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愕(三)小说
北方的夏日,自是最为斑斓而绚曼的。洇溢着草香的田坰,常有一只只云雀飞起,蔚蓝的碧空,流曳着串串动听的嘹呖。这却成了极具惑魅的诱领,九里红觑景生情,清清嗓子便唱了起来:
春开秋落一生一长,
暑往寒来一青一黄。
月有盈亏日有跌宕,
花有迟谢人有迟伤。
歌声明丽委婉,春水般徜徉在五里庄的原野街巷。
放屁砸了脚后跟儿——赶到了点儿上。白老干正巧路过,自不会错失这餐视听盛宴,跫跫的脚步声笑声若风而至。他仰着北魏风格的大脸嘿嘿着,笑里透着罂粟的味道。
生过孩子的女人自是添着些丰韵。尤其伏里的天儿格外燠热,九里红只着了件儿短袖的薄衫儿,她那对儿玩意儿天生儿就高阜,又处田蚯蚓哺乳期,被溢出的奶水和汗水浸透了的衣衫儿,瓷实地贴服着她的胸,两只勃勃活蹦的大波霸更加突兀傲慢。
白老干看看周围说,狗日的田二丁哪儿去了?
九里红说,他在那边儿解手呢。
白老干诡笑着,有些不大信。他面色泛红,心旌摇荡,眼睛像钻头一样朝九里红身上旋去,胯裆下面支楞八翘地隆着。就是说,他的机能已全面调动起来了,他说,九里红啊,什么人能架得住你这么唱呢?什么人都架不住。
九里红说,百样的耳朵听百样的戏。能感染人,那是每个演员求之不得的。
白老干说,总看你唱歌演戏,我刺刺挠挠的,也想试吧试吧。
九里红说,这尘世间就是个大舞台,无论是不是演员,其实人人都在演戏,有时候演别人,有时候演自己,就看演的像不像,就看能不能被人轰下台。
白老干说,听说演黄世仁的那个演员,就因为演得太像,被一个看戏的军官拔枪给崩了!
九里红笑了。她说,那毕竟是很极端的例子。那个军官陷进戏里出不来,精神出了问题。
白老干正打算往纵深推进,见了田二丁回来,便换了话题,偏了头说,驴日的田二丁,你眼里也没我,孩子的户口落不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儿?
九里红说,不是他眼里没有您,而是他不敢叨扰您,既然说到这个茬儿了,那就斗胆求您,只要能给我儿子落上户口,给您磕头作揖怎么都行。
白老干说,不就是因为田蚯蚓生在了龙杏儿下,医院不给开出生证明?我明天跟派出所打个招呼儿,你们三两天后就去办落户!
九里红千谢万谢,就差给他磕头了。
九里红去了户籍部门,管事儿的抬头看了看,声都没吭,就给盖上了殷红的大章儿。九里红欣喜若狂,出门儿的时候做了个芭蕾大跳,一个华丽转身颠儿了回去。田二丁竟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把户口薄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直到确信无疑,这才心生感激地说,白老干还真够意思!
田二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为了答谢白老干的恩德,便在自家满满地摆了一桌儿,当然,都是普通的农家菜肴,加上时鲜的鱼虾,以数量代质量而已。好在白老干吃腻了山珍海味,偶换换口儿也正合脾胃。那天傍晚下着小雨,白老干没开车,擎着把伞,还拎来了两瓶儿鹿鞭酒。看着桌上的东西,就皱起眉头说 ,驴日的田二丁,弄这一大堆干啥?咸菜就酒,越喝越有。
白老干很亲和很认同地盘腿儿上了炕。他的酒量闻名遐迩,田二丁远远不是对手,就像一个被动的轮子被他带动着不停地旋转;可田二丁又是主人,必须得拿出舍命陪君子的姿态来。白老干喝得高兴,非让九里红上桌儿共进,他说,你哪怕吃几口新鲜鱼虾也好,这东西忒下奶,有利于田蚯蚓小朋友茁壮成长。不过九里红是不能上桌儿的,除了乡下一些旧规矩,她还得看着灶头儿,还有田蚯蚓,更是须臾不可大意的。白老干用筷子蘸着白酒,往田蚯蚓嘴里点一下,田蚯蚓被辣得愁眉苦脸,居然没哭。白老干哈哈大笑说,这驴日的崽子,长大了怕是个大酒包啊!
