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见恩师刘绍棠
站 起(北京海淀)
我第一次面见刘绍棠是一九八三年六月在北京石景山区文化馆,工人出版社《丑小鸭》青年文学月刊编辑部举办的青年文学面授学习班听他讲授乡土文学。
我第一次听到刘绍棠老师讲起乡土文学作家许钦文,并且讲到许钦文的代表作《父亲的花园》,萧红的乡土小说《生死场》、《呼兰河畔》。绍棠老师讲道:“自从‘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乡土小说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中一直占有重要的位置。较早地提出乡土文学的概念的是新文学运动的旗手鲁迅。他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中,把描写贵州山区的蛮野酷烈世情民风的蹇先艾和表现故乡、“父亲花园”的许钦文、蓬勃着楚人的敏感和热情的黎锦明等都总括为乡土文学作家;更重要的是鲁迅的一系列描写故乡风情的小说:《故乡》、《社戏》、《孔乙己》、《祝福》、《风波》、《阿Q正传》等,给我们描述出以未庄和鱼镇为两个支点的一幅幅乡村图画,为中国的乡土小说创作开了先河,奠定了一个很高的起点。许钦文自名他的第一本短篇集为《故乡》,也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自招为乡土文学的作者,不过在还未开手来写乡土文学之前,他却已被故乡所放逐,生活驱逐他到异地去了,他只好回忆“父亲的花园”,而且是已经不存在的花园,因为回忆故乡的已经不存在的事物是比明明存在而只有自己不能接近的事物较为舒适,也更能自慰的。许钦文所苦恼的是失去了地上的“父亲的花园”,他所烦冤的却是离开了天上的自由的乐土。
从作家自身来看,中国现当代作家绝大多数都与乡村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并且或多或少地都写过农村题材的作品。即以当代作家而言,他们有许多是在乡村生长起来的;即使是出生在城市,也曾由于种种机缘而体验过干部下放、下乡劳动,“右派”发配农村劳动改造,再加上近两千万识青上山下乡……生活的印记,转化成创作的激情,造成了当代乡土小说的空前盛况。
第二次面见刘绍棠老师是一九八六年六月的一天我到北京府右街光明胡同慕名拜访,正逢刘绍棠经著名作家管桦介绍去拜见抗日战争时期冀东军区司令员李运昌将军回来刚刚进家门。我带去了一幅“海是龙世界,山是凤家乡”的字画,作为见面礼,求刘绍棠给我从前门大栅栏书店买的河北人民出版社一九八零年八月出版的《运河的桨声》签名。刘绍棠还赠送给了我一本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五年出版的《蒲柳人家》。我把一九八三年第三期《家庭》杂志上发表的《爱,深深埋在她心里——记作家刘绍棠的妻子曾彩美》张同吾同志的文章留在了刘绍棠老师家里。
第三次面见刘绍棠老师是在中国作家最高学府鲁迅文学院北京学区的面授课堂上。那是一九八七年十月的一天,我这个文学青年应约从永定路乘公共汽车经长安街赶往十里堡参加北京学区面授讲座。早上七点四十分我到了鲁迅文学院大门口,望着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的挂牌,在这旭日东升的早晨,太阳把她那五彩缤纷的七色光照在这块牌匾上,是那么的光彩夺目,我心中是万分的激动。八点二十进入讲堂,每个参加者自动找好座位坐下,大家恭候着刘绍棠老师的到来。直到九点多女主持人宣布:“今天给大家请来讲课的是著名作家刘绍棠老师,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刘绍棠老师的到来。非常抱歉,刚才接刘绍棠老师的212吉普车在路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交通事故,使刘绍棠老师右手皮肤擦伤。本来要带刘老师去医院包扎,但刘绍棠老师坚持不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要给大家讲完课再去医院。”
刘绍棠老师在讲台上,讲了梅兰芳的舞台表演艺术,从《贵妃醉洒》的做功、唱腔,表情、神态;讲到了《黛玉焚稿》。还着重讲解了王文娟主演的林黛玉以及塑造的艺术形象。同时还对京剧四大名旦的舞台表演艺术进行了比较分析。刘绍棠老师讲道:“王熙凤够毒的、贾琏够坏的、尤二姐够贱的、平儿够难的、宝钗够阴的,晴文够俊的、尤三姐够硬的……
当我听完刘绍棠老师面授的讲座,对我国的京剧艺术有了更新的认识。下午四点四十分,赶到王府井书店,自费购买了三本有关京剧知识方面的书,第一本是《京剧艺术问答》潘侠凤著,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第二本是《传统京剧名段选》刘慧芳、李宏选编,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第三本是《京剧唱词选注》徐世英编著,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在这以前只比较对袁世海的花脸感兴趣,经过刘绍棠老师的面授,使我对京剧梅派青衣花旦的手、眼、身、形、步;唱、念、做、打的舞台艺术,有了更系统更具体的进一步的升华。刘绍棠老师是我对京剧舞台艺术产生兴趣的启蒙老师,开拓了视野,陶冶了情操。增加了京剧舞台艺术领域方面的知识,使我在文学创作上扩大了知识面,同时也增强了我文学创作的功底。有关刘绍棠老师在鲁迅文学院授课之事,我已写成《刘绍棠和通州运河文化》发表在北京市通州区文联主办的《运河》上。
当刘绍棠还是个十三岁孩子的时候,便发表了第一篇小说。他写的《青枝绿叶》发表后,中国大教育家叶圣陶先生惊喜异常,立即编入高中语文课本内,这在中外文学史上也是罕见的。我带到课堂上去的刘绍棠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青枝绿叶》,让刘绍棠签名后,被前来学写散文的漂亮女孩,水电经管学院的唐静抢去做了留念。我和这个现代派女孩保持了好长时间的通信,后来我还通过邮局给她寄过《杨朔散文选》。她写的散文《春闹》发表在我主编的文学刊物《春笋》上,我曾建议她读一读冰心老奶奶的散文名篇《我们把春天吵醒了》,以便提高她的写作技巧。这一年我在《青年作家》刊授版第一期发表了乡土小说《大牛、狗子、猪》,得到读者好评。
植树节被定于每年的三月十二日,在这一天的历史上七十二年前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在北京飘然离去。刘绍棠老师在一代伟人邓小平同志永远的离开我们二十一天后也辞世西行。我在儒林村种下了棵蒲柳树苗,每年清明节我去给小树培土浇水。这是我怀念刘绍棠老师的一种方式。《天津日报》3月12日发表从维熙的文章《蒲柳雨凄凄——文祭绍棠西行一周年》读后不由怆然泪下。管桦老师在《北京日报》专刊发表了《大运河上的神童》寄托哀思的文章中有首哀歌,现抄录下来与文友共同怀念刘绍棠老师,做为一束迟献的鲜花,永远怀着喜悦沉醉的心情倾听着《运河的桨声》。
神童已去不复返,
桨声留在运河上。
飞鸟不落岸过柳,
只是悲鸣向钭阳。
回看乡土肠欲断,
运河之子在何方?
满空泪雨天茫茫,
蒲柳人家忆绍棠。
2003年4月5日写于太平路27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