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百姓的国家

刘洪春

话说唐三藏带着他的三个徒弟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前往西方拜佛求经，一路千辛万苦，依次路过了规矩国、乌有车、草坪国，繁琐国，眼下，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国度。这个国家的名字叫国有国。这个国有国是个什么意思呢？通俗地讲，就是该国的一切都已经收归国有。

这日，三藏带着他的三个徒弟进入国有国地界。三藏看到这国有国山清水秀，风和日丽，空气新鲜，他想，这么美丽的国家，应该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不妨在这里多住几天。确实，经过长途的风餐露宿，虎豹惊吓，三藏真想休息一下了。

谁想，刚一进入这个国有国，就遇上了麻烦事。这日，三藏正在前行，冷不防数人突然拦住去路。

几个人的突然而致，吓了唐三藏一跳，他想，是遇上了吃人的妖精，还是碰上了剪径的强盗？

“长老莫怕，”那数人为首的道：“我们不是歹人，不是妖精也不是强盗。我们知道你是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我们是国有国地面使用检查团的。”

听说是什么检查团的，唐三藏松了口气，他对猪八戒道：“我还以为遇上强盗了呢，这大白天哪来的强盗。”

“什么叫地面使用检查团？”三藏问人家。

“就是检查我国地面的使用情况。”

三藏想，我在这里既不盖房，也不种地，这个检查团与我等应该是没有什么干系的。

“你们既然来到我们国有国的地面，就应该遵守我们国家的法律。”

“那是，那是，”三藏点头称是：“入乡随俗嘛。”

为首的告诉长老：“我国政府前几年颁布过一项法律，就是我们国有国地面上的行走权，已经全部归国家所有。你们要想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行走，就得依法办理国有国地面行走许可证。”

“既是有这样的法律，我们理当办理。”三藏问：“到哪里去办理呢？”

“我这里可以当场办理。”为首的答道。

三藏喜出望外，他想，这国有国政府真是为客人着想，想得真周到，检查人员可以当场办理有关证件，这省去了不少麻烦。

“那我们办吧。”三藏道。

“交费。”

“好。”三藏递上银子。

趁着办理“国有国地面行走证”的空当，孙悟空问：“施主，进入了你们国家，可不可以不办理这个证件呀？”

“可以，前提是你不能用脚踩我国的地面。”

孙悟空道：“这个我倒不难，只是我师父不会腾云驾雾。”

猪八戒问：“四个人都得办吗？”

“当然都得办，马也得办，而且它还得办双份。”

“为什么？”

“因为它长着四只蹄子。”

猪八戒调皮地问：“马就不能办一份呀？”

“可以，但那样它只能用两只蹄子走路。”

八戒笑道：“那不把小白龙当猴耍了？”

办证的人厌恶地瞪了猪八戒一眼，意思是，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孙悟空问：“要是有人故意逃避办证呢？”

“还没人敢。”那人答道：“根据我国刑法，逃避办理地面行走证者，一经发现，当场截去双腿。”

“啊？！”三藏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证件办好，继续赶路。见稽查人员走远，八戒道：“师父，我看，这几个人，就像剪径的呢！”

“呆子，莫要胡说！”三藏喝道。

想着那交上去的银子，猪八戒心疼死了。

唐三藏安慰他的徒弟们：“办了证也是好事情，我们将来可以省下许多麻烦。有了证，我们在这个国家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怀揣着刚刚办好的“国有国地面行走证”，三藏师徒又踏上了路途。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流由远而近，蜿蜒而来，奔腾的河水被阳光照耀得犹如一幅宽宽的锦缎，那声音也由远而近，大河的涛声竟如小河流水的声音一样悦耳动听。这样的美景令三藏赏心悦目，流连忘返，刚才掏钱办证的不快早已随着河水上空的水雾烟消云散。

“站住！”又有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三藏只当他也是检查“土地行走证”的，赶紧陪上笑脸：“我们已经办过证了。”言罢递上证件。

“我们不看这个，”来人答道：“看见前面那条大河了吗？”

“看见了。”

“那就办证吧！”

“行走证我们已经办过了呀！”三藏赶紧说。

“还得办另一个证。”这伙人告诉他：“我们国家已经颁布法令，国内一切河流、瀑布、湖泊的观赏权属国家所有。国家对上述景色的观赏权实行有偿使用。因为我们国家有着众多的河流、湖泊、瀑布等，所以你只要一进入我们国家，不管你看不看，观赏没观赏，一律要办理国内景物观赏证。办了证，你们在我们国家就可以自由观光了。”