白老干让九里红献歌一曲,以助酒兴,九里红没法儿推诿,就轻声唱了:
......
给我一片白云一朵洁白的想象
给我一阵清风吹开百花香
给我一次邂逅在青青的牧场
给我一个眼神热辣滚烫
......
她唱着乌兰托娅的《套马杆儿》。 他们喝了很多酒。具体的证明是炕上横陈着三只空酒瓶子。 田二丁因不胜酒力,顺着炕里就倒了下去。连送客都不能了。
白老干散着脚走到厨房,九里红正抱着田蚯蚓喂奶,白老干的醉枣儿眼睛被那两个喧腾腾的白面馒头蛰了一下,脚步儿就粘了起来。他走到近前儿,钳钳田蚯蚓的脸蛋儿说,驴日的田蚯蚓,你倒是快些吃啊,多吃快长,这粮食口袋好着哩,咋吃都吃不空,这顿儿不吃,下顿儿可就馊啦!
田蚯蚓听不懂,只是眨巴着荞麦皮似的小眼睛,敬畏地看着他。九里红想把衣襟儿撂下,却被白老干伸手挡住了。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扯了一把奶子,九里红发出了张皇的惊叫,不过这叫声田二丁听不到。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一觉儿过了秦关了。白老干一边儿摸着奶子,一边儿又顺手抢下了田蚯蚓,九里红怕孩子伤着吓着,不敢使劲儿去挣。白老干转身把田蚯蚓放了炕上,跳踉着回到厨房,夜枭般的目光渺远而狞厉,九里红已木在那里,似乎有些懵了。然白老干可是很清醒,也很性急,见地上备了堆打炕用的沙子,一下子把九里红扑倒,撸起衣服,就把奶头儿衔住了。九里红的容貌虽说不及章子怡陈好,可一对儿巨乳却十分了得,也是五里庄儿众所公认无法掩饰的大饽饽,更是成了让人想入非非意欲勘破的好宝贝。此时,九里红的这对儿宝贝,被强大的负压嘬得眩晕,使劲儿扑棱着两条涉禽般的长腿,慌慌地喊着,白村长!白村长!当然,白老干不只是要吃馒头,吃馒头只是个序曲题跋,反正是轻车熟路,便也就一气呵成了。
白老干趴在九里红身上,就像古老的桔槔,一起一落,铆劲儿地撅抖;噗通噗通,更浑如碌碡夯地槽儿。
在北方,尤其东北,有个二人转的荤段子,说“和大泥,脱大坯,养活孩子操大逼”是庄稼人的四大累活儿,因了二人转在东北的盛行普及,这个荤词儿自然也就蔓延传播得很广。尽管多了些低俗,却也生动贴谱儿,活画了草根儿庄稼汉鳏中找乐儿的生存状态和情趣况味。白老干这个富甲一方,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对此活儿的体耗强度自是门儿清的。可人有些时候就这德行,明知道有的事儿弊大于利,却倒也乐此不疲。譬如白老干,累得王八二楞的,却非要死命地厮杀到弹尽粮绝。当然,白老干也不傻,苦中有乐,他是深谙其道的。
一袋烟的功夫过后,,白老干唧筒般的鸡巴,终于像个咸黄瓜一样蔫巴了。他大汗淋漓,拾掇了湿拉巴叽的家伙儿,欲欲足足地系了裤子。九里红摊在那里,脸色呈着坚白,就像汉白玉雕刻。她呜呜呜地啜泣,身下的沙堆夯出了深深的凹坑。白老干偏身儿看了眼昏睡的田二丁,禹步而去 。
夏日的天儿,脖子虽短,尾巴却够长,如此晚才见了薄暮。白老干哐才来才地荡过院子,哼哼唧唧地唱着:
在头上取下了沿毡罩
身上现出了滚龙袍
叫一声凤姐你来观宝
哪一个敢穿五爪的龙袍
啊!五爪的龙袍
...... 这是京剧《游龙戏凤》里的唱词,九里红知道,田二丁知道,而幼小的田蚯蚓不知道。白老干越唱越亢奋,超拔的歌喉若洪钟大吕,渐递覆没了九里红和田蚯蚓的哭声。高魁的身躯迤逦而去,很快消失在长长的雨巷深街,那柄伞,却遗落在田家的角落里。
2011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