是好。

　　不，我要说。她坚持。

　　这是办公室，让人听到影响不好。我这样劝她。

　　影响，什么影响？我现在还怕什么影响。满世界都知道我是奔你来的，冲你来的，为你拼命工作来的。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早属于你了，你也早属于我了，现在还怕什么影响。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那么从容自豪。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这些，也确实未考虑过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恋爱–––结婚––––家庭––––和葛云。

　　现在我发现了。你从来就没爱过我。她说这些话时，眼里没了泪水，却充满了愤怒。

　　这––––我说什么呢，她说得确实很对，我对女孩子，真的，任何一个女孩子，真的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兴趣，包括她。又怎能谈得上什么爱情呢？

　　你不用说了！女人的眼睛是最亮的。男人只有对他看上的女人感兴趣，你要去赴约就去吧！为了不破坏你的好心情，为了不影响你们俩，我提出辞职，请你批准。说完，她站起来，把早已准备好的辞职报告往桌上一扔便夺门而出。

    九点五十分零六秒，王宇还没有应约而至。我心中虽然有些急，但必定还差十分钟啊，何况，作为一个大公司的经理，不能说日理万机，但也够繁忙的。特别是市场经济的今天，千变万化，竞争激烈，随时都有新的问题新的情况发生，也许他现在正忙着呢。我在焦急地等待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在不停地看着表，再过五分钟就十点整了。我盼着他，希望他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可我的眼前是什么呢？

　　是一个小小的湖，它那样的清澈透明，有如小孩子的眼眸，又像是一颗不曾玷污的心。那天，我并非有意去看风景，只是因为忙碌了很久，想一个人独自走走，看看天，放松一下，无意间便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湖边。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的风景如此独特。天空蔚蓝，有长堤和短桥，有茂竹和丛柳，有弯曲的小路。多么美的景致啊！清澈得叫你一眼可见灵动在深深湖底的婀娜水草、游戏的小鱼。还用听别的吗？还用看别的吗？在这里，你才能感到大自然的神奇与绝妙。天天在繁杂的工作中，被喧嚣、嘈杂所包围，只有在这里，我才感觉到亲切，回归，净化。

　　几缕彩云飘过，几丝柳线拂过，未及留痕又很快平静，令人心旷神怡。

　　我走在这诗情画意中，前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是谁，细看，难道真的是他，我爱慕已久的王宇？没错，我不会看错的，就是他。是那个我们每个职工都熟悉的身影。当然，他不会认识所属四十六个企业中的每一个职工，包括我。可我熟悉他，一个令人敬佩又令人欣赏的王宇。此时，他的身影在清澈的湖水中显得更加清晰。

　　我顾不得猜想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假如想想，可能他和我一样，由于工作太累，到这里静静心，来享受一下静穆、温馨和纯净。我只是悄悄地走远，看着他，偷偷地看着他。他迈着轻缓而又沉重的脚步，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期盼，难道他在等我吗？我对他的一举一动简直有些迷醉。他是那样的出众，不到三十岁就掌管着四十多个企业，而且干得那么出色。

　　所有的女孩子都爱有作为的男人。我只承认我的成功率连三分之一的系数都达不到。现在的女孩子，可了不得哟！让人看上去色彩纷呈，眼花缭乱。但在选择异性的标准上，大多是看男子有没有金钱，我说得也许对，也许不对。而我看中的则是王宇是一个真正有本事又正直的男人。何况他又那么英俊、帅气呢。一个女子要能得到这样的男子结伴终生，那将是最大的幸福。我当时就这么想。想我和他相爱，直到永远，地老天荒。

　　当时的我，一颗跳动的心，怎说呢？要不要走近他，要不要呢？

　　静静的湖水哟，此时此刻你为什么泛起了涟漪？是刮风了吗？

　　活泼欢畅的小小游鱼，此时此刻为什么“突”地惊去，是打雷了吗？

　　没有的，没有的。风没刮，雷未打，阳光沐浴着湖水，湖水依然平静；活泼的小小游鱼仍旧自由自在地追逐嬉戏，只是我的双眼迷惘着王宇的到来。

　　我走了，迈着慌乱的脚步走了，我知道为什么走……

　　自那以后，我便发誓：要建功立业，要注视他的行动，特别是他的恋爱行动。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我爱上了他，我要得到他。

　　今天啊，王宇，当你的事业不断攀登高峰的时候，我的事业也在令世人刮目相看。

　　而在事业越来越走向成功的辉煌时，作为一个女人的我，又怎能不想自己的终生大事呢？因而，我给你写信，是连着写了三封，三封啊！如果你再不回信，我会推开你的家门，直率地向你倾吐我的心扉––––我爱你！

　　今天，你终于要来了，我相信你会来的，只是现在，你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

　　我焦急地渴盼着你的到来，但我更理解你。而恰恰十点时，一辆卧车缓缓地驶进了院内，我的心激动得要跳出来。他来了，王宇来了。

　　下车的人却令我那颗要蹦出来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

　　他不应该来，不应该来呀！

　　可偏偏是他––––从中学时代就一直追恋我的现已是一家集餐饮、娱乐为一体度假村的老板 ––––李加明。

　　李加明很气派地往我的办公室走来，见到仍在忙碌的公关部主任丹丹，点了一下头，招了一下手便敲响了我的门。

　　我不想说当时我的心情该有多么的糟糕，我只知道自己用从未有过的腔调，大声叫道请进。

　　其实，不用我说那两个字他已经推门进来了。但他肯定被我吓了一跳，他脸上堆满了诧异。

　　吃枪药了吧！他对我油腔滑调地说。生意上遇上难关了还是情场上失意了？老友来了怎么能这样啊？

看你说的，我一个小小经理，怎敢在你面前抡马勺，何况你又是我们生意上的老主顾，一年下来，少说也得往我这儿扔个百八十万的。我再有气，也不能往你身上撒呀！我克制着心里的火气，不冷不热地与他敷衍着。说实在的，这几年，他没少帮我，特别是我所种植的各类蔬菜，他的度假村是我的固定售货单位，而且价格高低从不计较，保证十天一结账。眼下这样的客户是不多的，往往货到一个两个月都结不回钱来。

　　可他为什么这样，我的心里是清楚的。

　　想得到一个人的心是很难的。我明白他想得到我，得到我的心。不过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要知道，他可是有妇之夫啊！

　　有妇之夫又怎么样？可以离婚的。他曾经这样对我说。这不是理由，不是！因为追恋你四年了，从高中开始一直到现在你从不给我机会，从不给。

　　是的，我没给他机会，因为我看不惯他那种见着女孩就挑逗的淫荡样，在度假村里，那些个娇美艳丽的女孩子，几乎每一个都没有逃脱他的魔掌，他太放荡了，应该说是个淫棍！

　　因为我没有得到真正的爱情。他居然用这样的理由来帮自己辩解。

　　我怎么能够和这样的人去谈恋爱、结婚、组织家庭呢？

　　是的，现在的社会像他这样“傻”的男人多了。而吃他们这样“傻”的男人的女孩子多了，她们称他们为“傻熊”、“傻冒”、“傻德性”的时候，“傻熊”们还自以为得意地称她们为“傻X”呢。

