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任吃辣子鸡——百味具全。这话已成了全乡人茶余饭后的口头禅。
胡主任吃辣子鸡,在全乡都吃出了名。他的吃法与众不同,第一,要头一年长成的轻重不过二斤的雏公鸡;第二,他吃的辣子鸡可算百味具全,那些油、盐、酱、醋切不说,光要添加的的调料就有十几种。什么青辣椒、红辣椒、花椒油、料酒、白糖、水团粉、葱丝、姜丝、黄瓜丝、蒜片、韭菜、味精、八角、五香面等等,做出来的鸡肉要嫩、骨酥,青椒清脆,微有辣味,烹制者可为高等厨师;第三,吃辣子鸡不能没有酒,除了茅苔、五粱液、孔府宴等上等的好酒之外,青岛啤酒必不可少。
今年三秋,乡里派一个工作组要来小王庄,听说胡主任亲自出马,为此小王庄村民委员会的干部及全体成员为之一振。可是,等了七八天,原本一行五人,却只来了四个,唯独不见胡主任,至使小王庄的干部成员缓和了一口气。
这天正是八月十六,下午两时许,一辆“上海牌”小轿车开进了小王庄,因为农忙时节,许多干部都下地抢收庄稼,幸亏支部办公室还有位守门员——小于。小于是村支书的小舅子,初中刚毕业得到了姐夫的提拔,进了“委员会”。小于久闻胡主任大名,并未见其人,他从窗口看见走进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高个子,他刚认识,是乡里转开“上海牌”小轿车的司机小李。那个矮个子秃头的中年人呢?小于想:八九不离十,一定是胡主任了。
小于知道近日要来一个姓胡的什么主任,村干部也把胡主任的相貌特征跟小于说过,小于心里有十分的把握判定他就是胡主任。小于赶紧走出门口,先和司机小李打了一下招乎,忙说:“你们先进屋一坐,我马上去找王书记。”
小于溜出大门,找姐夫,也就是小王庄的支部书记王有德。王书记没找到,恰好碰上了主管生活的大老姜。大老姜听说胡主任来了,慌张地直吐舌头。跑进办公室,拿起桌子上的麦克 风高声呼叫王书记的名子。
王书记正在岭南收玉米,听见村里的大啦叭在叫自已,只得放下手中的活,向村里走去。走在路上还怨声怨气,到了办公室,一见是胡主任,赶紧笑脸相迎。他的头一句话就是:“胡主任,稀客!稀客!吃过晌午饭来的?”胡主任见了他也乐哈起来:“喔,王书记,很忙啊!饭已经吃过了。”说着伸出一只熊掌似的大手和王书记握手。王书记早有此意,只不过伸出手来怕让胡主任冷落了,那其不丢人现眼?所以,见胡主任伸出手,忙用双手相握,亲热的倒像几栽不见偶尔相逢的老朋友。
王书记又道:“胡主任不是说初十之前来吗?现在十五节都过了,是来吃月饼呢还是来吃烤红薯啊?!”他一边温声合气地对胡主任问长问短,一边打发小于去小店里买烟买茶来。大老姜成了临时服务员,泡上一壶茶,从抽屉里拿出两盒精装“大中华”香烟,又是寄烟,又是点火,又是倒茶,又是寄杯,像大清朝里的奴才一样恭恭敬敬。
小于又从外面回来,一手抱着两条“大中华”香烟,一手提着两包香茶和几包五香瓜子。王书记跟大老姜使了个眼色,接着对胡主任点头一笑,就和大老姜走出会客厅。来到大院中,王书记郑重其事地对大老姜说:“老姜啊!你赶紧把今晚的‘生活’安排一下吧!记住!可千万要办好,再不能和上次一样了!胡主任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上一次差一点把他得罪了,每次到乡里开会,我都要碰一鼻子灰,这回可得让他吃个舒服。”
大老姜早就料到这一步,听书记这么一说,心中真个为难起来,“哎呀!我的王书记,别的事都好办,就是……就是……这辣子鸡怎么个炒法啊?”
“嗯——这炒辣子鸡吗……”王书记对此事也为难起来,因为上次胡主任来小王庄,正好是去年春天,胡主任是乡长的亲姐夫,前年春上刚刚上任,上任不到两年,全乡各村书记都知道胡主任是个转爱拍马屁的人,只要你对他好,属于他管的事一切都好说,只要你得罪了他,怕是连乡政府的大门也难进。胡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先在全乡来个大旅游,让下边的干部群众都认识一下他这个农事科主任;第二把火就是先给乡里的干部来点颜色看看,到底是自己这点权能不能使展得开。为此,有些乡里的小干部见他如同老鼠见了猫,胡主任倒比乡长的脸子还要大。一旦到了各村,他却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第三把火则是与各位交“朋友”。俗话说:现喂的老母鸡不下蛋,而这位主任现喂了现下,不喂?干脆连脚跟也别靠近,你越有所求,事越最难办。别的先不说,光看他那个样子,就是一副吃相。上任头一年,每次下乡到各村,事先总要提着两只烧鸡,吃饭时就叫司机拿来和村干部一起吃,各村干部为之惊讶,问:“胡主任爱吃这红烧鸡?”这时他便摸着油光光的嘴巴,点着头说:“嗯!吃烧鸡是我最大的爱好,特别是辣子鸡!”从此,再到哪个村吃饭,辣子鸡就成了这席桌上的上等美味。转游了一年,胡主任吃辣子鸡成了全乡家家户户彼知,人人都晓的内部新闻。