“不办可以吗？”猪八戒问。

“可以，但从现在起，你们四位就得蒙上眼睛走路，一直到走出我国为止。马也得蒙上。”

“那还怎么走路啊？”猪八戒嚷道。

“那我们不管，我们只执行公务。”来人说着拿出五块黑布，就要往三藏师徒脸上蒙。

“别，别！”三藏慌了道：“我们办，我们办证！”

三藏的“座骑”小白龙心里想：“要是蒙了黑布，那我不成了磨豆腐的驴啦？

“早说办不就完了。”这伙人一边嘟嘟哝哝，一边给三藏师徒办着证。显然，这伙人没有刚才办“土地行走证”的那伙人文明、和气。

“要是没办证，偷着观赏你们的景物怎么办啊？”猪八戒调皮地问。

“那好办，”那人回答：“有法律啊。”

“什么法律？”

那人正色道：“偷偷观赏国有景物，你们的作案工具就是眼睛，对作案工具就要没收 。”

“怎么个没收法？”

“摘除！”

交了钱，办好了“景色观赏证”，三藏继续前行。国有国的河流山川确实很美，可是连着办了两份这么个证件，唐三藏再也没心思观赏了。他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证在等着他办。

过了河，迎面是一座大山。此山纵横千里，山势险峻，三藏左顾右盼，两边都没路。看来，只能从这里攀登了。但是，三藏想，不管山有多高，峰有多险，也一定要翻过去！

自从接受了唐王的御旨，唐三藏就报定了要前去西天取回真经的坚定决心。

刚要上山，突然又有一伙人拦住了去路：“办证！”

“还办什么证？”三藏大惊失色。

“登山证！”

“为什么登山也要证？”孙悟空问。

“因为山属于国家，所以山的攀登权当然也属于国家。要想登山，必须办证！”

“不办行不行？”又是猪八戒这样问。

“可以，但不能登山，得绕山而行。”

三藏望了望横在眼前，一眼看不到边的大山，问：“绕过去，得多走多少路？”

“不多，才八万八千里。”

“你们这鸟国这都是些什么规矩？怎么干什么都要办证呀？”猪八戒嚷道。

“和尚息怒，你们不办证，可以绕着走哇！”看山的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师父，”孙悟空道：“还是办了吧，你要是绕着走，路途遥远不说，说不定还得办绕山证呢。”

“那就办了赶紧赶路吧！”三藏一挥手：“办四份。”

“四份不行，马得双份。”

一着急，三藏把长着四只蹄子的马又给忘了。

办完了这登山证，三藏师徒即开始登山。翻过了这座大山，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一马平川。再走不久，就是国有国的京城了。

来到京城门口，守城的兵士喝道：“证件！”

三藏赶紧把“行走证、观赏证、登山证”等证件递上去。

守城的兵士接过，并不认真地随便一翻，扔回给三藏：

“再办一证。”

“什么证？”

“进京证。”

“还要办进京证？”

“你要进京城，当然得办进京证了。”守城的士兵理直气壮：“你不知道，出京城的时候，还得办出京证呢！”

办好了“进京证”，三藏一行得以进入京城。三藏沿着京城主要街道走马观花，看着两旁错落有序的一排挨着一排的民间和稀稀拉拉的行人，三藏感觉非常纳闷。他想，既然叫京城，应该是个人头攒动、商贾云集的地方，可在这主要的京城大街走了一遭，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热闹与繁华，反倒有着一种明显的萧条感。房子倒有的是，就是人太少了，家家户户紧闭。这是为什么呢？三藏心中纳闷，便问一个好不容易才遇到的行人：“不是听说你们的京城有三万六千户老百姓吗？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寂静啊？”

行人抬头看三藏一眼：“国家颁布了许多关于国有化的法令，一切资源都已经归国家所有，都要有偿使用，都要办证，都要交费，老面姓办不起，不少人只好逃到外国避难去了。”

三藏问：“颁布了这么多法律，都是谁的主意啊？”

“那还用说，皇室啊。”那人回答。

唐三藏毕竟是个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人，他说：“你们的皇帝怎么就不明白，难道不是众多的黎民百姓和你们的皇室成员，还有许多的王公大臣，共同组成了你们的国家吗？难道皇室和百姓就是个利益相反，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敌对集团吗？！”

那人看了唐三藏良久，叹口气道：“要是你这样的明白人当我们的皇帝就好了。”