　　我不想知道社会上怎样看待这些个“傻”男“傻”女们，我原不想知道他们的人生价值该怎样定位，我只知道当我遇上这样的“傻”男人，向我堂而皇之地求爱时，我的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怎么了？也不请我坐？

　　随便––––

　　哎，今天到底怎么啦？看来真有不顺心的事吧？他说着，坐到了我桌前的沙发上。

　　有。我顺水推舟。

　　嘿，你看你，找我呀！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说说，有什么难事，我帮你分析分析。

　　不劳您的大驾，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来有何贵干，请说，完了事我要马上回公司。我搪塞着。

　　听话听音，这是下逐客令。也好，我没多大的事，倒是有一桩好事，想问问你做不做？

　　我现在没有更多的精力再从事新的开发项目。

　　说岔题了，不是什么新项目，而是我帮你又联系了几家大饭店，经理想和你谈一谈，把你这作为他们的蔬菜供应点。你同不同意？如果没问题，我马上把他们约到我的度假村，咱们酒桌上谈。他很得意地说着，这人要是有缘份，不用提前打招呼，肯定能见着。这不，今天我既没提前跟你打招呼，也没到你公司去，鬼使神差直奔这儿来了，果不其然你在这儿，这就是缘份，缘份呀！

　　在他说以上这些话的时候，我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光想着王宇。约好了十点钟，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难道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别瞎想了，也许他正在路上呢。

　　喂？我在跟你说话。李加明的高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听着呢。我装样子。

　　那你去不去？

　　去哪？干什么？

　　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同意不同意？”

　　什么同意不同意？

　　唉！你呀你，怎么拿我不当回事呢？我向来对你都是真心实意的，可你就是这样，总不把我当成你的知己。我这一天到晚的都在干什么呢？你以为我在忙度假村那点事，你以为我在泡小姐？不对，不对，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呀！我想你，得不到你才不得不去干点所谓的事来，才不得不玩那些个臭女人！你想啊？其实我心里装的都是你，可你呢就是不答应，不给我机会，你难道真不懂我的心？我跟你这么说，我虽然结婚三年了，可我为什么一直没要孩子，你知道吗？我就是为了等你。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亲爱的，你懂吗？快跟我去度假村。”

　　不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可是几个很大的宾馆和饭店呀！人家可是真心要跟你合作。

　　那也不去。

　　我刚听明白怎么回事。可我卑视他，因为他心里有他的想法。他说三年来一直没要孩子是为了我，荒唐！他能背叛他的婚姻、家庭，到头来一旦我俩在一起，我很有可能也会成为牺牲品。总之他在我的心里就是个小人。

　　我这全是为了你。

　　我不接受。

　　你，你怎么能这样？

　　刚清楚？

　　那，你不怕我和你撕毁合同？

　　依法办事，不怕。

　　我还帮你介绍过几家呢？

　　知道！

　　你不怕我叫他们把与你的合同转移？

　　你会干得出来的。

　　不！他有些声嘶力竭，站起来冲我大声喊，你可以铁石心肠，你可以不给我希望，可我还是爱着你，真的，我希望你，请求你，救救我，不然，我真的，真的––––

他往下说的是什么我没听见，因为我的眼睛透过窗玻璃看到了又一辆卧车驶进来，从车里下来的人是他，我渴盼着的王宇。

　　葛云的突然辞职令我惊诧不已。虽然当今的社会已经进入双向选择的时代，但葛云的辞职，却仍旧让我一时不知所措。我真的没有准备，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只知道她是个非常能干的公关部主任，而且她美丽端庄，身材高挑，有吸引人的个性魅力和风度，又是大学本科，同时也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实践证明，她具有极强的社交能力，而且有责任心；她性格开朗，温和，很容易被人接受。说实在的，我真的佩服她在攻关中的那种细微而敏锐的观察力，她往往在各个场合的社交活动中能够准确地判断强点和弱点，而决定与其交往战术，赢得对方的好感，最后达到成功。我更佩服她那表现出来的自然和柔情。无论哪个年龄层次或哪种类型的人，只要听到她的细语柔声，看到那张甜甜的笑脸，就让人对她产生信任感，结果，便自然而然地使她的工作达到最佳效果。而她那种与生俱来的青春仪态更具有一种无穷的魅力。眉、眼、唇，不用化妆，使人感觉气质不凡，任何人见到她肯定会被折服。还有就是她的忍耐力。不论在怎样的场合，不论对方的话语多么讥讽，她都会不慌不忙，沉着冷静，用及其宽大的胸怀使对方接受她，承认她，佩服她。

　　应该说，公司里四十六个企业与日俱增的发展业绩，与她有着直接的关系。应该说，我之所以在公司的宝座上坐的那么稳，在市场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跟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这样一个葛云，提出辞职不干，我怎能放她走？怎能呢？

　　我站起来要喊她回来，追她回来，可是––––

　　可是什么呢？

　　爱情？

　　她爱上了我。

　　我早就知道她在爱着我，且开始时她就已声明，她是冲我而来，为了爱而来。

　　今天的辞职，同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在几年里，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爱情，她要爱情与事业兼得，怎么可能呢？

　　而我却没给她，没理解她，没在这方面与她发展，令她失望，让她沮丧。最终使她的心破碎，毅然决然地离我而去。

　　我怎么办？如何面对她？我停住了欲追她的脚步，止住了欲喊她的声音。

　　我对她产生过爱情吗？

　　没有。

　　为什么？

　　没想过。

　　你是个工作狂。

　　是的。

　　有其他女孩子追过你吗？

　　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

　　工作。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

　　是的。

　　休息时，特别是晚上睡觉时，也如此吗？

　　我粘枕头三分钟便鼾然入睡。

　　那你做梦吗？难道做梦也是工作吗？

　　我从不做梦。

　　死木头疙瘩一个。

　　谁说我死木头疙瘩，你才是呢！我睡醒后精力充沛，力量无穷，企业里穿梭，市场上纵横。最近，为了经济的发展壮大，我活力无限。

　　承认你这些，可你难道不为失去一个得力的助手而遗憾吗？

　　这还真是个难题。

　　怎么才能解开这个难题呢？

　　为了事业，去爱自己从未爱过的女人？

　　我真的没有体会过“爱情”这两个字。真的，只是昨天看到那三封信，白丽丽写的那三封信，我心里才有一点点动情，在夜里还真的做了个梦。梦里梦到有个人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奔向大草原。在蓝天白云、莽莽绿色的草原上，我听到了从蒙古包里传来马头琴的悠扬声，还听到了一男一女在轻声唱着那首经久不衰的爱情歌曲——敖包相会：“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到来哟……”甜美、悠扬，柔情似火，禁不住使我同骑在马上的姑娘忘情地拥在了一起。醒来是个梦，自己笑自己，做了第一个梦，居然还与爱情有关，和女人有关，和性有关；才知是白丽丽的三封信闹的。

　　今天，当我应约十点到丽丽的蔬菜基地与其会面时，也应该说我这个只知工作的工作狂有意无意地向着“爱情”的边缘走近。可偏偏在此时，我在事业上的支撑人却要离去。

　　我这十几年在干什么？干的是事业。为了事业可以说不惜一切。而今天，在事业和爱情面前，我该向哪边倾斜。我虽然懂得事业和爱情是可以统一的，可，她，葛云，我们俩能统一起来吗？

　　我知道她深深地爱着我，可我怎就爱不起来呢？我明明知道在工作上离不开她，可以说她是我的得力助手，而且我还真的想近期把她提拔上来，让她当公司的副总经理兼公关部主任。可在爱情上却从未想到过她。在我的耳朵里装满了公司里大大小小的议论，什么情爱、性爱，乃至上床。我是不是应该为这些议论做出牺牲？重新选择呢？

　　我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可我这十几年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却是个死木头疙瘩。

　　哼！人们真以为你在女人面前是个死木头疙瘩，铁铸心肠吗？

　　不对，听听那些议论吧！听吧、听吧、听吧！

　 “都上床”了！

　　死木头疙瘩能和女人“上床”吗？

　　冷血铸心的人能和女人“上床”吗？

　　哈哈哈哈––––

　　滚他妈一边去吧！

　　你以为你是谁。

　　想过来了吗？

　　搞清楚了吗？

　　好好悟悟吧！

　　找她去，找葛云去。她是你事业上的得力助手，更是你爱情上的知音。

　　我站起，刚要拉开门，脑子里又闪出了丽丽的三封信——

　　我又退回自己的座椅上。

　　我的脑子有些乱。

　　爱情––––爱情––––我为什么一接触它就是难题？为什么？

　　我是否与爱情无缘？

　　是否？

　　我想来想去，还是推开了门，敲响了葛云的门——

　　没有“请进”的声音。

　　我继续敲。

　　仍旧没有。

　　我还在继续敲。

　　门开，无言。脸是侧着的，身子是侧着的。开门的手已收回。

　　她知道是我。敲门既不说请进，进屋后也不说请坐，只是拎起她早已准备好的手提箱向门外走去。

　　葛云––––我叫住了她，并把门关上。

    怎么？还要等王大经理批准吗？她那斜视我的眼睛不再美丽，发出的声音也不再甜美。给我的感觉是冷酷和沮丧。

　　不是这个意思。我把她硬拉了回来，并请她坐下说。

　　大经理，时间就是一切，这可是你经常对我们讲的，那么请您用最短的时间把要说的意思讲明，我还有事情。她毫不客气，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

　　你真的辞职？我当时很干脆。竟不知从何说起，结果话出口都是些大实话。

　　报告已给您，板上钉钉，没有余地。她更加高傲地坚定不移地说。

　　我要不批呢？我又说了一句实际上的废话。

　　我照走不误！

　　真的没有余地？

　　我不说二话。转而又道，请问您还有别的事情吗？我十一点还要去别的单位应聘。

　　你说什么？

　　我又看上了一个比你有才华、有志气、有理想，更重要的是比你懂感情，应该说比你懂爱情的公司经理。我要去那里应招公关部主任，并当经理第一助理。十一点，懂吗？时间现在是我一生的关键，请你有话快说，不要用那这种眼光看我。她更加傲然地对我说。

　　你––––你––––我着实吃惊不小，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说什么呢？让我说什么呢？

　　没想到是吗？

　　我说什么呢？

　　我应该提前跟你打招呼。

　　我说什么呢？

　　你每天为事业活着，你不懂在干好事业的同时，作为我，一个女人，还要为爱情、为家庭活着。你可以为了事业牺牲自己的爱情，也可以不建立家庭，可我却不能。我要事业，也要家庭。我跟你在一起干了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的希望破灭了，是爱情的希望，你懂吗？你根本不了解我，不懂我的心。所以，我心灵上得不到慰籍，爱情上得不到拥有，我当然要寻找我的退路，另觅知音。再给大经理五分钟时间，如没话，我马上离开––––

　　假如我现在请你先留下两天，容我考虑考虑呢？

　　指什么？

　　咱俩之间的爱情问题。

　　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

　　过去的实践已经说明了。

　　说明什么？

　　你不懂女人心。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辩解。

　　哈––––她大笑，是一种讥讽的笑，挑战的笑，既而连珠炮般质问道，我是为爱你而来的知道不知道？我是为得到你而来的知道不知道？我是为爱你而工作的知道不知道？我多次向你提出应确立我们的恋爱关系，应发展我们的爱情，我们俩不光要在工作上成为并肩前进、生死相助的伙伴，更要在生活上、情感上––––一句话，在爱情上成为朝暮相处、生死相依、白头偕老的伴侣。这些你知道不知道不用你回答，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始终知道。可你对我的回答是什么？从行动到语言，只字不提“爱情”两个字。公司上下，社会各层，把我说成什么、说到什么程度你难道真的一句没听到？一点风都没刮进你的耳朵里去？不可能，不可能。你想过没想过这些流言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怎么想？我是一个女人，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我如果真的得到了你，任凭怎么说也无所谓，问题是我没有、我没有、没有！我没有得到，却承受着社会上对我的如此诽谤，你想过没想过我的心里该是什么滋味？现在你说考虑考虑我们有爱情问题，多少年了，你算计算计，多少年了？现在我要辞职了，要离开你了，你才考虑考虑，晚了，哈––––拜拜了––––她说完便拎起箱子，大步走出了房门，伴着嘎嘎的皮鞋声，消失在楼道里。

　　被她连珠炮般炸裂的我，还未清醒过来时，她早已走远了。这一走，我是喊她不喊她，追她不追她？说心里话，此时此刻，她给我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神圣、完美无缺。她始终恪守着她的诺言，为我来，为我工作，为爱我得到我而奉献着、牺牲着自己的一切。简而又简，明而又明，再清楚不过了。而当她得不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又多么简而又简明而又明地告诉了我原由啊。

　　这样的女子叫我震撼。她离去时没有后悔的样子，也不说“恨”，而是毅然决然地走向另一个港湾，走向了她认为可以寻觅到知音的新港湾。不知谁说过这样一句话：人都有追求，而追求是什么？追求是自我表现，就是人活着的希望。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这种萧洒雄风就是追求过程中的一种成功精神。至于结果成败又往往“大象无声”、“大音希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那么葛云的追求能否成功？而不管成功与失败她不都保持一颗平常心吗？