正说着，街上又来了巡查的。他们向包括三藏师徒在内的每一个行人又宣布了一条国有国新颁布的法律。该国决定，从即日起，凡在国有国境内流动的空气，特别是氧气，作为一种资源，一律归国家所有，从现在起，除皇室成员外，任何人呼吸空气中的氧气，必须首先办理“吸氧证”。该法律从宣布之时起立即生效。法律一经生效，稽查人员即有权在全国所有公私场所对任何公民进行稽查。该法律对逗留在国有国的外国公民，不论性别、国籍，不论长驻还是路过都有同等效力。未办理“吸氧证”者，可以当场办理，拒绝办理或逃避办理者，稽查人员可以当场拘捕，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三藏师徒是这条法律颁布以来第一批被现场抓获的未办证人员，稽查官员要求他们当场办理并按办证费用的双倍交纳罚款。

又是孙悟空问；“拒绝办证怎么个追究严惩法呀？”

“有两个办法，”稽查人员回答：“偷吸国有氧气者，你的作案工具就是你的双肺；第二次抓住者，送刑部法医处切除肺叶！”

“那第一种办法是什么呢？”猪八戒问。

“第一个办法您可以试试。”稽查人员对猪八戒道：“将违法人员强制带往刑部，关进设在那里的无氧室。无氧室内的氧气已经全部抽出，能在无氧室内挨上三个时辰者，即可免办吸氧证。要是受不了，按动门铃，外面即可知道。外面的人会立即救你出来，当场办证。”

那猪八戒毕竟是猪，长的是猪脑子，不懂得科学，他对稽查人员道：“老猪我没钱办证，我想进去试试，尝尝那无什么氧的屋子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好哇，”稽查人员道：“你还是第一个主动要求进去的呢。”稽查人员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笑八戒的狂妄与无知。

见那八戒还傻呼呼地站在那里，稽查队中的两个小喽罗，箭步上前，冲着猪八戒呵斥道：“肥猪！过来呀，你不是要尝尝无氧室的味道嘛！进去吧您哪！”

言罢，两个人一人拧住猪八戒的一只大耳朵，拉到刑部执法队专门设立的无氧房间，不由分说就推进去，随后大门一关。

那无氧房间的密封性能极好，外面一丝空气也透不进去。

孙悟空想，要是那里面舒服，我也进去试试。

哪知，才进去两分钟，那门外的红灯就亮了。执法队把门打开，但见那猪八戒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口吐白沫狼狈而出，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他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大叫：“师父，猴哥，闷杀我也！”

也是呀，那呆子不知深浅，非要进那无氧房间，在那满是氮气的氦气的环境里，能不憋成这样吗？再是耽搁几分钟，说不定就要了他的猪命呢。

看着猪八戒的狼狈相，三藏道：“我们办证，我们办证，不光我和我的徒弟们办，我的马匹也办！”

三藏说着就伸手掏钱，可一摸衣袋傻眼了——没有银子了。他告诉孙悟空：“为师的没钱了。”悟空还未回答，稽查的接上去道：“谁也甭哭穷，没钱也得办。嫌无氧室难受，干脆直接切除肺叶来得痛快。”言罢招呼出刑警、法医亮出明晃晃的手术刀。

三藏急中生智：“我们有钱！没钱可以用物品顶。”他想起来了，他的行李中，不是还有一个化斋用的紫金钵吗？那可是个无价之宝啊！本来，三藏还指望着将来取经到了西天如来佛祖那里的时候，万一佛祖身边的阿难、迦叶要个“人事”什么的，把它献上去呢。现在，保命要紧，顾不得那些了。

三藏把紫金钵交给了稽查人员，作了给他师徒四人及白马办理“吸氧证”的工本费，以后，他们又依次办理了国有国的“留京证”、“暂住证”、“健康证”、“进入皇宫证”、“皇宫观赏证”、“觐见国证”、“树木观赏证”等证。办完了这证那证，三藏师徒早已变成了穷光蛋，一文不名了。连在观音院差点被老和尚谋取的名贵袈裟都当了交了各种工本费了。

猪八戒对三藏道：“师父，你还说这国有国大白天没有强盗呢，依老猪看，这整个国家到处都有强盗呢！”

这回，唐三藏并没有呵斥他的二徒弟猪八戒。

出得国有国，三藏听说，他刚刚走出这个国家，由于一切资源都已经收归国有，都要有偿使用，老百姓消费不起，便纷纷外逃，前去邻国谋生。目前，该国已经没有老百姓，只剩下皇室成员了，国有国变成了一个没有百姓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