　　唉！

　　我还在为她想什么呀？想想自己吧！为什么这样一个奇女子居然没有占据我的心？为什么？是啊，如她所说“你知道不知道”的那些，我怎会不知道，我始终如她所说：全都知道、都是知道的。从开始到今天，从她来直至离去，我怎会不知道、不知道呢！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向我袭来，瞬间我的心灵便离开了我，飞向了葛云。像是有一种致命的打击使我万般痛苦，如刀割。空落、破碎、黑暗––––一齐袭来。我这时，只有这时才知道葛云对我该有多么重要，而我那时为什么只想事业事业，从未认真地去想一想她对我的感情。正如她所说，她在爱我的过程中付出了多大的牺牲––––那些社会上的诽言––––不是身体的，而是精神上的牺牲。然而我却击碎了一颗美好而善良的心啊！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一个男人击碎了一颗美丽女子的心更为残酷的吗？我却是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而当她和我解释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她是我事业和爱情的支柱，是寒冷中的篝火、是干旱时的雨露。谁说我不懂女人，不懂爱情，葛云，如果你允许我两天时间，或再多一点时间，我会向你的手送上一个吻！向你的眼送上一个吻！向你的唇送上一个吻！

　　晚喽！晚喽！晚喽––––

　　悟出的太晚喽！

　　太晚喽––––

　　不！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凭缘份。

　　缘份，缘份，有缘有份才能结合在一起。

　　葛云之所以走，那是因为丽丽的出现。也许，我真正的事业与爱情的结合在丽丽身上。

　　我突然认定是这样。

　　我刹时感觉心胸开朗。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已到九点五十分。

　　十点，我和丽丽约的是十点。

　　我有些不顾一切了。我关上葛云曾经工作过的办公室门，又立马锁上我的房门，急速下楼，亲自驾车，直奔丽丽的蔬菜基地。

    我在爱情上曾经失去过机会。

　　我不能再失去这次机会。

　　每一个男人都愿意有热恋他的女人。

　　我也一样。

　　你好！

　　你好！

　　两手相握，两眼相视。

　　我看王宇，只看他的眼睛，是敞开着的，是带着微笑放着光芒的，那里有无穷无尽的智慧，像海一样深沉，天空一样清澈；他的所有一切，都在这里深藏。

　　我看丽丽，只看她的眼睛。是我生平从未见过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流盼着，充满着生机。

　　里边坐。我拉着王宇的手往办公室走。

　　好吧！我被丽丽拉着往前走着回答。

　　不！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推着王宇往回走。

　　怎么？我不明不白地被丽丽推回到车旁。

　　上车！我不容分说地拉开了王宇的车门，把她推进了车。

　　什么意思？我稀里糊涂地钻进了车里。

　　把车钥匙给我。我坐在了驾驶座上向王宇要钥匙。

　　到哪去？我莫名其妙。

　　到一个你曾经去过的地方。

　　不是说好了在这里吗？

　　天有不测风云，计划跟不上变化。

　　下次，有的是机会。丽丽说着，已经一脚油门把车开出了她的蔬菜基地。

　　你来我很高兴。丽丽把车驶向运河的大堤，不无愉悦地说，我真的怕你不来，因为时间已过了二十分钟。

　　很抱歉，我遇到了一些事情。王宇很谦和地说。

　　脱不开身是吧？

　　是的，差一点。

　　可你还是下决心来了？

　　不，是解脱后来的。

　　解脱后？

　　是的。

　　指工作还是情感？

　　都有。

　　这样说，我要很好地珍惜这一来之不易的同行喽？

　　我想放松一下自己。

　　好啊！我也是。丽丽高兴地叫道，会跳舞吗？咱们去舞厅，去那放松放松。

　　我不会。

　　那咱们去一个清雅明丽的地方散步去？

　　哪？

　　你去过。

　　车里，我听丽丽说话。开始，她的话使我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怀疑她有些神经不正常。因为必定是初次见面，而她就像久逢知己那样无拘无束，我真有些接受不了，但为她的热情感到亲切，有些刺激。

　　我去过？

　　哪里？

　　一个野湖。

　　对，一个野湖。

　　噢！我想起来了。我有些激动地叫道。我去过，我去过，是那个北运河端头东边的一个野湖。我想起来了，我是去过那里。是因心烦，是因遇到了难解的题脑子太乱，我自己骑着自行车特意到那里，我童年时就常到那儿玩。当时，国际国内，整个经济大萧条，而我的四十六个企业却蒸蒸日上，生产出的产品全部销售一空。由此引来了上层对我的重视，可他们重视我的用意是把一个搞糟了公司的经理调到我这里来。这叫什么重视。明明是排斥。为了排遣我心中的烦恼便来到了野湖边。

　　我在湖边漫无边际地散着步。开始心绪确实很乱，可过了一个时辰，当我看到清澈的湖水、湖边的绿草时，一种透澈的愉悦与感动顿时涌上心头。一时间，我居然觉得天空、远处的山峦，近处的草地，都是异样的美丽。那清馨的空气沁人心脾。我顿时觉得自己的气量是如此之小，胸怀是如此之狭隘，我为什么干，为谁干？一切都是社会的，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任人唯贤的官比比皆是，但小人同样到处有之。邪恶虽然取代不了正义，可正义有时也有被歪曲，黑白也有被颠倒的时候。有那么一句话：太阳永远从东方升起。中国从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直到推翻三座大山，今天也才刚刚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顺其自然吧––––有了这样的心情，湖水中便出现我的倒影，倒影中还有一张英俊的脸、眼，便也慰藉。同时，湖中意外地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女人––––青春女子，极漂亮。刚要抬头张望，见那女子已缓缓离去––––渐渐消失。便想到这女子为何到这里来，是否像我一样遇到了什么问题，还是失恋了？

　　今天，丽丽提到去那个野湖，说我去过，莫非那湖中美丽的倒影就是她？我不由仔细地端详着她。

　　像！真像！

　　干嘛那么看着我？我从反光镜中发现王宇盯着我的后背发愣，不由问。

　　噢！我好像见过你。

　　是吗？

　　你去过野湖？

　　对呀。

　　那就对了。我肯定了自己的回忆。那天湖中的倒影绝对是她，是她。想起什么了？我把方向盘往右手打，并把车窗开了一道缝。

　　我在湖边见过你。

　　是吗？我当然清楚那天的过程。可我刚想抬头看你时，你已经飘走了，给我留下了美丽的背影。

　　那么说，你经常来这湖边了？

　　小时候常来玩，工作后很少来，因为那是个野湖，很少有人去。

    说话间，车已开至湖旁。这时有风自湖的彼岸轻轻吹来，并携来几许芳香。尔间，隐隐听见那片杂林里，轻盈地逸出一曲一曲天籁。是鸟啭？是笛鸣？还是那片茸茸芳草地上牧羊人演奏的琴声？

　　我不知为什么，对王宇没有一点陌生感。见面就觉得那样熟悉，那么亲柔，那么贴近。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交往了很久，爱恋了很久。

　　我的内心生发出的，是对丽丽的一片真挚，一片忠诚，像是久恋的人儿又一次相聚，心中燃烧着爱情的火焰，并总想用那爱的恋火把她溶化。

　　当我把车停在湖边，自觉是在拽着恋人的手径直往前走。

　　我任丽丽牵着我的手往湖的深处走去，我的心中溢出一种美的甘甜。

　　是谁在湖边的芳草地上放置了长椅？不是一只两只，而是多副长椅圆凳安置在湖边的各处。可我们却没有落座在长椅上，而是相互依偎着漫步在湖边。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散起步来就进入了恋人的角色，真的不知道。

　　后来我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就是秘密了。只能天知地知，我俩心里知道。当然，那天，丽丽同时向我说清楚了为什么不要和港商签那份出口业务合同问题。我听后真是惊诧不已。

    你真的喜欢我吗？

　　四年前野湖边的第一次接触后，以后的每一次相聚，她总是这样问我。

　　喜欢。每次我对丽丽的回答都是这两个字。

　　喜欢我什么？这是她紧盯着的第二句。而且，那时候，她肯定在我的怀抱里，那双温情脉脉的双眸溢满渴盼。

　　不知道！我自然是有意逗她。

　　我要你说。她在我的怀抱里撒着娇，并用那白嫩嫩软乎乎的小手揪我的耳朵。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我仍旧故意逗她。当时，她只有二十四岁，正值可爱的青春少女。

    我要你说，要你说，她用手使劲揪我的耳朵，不依不饶着。

    你身上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包括肚脐眼下的一颗红痣。我俯下身，对着她的耳朵放肆地说。

    你讨厌，讨厌！

　　我说的是实话。

　　那好。她说着，便把粉红的脸贴进我，我要你吻我！

　　不给。我继续逗她。

　　你坏––––她说着，猛地凑近我的唇，我吻你––––

　　就这样，我们两个经常吻着滚在一起。

　　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们的恋火越烧越旺，而我们的事业同样不断地创造着辉煌。因为，当我们的爱情不断地升华时，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理想和所追求的目标，而且互相激励着。

　  强者信念每跨众，伟人梦想总超群。我学说了一句话给丽丽听。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丽丽对我说，比尔盖茨在十三岁时就坚信自己有经营的天才，注册创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专门分析西雅图市繁忙路口的交通流量，你都二十八九了，应该比他强。

　　我欣赏世界著名的影星索菲亚.罗兰在回答记者“为什么年近古稀，却被誉为最有魅力的女人”时说的那句话––––“充满自信的缺陷，远比缺乏自信的美更富有魅力”！要自信啊！我回敬王宇的是这样的语言。

　　人一定要有理想，有坚定的信念。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干小事，干大事，一样没有分别，一样可以做得出色。因为，大小是可以转换的。我又这样地勉励丽丽。

　　当今的时代，应该是一个崇尚英雄的时代，精英辈出的时代。我们应该鼓励自己追求卓越，要敢于说，我不做英雄谁做英雄？我慷慨激昂地说。

　　我爱你。丽丽激动了。

　　我更爱你。

　　我真的怕你离开我。因为你叫我神魂颠倒。

　　你该知道。

　　是的，因为我们不光有性爱，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了情爱，这是真正的爱情，是性爱和情爱结合在一起升华的爱情。

　　是不是所有的男女都是这样子？她问我。

　　不是的。我们有意无意地讨论起了爱情。现在的男人和女人能悟出“永恒”两个字太难了。临时的性爱比比皆是。眼下离婚率之所以那么高，就是因为没有深层次的爱情。

　　不光是这样吧？

　　你说呢？

　　我说离婚率所以那么高，不光是个爱情问题，应该还有责任问题，既然相互给予了，就应该相互负责。

　　你说得对。

　　对吗？

　　对！

　　那你能够遇到任何情况都爱我吗？

　　你为什么说这些？

　　我担心呀！

　　反过来说呢？我逗丽丽，这话要是反过来说呢，假设是我对你说刚才的话，你怎样回答我？”

　　惊涛骇浪，千难万险，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永远爱你。因为我一想起你就兴奋、愉悦，就极端地性感。而你不在时，特别是应该在一起而未来时，就苦恼、烦闷、空落、焦虑、嫉妒和愤怒。

　　真的吗？
　　你难道没有感觉吗？

　　爱情是个密码，谁都想解读它，就看你会不会解读。如同生活是美的，就看你会不会品。懂爱情的人应把爱情建立在相互理解、信任和友谊上。它能够患难与共，相濡以沫，超越一切功利，一切世俗偏见，用心灵呼唤心灵，用爱搀扶着爱，用理解、信任和友谊的情感相互包容。这种爱，是世界上最可贵、最真挚、最充满人性的人情真爱。这便是永恒的爱情。

　　我愿意天天和你在一起。

　　分分秒秒在一起，不一定产生好的结果。

　　为什么？”

　　为了不破坏那恋爱中的渴望，神秘的感觉。一定要有时间的距离，一定要等双方都渴望在一起的时候才到同一去处过那种销魂的生活。一定要把爱情定位在初恋阶段那样美好的境界。

　　这不用你说，我之所以说愿意天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俩每天工作都十分紧张，紧张之余，总想相聚散散心，轻松一下，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有的。但是，再有也要保持一定的度。朋友之间要保持度，恋人之间也不可缺。爱情不可不认真，也不可太认真。古今中外的爱情悲剧，都是太认真造成的。特别是一旦爱上了，任何一方都想套住对方，束得死死的。结果，表面上套住了，没有了对方的活动空间，实际上呢，爱情的世界已背道而驰，造成了同床异梦的局面。

　　这就是四年中，我俩不断的交谈，不断的对话，在干好事业的同时，不断地交流感情的点滴。今天，当我得到的回答是把中午的会面排到晚上的时候，当“不”的愤怒呼出，我从沙发上站起，用力地跺着地板，我揪着自己的头发扪心自问：我该怎样看现在的丽丽？

　　距离？

　　度？

　　空间？

    永恒的爱情？

    淡如水？

　　甜如蜜？

　　认真？

　　束得很死很死？

　　我该怎样解释这些字眼？

　　怎样解释？

　　她是爱我的，四年的实践已证明。

　　我是爱她的，四年的实践同样证明。

　　那么，最近，为什么她总是怕我和别的女人接触？而且口里总是带有不放心和嫉妒的言词？

　　我呢？同样如此，为什么总担心她与另一个男人接触？总担心她与另一个男人拥抱、接吻？

　　每个人为什么都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不信任对方的心态？

　　为什么？

　　我反省自己，神经系统某个部位是不是出现了障碍？还是把过去的理解和信任转了弯走向了它的反面？

　　而偏在这时我接到了一封信，是四年前辞职离我而去的公关部主任葛云写给我的亲笔信。我拆开了那封信：

王经理，你好！

　　你一定把我忘到爪洼国去了吧？

　　可我没有记忆你，一分一秒都没有忘记。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又知道为什么离开的你，因为我恨你––––爱的恨！我恨––––我恨––––我恨––––

　　我更不知为什么离开了你便进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可，你知道吗？我干什么事，看见什么人却都是你的影子，晚上经常失眠，脑海里全是你。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好想––––没有什么比极度的思念更令人揪心的，而揪心之处在于思念是无形的又无所不在地渗透在生命的细胞中，流淌在生命的血液里。平时，思念被深深地掩埋着，别人看不见，只有自己去寻找。那天，那天啊，我多么愿意你追上我，拦住我再说一声“留下，容我两天时间”啊！我多么需要你这样做。可你偏偏没有做，我又那么倔犟。走后，我的眼泪往心里流啊，流啊，结果流得我无望地倒在了另一个男人怀抱，我过早地结婚了。婚后，我有多少次想给你打电话，可没有，我不敢，不敢啊！我的心里话是我该多么情愿静静地守在你的身边，为你工作，帮助你，照顾你，为你牺牲我的一切啊！我没有看错你，开始我对你的选择就没有错，你是我要找的人，我一生中值得依赖的人。可我现在，我多么希望有个人听我说，听我讲，为我洗净心灵的创伤，给我抚爱，给我安慰，给我––––

　　我是被爱遗忘的女人，被剥夺了爱的女人。整整四年，当我想得到爱，想做一个女人时，就会遭到训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像荡妇一样，我不喜欢，你以前多温柔，多听话。或以种种理由，扑灭我感情冲动的火焰。开始，我也自责，想那好女人也许是不应该主动求爱的，甚至为自己羞愧。可我必定是个女人啊！为了维持这个家庭，我强抑自己，坚韧地控制自己，久而久之，我居然忘却了那种生活。结果，他想要我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种冲动的感觉，用他的话讲：像个死人。要不然就说我在外边如何如何了。其实他在外边早就另有所爱，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我真的好惨啊！我遭到了上帝的惩罚。

　　也许你会想到，为什么还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而不离开他呢？我曾经提出过，可他居然说什么：你要是今天离开我，明天我就叫哥儿们把你埋进坟墓！他长着一颗比豺狼虎豹还狠毒的心啊！他打我，骂我，勒我的脖子，这些对我已是平常事。我痛心不已，对人生彻底失望。

　　一天晚上，他居然把又一个女子带进家来，同着我拥抱、接吻––––天哪！我还在等什么？我还在这个家里做什么？走！我下决心离去！可当我刚要推门时，他猛地扑过来，一下子把我按倒在床上，命令我脱光衣服，还破口大骂。并用他的手撕拧我的阴部––––好痛啊！我猛地咬住了他的鼻子，一只手抓住了他的生殖器––––疼得他“嗷嗷”乱叫，我趁机冲出了屋门。

　　那是个漆黑的夜晚，我跑了很远很远，我冲进一个酒家，要了一瓶高度白酒，我要把它喝下去，我要醉了自己，我要在麻醉中寻找自己的归宿––––卧轨。

　　而当我踉踉跄跄地奔火车道走去时，他追上了我，继而又是一顿暴打，我昏倒了。

　　我的命好苦啊！

　　我不知道上苍为什么这样折磨我。

　　我恨你––––王宇。

　　可我真的想你。

    真的。是为了解脱我精神上、肉体上的折磨。不然的话，这个世界将把我抛弃。

　　我几次想给你打电话，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我后悔啊，真的好后悔啊！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不会想到我已经离开你了。

　　真不该给你写这封信，可我还是写了。因为我爱你，虽然你始终未说爱过我，但，我爱你，你就叫我带着这份爱离开人世吧！

　　　　　　　　　　　　　　　　　　　　　　　　　　　　　　           葛云

　　　　　　　　　　　　　　　　　　　　　　　　　　　          X年X月X日

    我看完那封信痛悔万分。我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毛病。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境况，又怎能如此轻生，拿生命当儿戏呢？她不该是这样的女人，不该啊！

　　葛云啊！你！你！你！

　　我感到一种隐约的恐惧和极端的痛苦，而且我不仅感到恐惧，还感到极大的悔恨和同情，而且我还感到爱，是的，那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爱。我双手抖着，唤着葛云，我悲痛万分。葛云啊！葛云––––她曾经抱着极大的决心，怀着天真美好的憧憬来到我的公司，近在我的身边，她带给我的是完美纯洁的青春。她一次又一次地对我表白，她是那么爱我，可我却没有珍惜，没有细细地品味。

　　我是罪人！

　　葛云，是我害了你啊！

    铃––––

　　我的手机响起。

　　喂––––

　　是我，丽丽––––你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我仍旧沉浸在悲痛之中。

　　那好，我的客人已经走了，咱俩去北京饭店。

　　不去。
　　怎么了？不是没有应筹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我可是为你才推走了客人。

　　我没有心情。

　　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支吾着。

　　不行！听你的口气，心里肯定有事，就这么定了，十一点，我开车去接你。丽丽说完挂断了电话。

　　爱的意义真可谓博大而深远。人一旦真正爱上了，会为爱而疯狂，愿为爱而付出所有的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

    自从与王宇见面至今，我与他已经整整相爱了四个年头。四年里，只要不和他在一起，便深深地思念和无休止地牵挂他。而实践证明，他同样对我如此。因此，每每他一个电话或我一个电话，我们都会把所有的障碍排除而走到一起，享受那种无尽的欢乐和幸福。

　　今天，是我们已约好的日子。可我偏偏遇上了追求我的“另一个”男人，他叫闫江，是个搞房地产业务的开发商。此人每年都有三十到五十万平米的开发建筑面积要做，是我们这一方有名气又有经济实力的年轻老板。应该说，追求他的女孩子不少，可他偏偏看上了我，并下决心不惜重金劝我出国，和他一起到国外做生意。而后，帮我办绿卡，和他共同在国外结婚、定居。据他说是去过那种真正天堂般的生活。我对他的多次“爱心”和诗情画意的描述，只是莞尔一笑，因为，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虚伪，更何况我有了心上人––––王宇。王宇身上的一切是我这个年已二十八的大龄女子每每想到便有无穷的愉乐与畅快的源泉。而这个闫江却说什么王宇再好，能有几个钱在银行里？意思很清楚，王宇是给公家干的，而他闫江是给自己干的。他是私营企业，有权力支配金钱来从事一切，包括买断爱情。而在买卖爱情的过程中，用他的话讲，丽丽，你有自己的财产，我有自己的财产，我们才是门当户对，天生的一对。那我要没有自己的财产呢？我当然要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却说漂亮的女孩子成千上万，而有才华，又能成就一番事业并具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女人不多，我当然要选择这样的女人做妻子了。

　　那我的财产一旦失去了呢？爱情还会有吗？

　　爱情不是永恒的，爱情也有衰老的时候。

　　随着金钱的缺少而衰老还是随着年龄的衰老而衰老？我仍旧莞尔一笑道。

　　两者兼而有之。

　　那爱到白头偕老、地老天荒怎么讲？

　　那是一种荒诞的言词，简直幼稚得可笑––––

　　我和闫江在无意间为了“爱情”而争论，而最终我不管他怎样看，我永远有自己的看法。爱情，为了这两个字，我可以做出永远的奉献而不是索取。金钱，哼！金钱？有了金钱的人不一定能拥有真正的爱情，而有了爱情的人，我相信他（她）们会真正的拥有一切。精神的财富非金钱所能替代的。可今天，他为了追求我，却同样用钱开始对我进行危胁，已达到他占有我的情感为目的。

　　我们的合作要出问题。他敲门进我公司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直急急地对我说。

　　指的哪方面？我不解。因为我现在与他合作的项目有两个，一个是蔬菜保鲜库和深加工车间，我的百分之五十一股份，他的百分之四十九股份；另一个就是我加入了他要开发的一个房地产建设项目，入了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这两个项目都在很正常的运转之中。

　　感情方面。

　　感情？

　　对！两年来，你是知道我为什么与你合作的，我一开始便对你提出了爱的要求，可你至今未答应我的要求。到现在，我发现你和王宇关系越来越密切，而且公开声明已经走向爱的顶峰，虽未同居，可只不过没在一起住而已，事实上早已过上了那种生活！这令我非常痛恨、遗憾、后悔。既然这样，我提前一个月通知你，这蔬菜保鲜库和深加工车间的股份我由于资金不足，撤回我的股份，并从明天开始，停止我的建筑队在那里建筑。他的口气是生硬的，眼睛却又分明在观察我的举动。

　　世间的事情变化无常，这我早就清楚，干任何事情都要有一手两手或多手准备，人在前行的时候，必须想到回来还走不走这条路，还有没有别的退路可选择。这我都明白。所以，我看重自己的就是这一点，我值得骄傲的也只有这一点。如同猫和老虎一样，当虎要吃猫的时候，猫上了树啊！“蹭”地上了树，死不了哟，死不了哟！吃不掉哟，吃不掉哟！所以，小人永远不知道君子的高人一筹之术在哪里，小人永远觉得自己聪明过人，独一份，天地之间都是他的。不对哟！大错特错哟！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大海深处有深渊哟––––所以，我给他的回答是平静的。

　　你去拿着合同书到法院裁决吧！

　　你说什么？他反倒吃惊不小。

　　一切通过法律程序办。我仍旧平静。

　　你！你––––

　　我怎么啦？你居然提出––––

　　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他越加急了想表白。

　　我怎么不明白，那个李加明跟你一样，利用他和各大宾馆饭店的关系来切断我的业务，以此而达到他的目的。哼！都是小人，这样的男人，能够得到真正的爱情吗？而我又怎会与这样的男人建立爱情，既而结婚建立家庭––––太小啦！这种反目为仇，以此不道德的手段达到求爱的目的，真真可笑得另人齿冷。你的关系和他们再好再硬，可我的蔬菜质量更令世人叫绝。我以质量赢人，以信誉赢人，谁想中间作梗岂不都是螳臂当车吗？结果，第一天、第二天，一个星期他的话起了作用，而第二个星期呢？长久呢？我公司鲜菜的市场销售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扶摇直上，而且价值赶上去了。所以，听他说这话，我便又道，我很清楚你的心。

　　撤股不是我的本意，你难道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如果没有感情，我们不会合作的。我仍旧平静地说。

　　那你为什么对我总是冷淡，总热不起来？

　　不是那样吧！只不过你所要的热和情绝不能和爱情相提并论。

　　可我和你有这个机会呀。我当然要考虑你我之间的爱情。

　　可爱情必定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你对我有情，我对你却一点想法都没有，找不到丝毫值得我以身相许，相伴一生的那根爱的神经。

　　你难道对我真的那么无情吗？

　　人要这样认为，那就还应该加上两个字：冷酷。

　　我要继续穷追不舍呢？

　　毫无意义！

　　我不相信会败在王宇的手下。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我爱王宇，他不爱我，我不会强求的。

　　我要是直接和他谈，说我也爱上了你呢？而且我还要告诉他，要分个上下高低，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俩到了什么程度，现已人所共知，该说是到了那种牢不可破，坚如磐石的地步，你想从中作祟那是你的事情，但你要注意，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哼！我就不信得不到我想得到的东西。

唯独对你我之间的爱情这个你认为东西的东西，我相信你会永远得不到的。

　　那好吧！既然说到这儿，我退一步，因为我真的太爱你，所以，我想拥抱亲吻你一次，只一次，以后永不提及此事。可以吗？他的眼神真的露出了那种令人怜悯的光。我说撤股，纯属假的，即使得不到你的爱情，和你共同搞一番事业，我是心甘情愿的。答应我，只拥抱、亲吻一次。

　　怎么办？答应不答应他？答应吧，这人永远是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而有了第三次又怎么可能摆脱得了第四次乃至永久的纠缠？不答应吧，他是在求你，而且一再强调只要一次的，而且，不管过去他抱的是什么目的，总的说，我们在事业上合作的是很好的，确切地说他对我的公司没少给予支持，只拥抱一次，这在当今社会上应该说没有什么，有些国际上的礼节不是还拥抱吗？而就在我踌躇之时，他却猛地站起，一步跨到我的面前，双手合拢把我抱在了怀里，边紧紧地勒紧我，边痴情而疯狂地对我说，我爱你，我爱你，真的爱你，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爱上了你––––

　　在这措手不及之时，他如此动作，令我愤怒不已。当他的嘴唇几乎要触到我的唇边时，我挣扎着推开了他。当然，我并没有大声喝斥他，而是把一只手背交给了他，表现出异常平静地说，请你吻这里。

　　他居然就真的去吻，吻了很长很长时间。好了，我居然有些心动，当然只是刹那间便恢复了平静，并用力抽回了被他攥的那只手。

　  谢谢你，谢谢你––––他说着感激的话，连连地向我作着揖。

　　我当时的心里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真的不知道世界上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真的不知道，难道闫江真的像他所说的只此一次吗？真的吗？我的心里却总认为由此而埋下了极大的危险。

　　我说我还有急事，要马上去办，当然是为了把他支走。

　　结果他说了一句我俩会很好的合作的，我更相信我俩在爱情的发展上会更好！

　　说完，他便伸出手要和我握手告别。

　　不是已经握了吗？

　　不，那是吻，现在是握。

　　我只好伸出手去。

　　结果，他又猛地用嘴吻我的手背两下，而后说了句我不会放过你的便摔门而去。

　　我心里倏地便有一种冷嗖嗖的感觉。这个闫江，到底要干什么？美丽的姑娘万万千，你为什么偏偏看上我？

　　静坐了十几分钟后，我想到了王宇，想尽快见到他，想跟他倾吐心中的不快，还想跟他商量能否在今年的五月一日正式举行婚礼。这样可以减少很多不该有的麻烦。

　　于是我拨通了王宇的电话。

    他怎么了？电话通过，王宇那种伤感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响。

    没有心情。

    为什么没有心情？是什么事情困扰着他？压抑了他？使他像是迷失了自我一样。此时，他电话里的声音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于是，我不顾一切了。因为王宇已经主宰了我的生命，这不是现在，而是从我一见他开始。他是我理想中的男人，正直、纯朴、自信，当然，同样不失浪漫。这是我的体会。特别是他的那些作派，既有阳刚之气，又有柔情可爱，比起那些生硬、冷峻、假装深沉而虚伪的男人有趣多了。回想起我俩每每在一起时，我分分秒秒都感觉到他那强健的体魄散发的致命的诱惑，使我浑身的细胞都是急迫地喘息。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想说，不想说，他也不说，只觉上帝赋予了我俩共同的使命，我把生命给了他，他把生命给了我，他是辽阔的天空，是汹涌的大海，天地间只有我和他，而我就是一块糖，含在他的嘴里，融化在他的血液里。

　　有人也问我，说他过去的事情你知道吗？我什么都知道。你们无非就是想跟我说他与公关部主任葛云之间的私密。往我耳朵里灌的多了。这些个我看不清，也不想弄清，我只知道我爱王宇，很早很早就爱上了。那时也许葛云正在追求他，可我管那么多干什么，她追她的，我追我的，最终葛云不是离开他了吗。当王宇来到我身边时，我从不过问他的过去，而且我还要回避他的过去。因为我讨厌任何过去，哪怕是一个人辉煌的过去。因为我注重的是现实和未来。而且现实和未来，我更注重的是眼前。眼前他爱的是我，我爱的是他，这就够了。哪怕这种爱情被别人看上去是个错误，我也爱完了。何况爱有对错之别吗？

　　每一个人的爱情都靠自我去感受，别人怎么描述那是另外一回事，因为，他能体会情景中人的感受吗？

    可王宇今天电话里的声音却实在不对劲，听起来像是有些哀伤的样子。尤其使我感觉到对我还像有些个冷漠，又像要把我拒之门外的样子。我当然懂得，除去昼夜是永恒的，不可调和以外，世界上大概永恒的东西不多，包括人，同样是摇摆的变幻不定的，人永远处在自我的既对立又统一的矛盾之中。一切都在变化着，今天晴朗，明天就许阴天，今天风和日丽，明天或许就狂风暴雨加冰雹。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找不到永恒的事物。那么爱情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爱情呢？那种生死缠绵的爱情呢？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身上能够得到永恒的千古绝唱吗？

　　我的车差点闪向逆行道，那是因为我的心倏间生出了害怕而导致一颤抖出现的偏斜。我真的很害怕，怕得我身上出了冷汗。因为我突然感觉到爱情像沙滩上建造的城堡，当风浪袭来时，一切皆毁，踪迹全无。

    我和王宇之间的爱情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吗？四年之久，他是如此地呵护我，爱着我，他就像一座山峰一样矗立在我面前，我就像山上的一棵小树一样在上面繁茂成长，那种感觉只有我知道。我自认为那种自我迷失的痴情感觉是因为陷入了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因为，我感觉到了那时候的呼吸是属于自己的，而属于自己的该有多么的可爱，能够属于自己的，在人的一生中又该有多少？尽管你去争了，去斗了，甚至去抢了，而最终能使你得到的究竟能有多少，你如果能够得到一份真正的爱情又该有多么的珍贵无比，幸福无比。假如真的有上帝，假如真的有亚当，那么我对王宇的爱会叫上帝带着我到亚当面前。就是这样，我会服从王宇，像夏娃从属亚当一样地去服从王宇。

　　我太爱他了！

　　可他怎么了？

　　我下车，上楼，敲响了王宇的门。

　　没有请进的声音，那种熟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我推门。

　　门锁着。

　　怎么，不在？

    王总经理––––

    人该有多么虚伪，我心里虽然爱着他，表面上还得叫他经理，因为这是在他的办公楼，他在这里是堂堂一把手，我要尊重他。

　　没有回音。有的只是别的办公室门打开，探出的头又缩了回去。

　　我不得不问了公司里几个其他的人，王总哪去了。回答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我看手表，十一时零五分。

　　我拿出手机正要给他打电话，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惊喜地看到是他的电话号码。

　　哪去了你？我急不可耐。

　　我在新华大街九号一个花店。声音沉重地，你过来吧。

　　花店？

　　对，过来吧，我等你––––

　　手机断。

　　怎么回事？花店？

　　我越加茫然––––

　　可爱情是无法控制的，我急速下楼，上车，我真的不知为什么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店，看花还是买花？四年来，他虽然也浪漫，但他从来没买过一束鲜花，今天怎么想起去花店？我想象着那花店，花店里千姿百态的鲜花，又想那鲜花也有枯萎的时候，怎么就想起了爱情的枯萎，结果心里不由得就伤感。伤感得不能自拔。想这大千世界，混混沌沌，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美好和丑恶交织在一起，君子与小人交织在一起，腐败与廉洁交织在一起，叫你分不清美丑，辨不明君子与小人，更看不清哪个是清官，哪个是贪官。万事万物自身是明明白白的，而无情的岁月却把它毁得稀里糊涂，混浊不清……

    爱情呢？

　　这个被人们永远无法译破的密码，爱一个人还是不爱一个人，谁爱你，你爱谁，谁能预料？而爱上了，谁能料到什么时候又到了爱的完结呢？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我为什么想这些使人伤痛的问题，不知道。

　　我的车开到了新华大街九号的鲜花店。

　　我在鲜花店的门前见到了他。

　　他的双手正捧着一大束鲜花从花店门走出。

　　那束鲜花我一见便觉得伤痛无比。

　　我不说读者也会知道它的各样组合。

　　来了。他捧着那束鲜花很沉痛地和我打招呼。

　　我只是莫名其妙，没有语言。

　　走吧，开车跟我走––––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心里有些不快地说。

　　那好––––你看看这。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去你的车里看。

　　我拿着那封信进了车。

　　他让他的司机把车开回，然后捧着那束鲜花上了我的车。

　　我看那封信。

　　当我看完那封信时，泪水已布满了我的脸颊。她怎么能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呢？不由抬头看坐在我右边座位上的王宇。

　　她不应这样的啊！

　　王宇此时显得更加沉痛地说，这回你该明白了吧，跟我走吧。

　　去哪里？我仍旧不明白。

　　他下车，绕到我这一侧，开门道，鲜花给你，我开车，到那你就知道了。

我顺从了他的意见。

　　车开了有半个小时便来到了一片荒郊野岭停下。

　　我倏间感到浑身冰冷，一种从未有过的悲苦凄凉刹那间袭向心头。由此，一种依赖，强烈地需要呵护的意念缠绕我的全身。

　　他下车，从我手中捧走鲜花，看着我说，丽丽，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题？

　　是啊！你想过结婚吗？

　　这––––？我听后有些意外。因我知道，这个话题本应我说，而且我这次来到他的身旁本想提出这个问题––––五一结婚。可当我看完葛云的信以后，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他过早地提这个问题。恋爱、结婚、生子––––我不知道那是天堂还是地狱，虽然我自觉我和王宇的未来应该是天堂而不是地狱。

　　怎么？不想吗？他眼睛有些迷惘地问，我可想，特想，而且越快越好！

　　为什么？

　　我已经伤害了一个爱我的人，不能再造下罪孽，伤害你。我不能再让爱的悲剧发生，我要给你幸福，真的，我们结婚吧！为爱而结婚！

　　我答应你！我发出的不知是激动还是沉痛的声音。总之，我点头答应了他，并移动脚步和他肩并肩往前走去。我知道前边是什么地方，是坟墓，埋葬爱情的坟墓––––葛云的––––生命的坟墓。

　　我和他捧着鲜花，走向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